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宴行,这人刚开始冷着一张脸,人高马大,话也不多,只有对着贺州山才有好脸色。每当宴行刁难他,贺州山都会有意无意帮他。宴行就像没吃到糖的孩子发起脾气来,好不幼稚。
“宴公子,我没有笑话您嘞。”
“你还说没有!你倒是憋住嘴呀。”宴行咬牙切齿地说。这老家伙一路上就知道碍事,没事还要笑话笑话自己,实在让人心生不爽。
谈话间官兵已经走到他们的马车前,官兵上前询问:“车上有没有女子?”
车夫连忙止住笑声,毕恭毕敬地对着两位官兵:“回大人,里面没有女子。”
这两位官兵里面,其中一位就是刚刚和汉子发生冲突的人,他抬头看看宴行,又伸手拉扯车帘,宴行干脆缩回去,放开车帘让他彻底地拉开。
官兵扯开帘子,看到里面就两人,贺州山端坐在马车上,冲这人微微笑点头。
刚刚还是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上的贺州山,听到外头的声响时便立刻整理衣冠,端坐雅正。官兵目光瞥了一眼贺州山,脸色淡淡的,转身放下帘子,对身边的人说:“没有女子,走吧。”
车夫慢悠悠地驾着马车进了洺城。街上还是比较的热闹,虽是地广人稀,但是住在这里面的还是不少。
贺州山照常挑起帘子看看当地的民风民俗,可没一会就放下,一旁的宴行也是如此,接着两人皆是紧皱眉头。
“奇怪了。”宴行说。
贺州山又掀开车帘看了好一会,然后放下道:“是奇怪。”
“竟然是一个女子也没有。”宴行道。
“只有老妇幼女尚可偶尔看到。”贺州山点头:“看来那位守城将军说的是真的,这城里面的年轻的姑娘全没有。”
“看来这里面出了事情。”
贺州山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当地的一家客栈,好歇歇脚。既然是已经到了云州地界,找钱湖岚的事情也急不得,几日的车马劳累,这会先休息下来,过几日再出发也不迟。
车夫跟着店小二去停马车,宴行率先进了客栈。
“小二,来两间房。”
“好嘞,客官几人?”
“两个——嘶——”宴行被贺州山猛地戳一胳膊肘。
“店家,三人。”贺州山无视宴行说,然后靠在台前低头对宴行说“你莫忘了老梁。”老梁就是那位一路上给他们驾车的车夫。
店家看着贺州山,闻言道:“那三位来三间房?”
这回换贺州山顿住了,因为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就是定的两间房。
没错,宴行一直和贺州山睡在一张床上。自从宴行和他睡在一起之后,贺州山失眠,噩梦的情况好了很多,况且宴行时不时还会给他盖棉被。这样好的丫鬟,不要白不要。于是贺州山就一直和他将就在一块。之前订房时,这店家从来没有问这样的话,一时间,贺州市僵着脸,不知如何作答。
“哎呀,不好意思了。今日客栈来了一批过脚的商户,只剩了两间房了。”店家翻看帐本,略带歉意地说。
贺州山松了一口气,面色复杂,不大好意思地说:“那,那就两间房吧,凑合凑合。”
“好嘞。来,这是钥匙,楼上请。”店家做手势示意贺州山上楼。
贺州山讪讪的上楼去,宴行跟在他的身后。
宴行先是低沉着笑了一声,随后学贺州山的语气道:“凑合凑合”完毕之后又是一番笑。
贺州山脸上羞愧,这宴行还不肯善罢甘休,长腿连跨两级台阶,贴近贺州山的耳边缓缓道:“怎么,刚刚怎的还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说话呀。若不是今夜客栈人多,你是不是就不好意思和那店家说只要两间房”宴行得寸进尺。
“哎,这事公子明白,毕竟和公子我睡过一次得没有不想睡一辈子的。”宴行得意洋洋望着板着脸的贺州山,像极了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不要命的家伙。
贺州山停下,站在门口转身,凉凉道:“劝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你既然是想要两间房,我看你今夜和老梁挤一挤很是不错。”然后推门进去,转身毫不留情砰的一声关上,留下宴行一人站在门口。
宴行还没明白他说什么意思,站在他们身后的老梁面有异色的咳嗽两声,宴行被他吓一跳。
“宴公子,那什么,老夫不介意和您挤一挤。”
一片的安静,一地的尴尬。宴行脑子里面晃悠悠还在消化贺州山的做后一句话,片刻的缓息之后才回神。
“去你娘的挤一挤!”宴行手上拿着贺州山的挡风外披,气地半死:“老子除了睡他,不会再和其他人睡!”
