行路难[古代架空]——BY:渥丹/脉脉

作者:渥丹/脉脉  录入:04-17

  他本无意去看,奈何此时天色尚未全暗,一眼就看到脚旁的那封纸墨皆讲究的信上异常娟秀的字迹,一望便知出自女子之手,果然,起笔也是“妹槿拜,久不闻讯,伏愿五郎安泰”,萧曜立刻转开目光,不让自己再看下去,最后只能刻意别开视线,再接着混混沌沌的酒劲,勉强将那些书信收拾回匣子里,却完全顾不得顺序了。
  忍着酒劲,萧曜想了半天这个写信的人是谁,又很快泄了气——而程勉几乎不提自己在京中的交游,活像个逆旅之人,可光这匣子里的信笺就足有几十封,恐怕也不止这一只匣子,无怪薛沐到连州时要说,给他带了许多的信。
  想必不仅写信的人多,信也多。
  萧曜怔怔盯着那只盛信的匣子,直到屋子里彻底暗下来,都没有去点灯。
  他也不必点灯。这方寸地,他来得太多也太勤,闭上眼都知道方位,萧曜索性丢开酒坛,跌跌撞撞将程勉搁在东壁的琵琶取下,凭记忆再次奏响了《珊珊》。
  自从当年听程勉弹过一次,萧曜简直是在逃离这支曲子,直到拂上琴弦的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从未忘记过它。又或许这本是他少年时听过的曲子,陪着睡梦中的自己度过无数个夜晚,甚至是他记忆深处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他毫无滞碍地弹完了它,胸间如有江潮翻涌,又似耳旁有刀剑争鸣不休。萧曜感觉到双手抖得厉害,他必须一再地稳定心神,才能再拨动琵琶,可这一次响起的,是《凉州》。
  萧曜僵住了,他屏气凝神地停下奏乐,如临大敌地放下琵琶。
  他重重倒在地板上,新生的汗意似乎在拼命推他起来,然而身体又是那么沉重,他动弹不得,惟有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眼前骤然大放光明,萧曜难耐地遮住眼睛,想躲回黑暗中。
  可惜带来光明的人心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不仅将灯烛搁在他的身旁,还用力推他:“你怎么睡在这里?”
  萧曜闻到浓重的酒气,不由得蜷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抱怨:“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今天是元双和子语大喜的日子,我略喝了几杯。不过比不上你。真是士别三日,连买醉都习得了……哦,也不是买醉,是不告而取。”
  萧曜费力地睁开眼,头痛得像是有一桶水在七上八下。他扶着头摇摇晃晃坐起来,看着程勉半天,才说:“我睡着了?”
  程勉面色酡红,确实是喝了酒,目光却不大友善;萧曜神色迟迟的,口干舌燥地望着他说:“……我渴。”
  闻言程勉挑眉,萧曜添上一句:“我是说我眼下渴。”
  程勉又看了他几眼,转身给他找茶:“茶水是凉的,喝了头痛。”
  “不要紧。”萧曜连着喝了三盏,从舌尖到胸口的焦灼感总算稍减,人也清醒了些,“你怎么就回来了?”
  “……颜延伙同着刺史府和军府一群人闹洞房,吵得很。”程勉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元双让我给你带喜酒喝,我看是不用喝了。”
  “要喝的!”萧曜立刻直起身子,又因为头痛,皱起了眉头。
  程勉沉默片刻,将一只食盒搁在萧曜面前的案上,里面不仅有酒,还准备了各色菜肴,上面装饰着精巧的红色罗胜,显然是元双自己剪的。
  萧曜自醒来后就只喝了酒,看到食物,立刻就觉得饿了,他拿起筷子,又问:“你吃过没有?”
  程勉点点头,不乏冷淡地说:“你吃吧。都是为你留的。”
  萧曜吃到一半,又去喝元双的喜酒,刚抬起手,程勉劈手夺去了酒盏:“你还喝?”
  萧曜扔下筷子,想也不想地要夺回来,两个人滚做一团,没喝完的酒洒得一身都是。程勉彻底沉了脸,萧曜直直看着他,反问:“这是元双的喜酒,我不该喝么?”
  说完,他沉沉一笑,压住程勉的手,低下头,将洒在他皮肤上的酒舔去了。
  程勉挣扎起来,可是他也喝了酒,再怎么不悦,神情也很难严厉。程勉身上的熏香和酒气混作一起,化作了一股子甜气,萧曜闻了闻他的颈项,又去亲他的鬓发,手更是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肩头,非要将程勉与自己贴在一起。
  程勉并不驯服,萧曜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搂着他继续说:“……我在院子里听见迎亲的队伍走过去,可真热闹啊……”
  因为都喝了酒,两个人的身体也比平时要热,程勉忽然不动了,尽量平静地说:“婚事都顺利。就是颜延是男方的傧相,耍起无赖来,景彦就算是女方的家长,也没有办法了。原以为子语家贫,障车要受一点刁难,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钱,唱一次撒一筐,两首歌就教他过了。”
  萧曜闭着眼,轻轻一笑:“肯定是元双拿自己的私房钱补贴了。”
  程勉装不知道萧曜让冯童三番五次送嫁妆的事,又说了一次:“反正都顺利。今夜月亮也好。”
  萧曜想不出元双做新娘子会是什么模样,然而在他心中,决计不会比昨夜那一面更好看了。他也没有去问程勉,只是躺在他身侧,感觉到程勉的呼吸平稳下来,又蓦地想到早前犯下的好事,赶快坐起来,郑重其事地轻一轻嗓子:“……我今天喝多了……”
  程勉眨眨眼,似笑非笑地跟着坐起身:“原来你知道。”
  萧曜眼前的程勉仿佛在发光,他不由得看了好一阵子,才回过来神,痛定思痛地坦白:“……把你的信匣给踢翻了……不过我都收好了。哦,还弹了你的琵琶。”
  说完他呼吸都轻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勉的反应。程勉先是看了一眼搁在不远处的琵琶,点点头:“知道了。”
  “…………”
  “你怎么了?”程勉这时才知道之前被萧曜踢翻的漆盒,略一指,“是那只么?”
  “嗯。”
  萧曜原以为程勉怎么都要问一句,没想到程勉还是没问,也没去看那只匣子,反而是很奇怪地看着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萧曜,又说:“下次不能这么喝了。我这里连点心都不常备,你要饮酒,回自己那里喝去。”
  萧曜毫无预兆地又搂住他,轻声说:“你那么多朋友,写了这么多信来。你不想念他们么?”
  程勉推了一下没推开,决定不与喝醉的人计较:“宦游之人,与朋友半生不得见的也有。再说若是要日日相见方有交情,那未必是真情。”
  “是无法日日相见,才只能写信……你看我就无需和你写信。”
  程勉失笑:“做什么要浪费纸墨。”
  “……我可没看你的信。”
  程勉顿了顿,语气柔和得不真切了:“你是不会看的。”
  萧曜闻着程勉身上的气味,脑子虽然不痛了,却也更沉了。他费力地抬起脸,可这是连程勉的五官都看不十分清楚了,只能就着相拥的姿势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衣襟,低声说:“你身上没有我的味道了……”
  “不要胡闹。”
  萧曜又笑了,手臂缠着程勉的腰背,手指则在他的腰带上流连,昏昏沉沉之中,舌头倒是灵敏起来:“在正和时你讥讽我不知何为两情相悦,是,我怎么会知道?只是你又知道么?现下你送了亲,看到没有?”
  “我知不知道,也需禀报殿下?”
  听见程勉的语调冷淡下去,萧曜不仅不动摇,倒是变本加厉,将程勉缠得更紧,恨不得绞住他一般:“这样就好。我才不要千里传书,高山流水……我日日夜夜都想见你,也害怕一看不到你,你就找别人去了……但你这么好,全天下的人都心仪你又有什么稀奇?可旁人是否心仪于你 ,又和我有什么相干?难道我还能怨恨你的种种好么?”
  程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又是谁和你说了什么胡说八道的歪理。”
  萧曜始终攀着程勉,耳旁是一快一慢两道心跳声,战鼓般催促也激励着他,他闭上眼,将脸埋进程勉的颈项,继续说:“薛沐也不知道和颜延说了什么,以至于颜延那天问我,你是不是受了情伤,到了易海,不亲近女子……”
  “我如何有暇亲近女子?”程勉不客气地打断萧曜,冷淡地反问。
  萧曜被问住了,忙松开手,拉开与程勉的距离,他似乎能看清程勉蹙着眉,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萧曜悚然一惊,酒猛地全醒了,一把抓住程勉捏得紧紧的拳头,贴近又问:“这次明明你先到的易海,你为什么……”
  程勉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陌路人,目光明亮而锐利,神情却极严肃:“我是应当事事都与殿下报备么?”