“...”老梁讪讪地站在原地。
此刻无声胜有声。
咕噜咕噜,一个皮球滚落,打破这无声的静谧,来到宴行的脚下。
宴行看过去,是刚刚在城门口的那个小丫头,这会儿正趴在一间房的门口,小手紧紧拽住门栏,显然被他们之间这不和谐的气氛吓着了,一张脸半青半白。
宴行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这会看着这孩子,嘴上忙着解释说“我说的睡他是和他同眠仅此而已”然后转头看老梁。
老梁咽一口唾沫,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老夫,老夫懂,都懂,谁都年轻过,哎,年轻真好。”
“你懂个屁!”宴行看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老梁没有理会他,马上转移话题,笑眯眯地弯下腰,对着门口的小姑娘慈祥道:“孩子,这皮球是你的吗?”
小姑娘怯生生的点点头,老梁捡起地上的皮球,拍一拍上面的灰尘,递给她,她睁着一双大眼,谨慎地伸出手接过皮球就往里面钻,连一句谢谢也没有说。
宴行无奈,只得先进老梁的房中。坐下来喝口凉茶。越想这件事越是不清楚。
先不说他手上还拿着贺州山的衣服,就这人的模样,哪有当时初见那副乖巧的样子!哎...本来还想着这一路上有个伴,没事伺候伺候贺州山。
只道是世事无常...
这会子倒是他被关在门口了。宴行望着手中的衣裳出神。关在门口...门口?他从前可是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向来是想去哪里就去那里的!就算是关上门又怎么样,他有几十种法子进去,还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这回他还真不敢。
宴行看看手上的雪白衣裳,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一个泥点子,看上去极其的舒服,宴行捏掉这个泥点子,舒心一笑。
忽然,他猛地怔住。这是在干嘛!刚刚也是,和谁睡有什么区别,都是睡。怎么就他贺州山不可?这睡觉难不成还睡出感情来!
感情....
宴行突然没有再往下想了,他愣愣的拿着衣裳,一会紧皱眉头,一会舒颜展笑。老梁抱着被褥进来看到这番:公子不会是害了失心疯吧?
“公子?”老梁缓了片刻,斟酌着说“老夫刚刚说的话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怎么可能真的让您和我睡在一块啊。”
说着把被褥铺在地上“您放心,晚上我就睡在地上凑合凑合,等您什么时候和贺公子好了,我在睡回去。”
宴行被他的话一惊,站起来,又没气似的坐回去。然后自嘲般的摇摇头挑起嘴角,回过神来,就看到老梁自觉的在地上铺上被褥。
“老梁?你这是做什么?”宴行道。
老梁懵然地回头看着终于正常的宴行,宴行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放心吧,我今晚一定回去睡的。收起来收起来。”
他还不信这贺州山真的让他睡在外面,就算是,那他还真的就拉下脸皮来今晚非要睡到他。
夜色微凉,烛火通明。
贺州山放下自己没有看完的书本,揉一揉眉心,站起来回到床边宽衣准备睡下,丝毫没有想到露宿在外的宴行。
吹灭烛火没多久,贺州山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细细簌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贺州山在夜色中翻身悄然的挑起嘴角翻了一个身,宴行在贺州山身旁躺下。
贺州山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包围,周身放松,就这样吧,贺州山心想着迷迷糊糊的就要闭上眼睛。
“阿三”宴行突然喊他一句,贺州山没有理他,接着假寐。“你不开口我就抱你了”宴行贴近贺州山,缓缓地宴行伸出手作势要从后面抱他。
贺州山没想到这人真的过来,得寸进尺的家伙...