  萧曜下意识地摇头,片刻后又点头,不顾程勉的阴沉和严厉,鼓起勇气正色说:“你无需委屈自己,愿意和谁要好就和谁要好……你要是和别人好,我是不愿意的……但……我惟愿你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与不情愿……”
  程勉缓缓笑了:“殿下又不乐意,又要我情愿,这份慷慨厚爱,我思虑再三,还是如数奉还得好。”
  萧曜也笑了,不顾程勉的诧异,笑意如流水一般自他的眼底流淌开:“对,我就是不乐意,但更要你情愿。可你要是不情愿,就算要了你的命,你也不会同意。”
  程勉面无表情地坐在灯下,既不作声,也不看萧曜。萧曜说完后,并未有任何如释重负感,只是觉得眼睛酸痛得厉害,但这一切,其实不完全是因为程勉此刻的沉默,他甚至想到了母亲。
  他再次鼓起勇气,覆住程勉膝头的手——程勉的手太冷了,或是自己的手又湿又烫也不可知。察觉到程勉的沉默中的抗拒,萧曜平静而解脱地说:“所以你我之间,只要你有一丝情愿,我就永远情愿。”


第47章 各有千金裘
  萧曜从未去过楚地,甚至连楚辞也未如何认真读过。但那一晚,他陷入了一个楚地的迷梦中。
  也许那也不是楚地,然而青山起伏,花木扶苏,未必就逊于楚地。正如每一个新来乍到的旅人,无边无际的水雾将他重重罩住,他寸步难行,迷失在青翠欲滴的山林间。
  所见皆是青绿,未知的渴望席卷而上,萧曜找不到出路,依稀觉得深陷其中亦无不可。这陌生也熟悉的土地缠住了他,挽留着他,抚慰他的饥渴与疲惫,乃至于生出莫名的极乐,仿佛他正是此处的主人,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分明是这样陌生的地方,萧曜不仅不觉得惊慌,还觉得自己也许生来就该在此,此地有大河、青山、神乌,天边的乐声陪伴着他,巨大的鱼龙破水而出,不见首尾,溅出的水滴和天边的雨水一起打湿了他。
  他湿透了,下意识地舔了舔湿润的嘴唇,便坠入到未可名的河流中,这河是暖的,烫的,他似乎也成了神话中的仙人,得到了无边神通,足以征服他。河流蜿蜒,水面浮光跃金,清澈的水将他托起,他愿意为之臣服,只觉得甘之如饴。
  这是从未经历过的甘甜幻梦,以至于察觉到梦境将尽,他只想要挽留那条河流。然而他如何能留住山水,萧曜心悸之下,不由大喊:“你……停一停!”
  哪怕只是一刻,也是好的。
  萧曜虔诚地祈祷着。
  河流停滞,青山峙屹,无边的清风拂过他,天地与他相鉴相照,天地都看见了。
  他确实让河流为他停驻了脚步。
  萧曜醒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尤其是脑袋,简直像被凿子撬开了天灵盖。他也知道这是昨天喝闷酒的后遗症,懒懒翻了个身,想把那个瑰丽的梦境说给程勉听。
  枕边是空的,可床榻边还放了茶水,萧曜如获至宝地喝干净茶,总算觉得头痛略缓解些了,头重脚轻地下了床,去找程勉的行迹。
  走了两步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换过了,萧曜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夜后来程勉说了什么自己又做了什么,轻轻喊了一声“阿眠”,始终无人答应。
  外间果然没人,萧曜觉得天色未免太早,实在想不到这一早程勉会去哪里,推开房门,脑袋和眼睛都被灿烂的阳光扎得生疼,耳旁响起的,竟是冯童的声音:“殿下醒了?”
  “怎么是你?”萧曜极为诧异。
  冯童接话道:“一早五郎过来了,说殿下昨夜大醉,多留宿了一晚,让奴婢过来伺候。”
  萧曜疑惑地看了眼冯童,还是把“衣裳是你换的”咽下去,问了句此刻更想问的:“程五去哪里了?”
  “……五郎没有说。”
  萧曜“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那回去吧。我头痛得厉害。”
  自从元双搬到裴翊家,程勉不仅没了近身服侍的侍女,府中也少了操持内务的得力人手。虽然在日常起居上,萧曜早已习惯了较宫中简朴得多的生活,许多事亦亲历亲为,但正是元双的离开,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往是如何依赖她,她又为操持自己的生活付出了多少心力,有好几次冯童托易海县衙的官吏另行物色管家娘子,找来的几个都不大如意,最后是颜延又推荐了一名孀居无子的妇人,带着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和姨母一并来操持家务,方解了燃眉之急。
  回到住处后冯童立刻奉上了醒酒汤,喝完后萧曜总觉得哪里蹊跷,又想不起来,也一时找不到程勉,索性说要沐浴更衣。他早已不让下人们服侍,直到脱了衣服才找到蹊跷的根源——为了避免无谓的口舌,两个人于情事中素来留意,尤其是程勉知道萧曜皮肤白,等闲连指印都不轻易在他身上留一个,可现如今胳膊上全是抓痕,后背也热辣辣一片,想必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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