贺州山照势往后用手肘挡住宴行,宴行猜到他没有睡,一把抓住他的手肘,用的力度大,将侧身的贺州山直接翻过来,覆上去。
贺州山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没曾想对上宴客京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神。
“下去。”贺州山命令道。
宴行没有听他的,一双眼看着他简直要活生生的把贺州山吃下去 ,贺州山被他这样看着,脸颊发烫,手脚都不适应起来,身子被他这样一压,竟然是半分力气也没有,浑身酥软,何况手脚都被他摁住。无奈之下,贺州山只好偏过头,弱弱地说“你给我下去。”瞬间没了之前的气势。
宴行见状知道自己要得逞了,笑眯眯地说:“阿三,让公子抱一会吧。”
贺州山看着他,这人大半夜又是犯什么混账。
“自从上次,公子还没有抱着你睡过呢”宴行忽然可怜巴巴地说,嘴上可怜巴巴,脸却是愈发的压下去,鼻尖对着贺州山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喷在对方的脸上。
这些日子,天气越来越的暖和,不用再盖着厚厚的棉被,这时候两人紧紧贴在一块,闷热的气息再在房间弥漫。窗外的一点月光散在发黄的墙上,一点树影恰好投在了暖床上遮住两人的神情。
半响,没有声音,房间里静的吓人。
最终还是贺州山在他眼神的逼迫下妥协了,无奈的看着这人,最后点头。
一见他点头,宴行笑意愈甚,笑意挑至眉梢,猛地拉起贺州山,贺州山还来不及惊呼,两人就调换了刚刚的位置。
贺州山上半身趴在了宴行的胸膛上,一起一伏。宴行有力的双臂禁锢住贺州山,让他动弹不得。贺州山身形僵住,没敢乱动,他以为这人说的抱一会,就像是上次那般搂住,谁想...
又有了片刻安静,贺州山才缓缓地开口:“患了失心疯的人怕不是你?”
☆、第三十三章
天色微光,房内呼吸声匀称起伏。床上帷帐不太整齐地拉着,帷帐里面依稀两个人影。这一夜贺州山睡地香甜,连梦也没有,一觉睡到了天光照亮了。
直到一声刺耳的尖叫惊醒了还在熟睡的两人,贺州山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自己手脚并用抱着眼前的人。他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松手,不想宴行一把拉住他,将人连同被子全都抱住,一时间贺州山动弹不得。
贺州山知道这人已经醒了,轻描淡写地说“松手。”
宴行装作没有没有听见,还想在抱着怀里的人再眯一会,谁知道那尖叫声不断,有愈演愈烈之势。
宴行也装不下去了,缓缓睁开眼,贺州山面无表情的盯着宴行,宴行讪讪的笑了笑刚要开口,结果又听见那瘆人的声音,不过这回是哭声。
贺州山眉头一皱,一把推开宴行,坐起来,看着门口道:“出事了。”
宴行也爬起来道:“好像就在我们附近。”
“公子!”老梁的声音穿过房门,透出几分慌张,敲门声立刻跟着他的声音出现。
“宴公子!贺公子!出事了!”
贺州山一听老梁这情况,加之外面的吵闹声,心中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他突然想起来昨天进城的所见所闻,心下一惊,昨天好像在那个孩子进屋的时候看见那孩子的母亲和他那舅舅在商量些事,现在这声响,这哭丧的声音!
贺州山拉开薄被,再次推开宴客京,从床上跨下去,披了一件衣服,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宴客京的,鞋子也胡乱的一套,就开门了。连宴行喊他也没有听到。
果然,屋外刚刚还没有什么人,现下人全堆在了那捡球的孩子屋门,贺州山看着这些好奇不已的人顿了顿。
“公子!那房间,那——”一向八卦调侃的老梁也张不开口,黝黑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惊心。
贺州山没有听老梁的话,拨开人群,往那屋子过去,还未过去就闻见一股鲜血的腥味。
好重的血腥味。
几名住客胆子稍微大一些的,还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但是谁也没有推开那扇门,只能听见里面一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贺州山只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孩子的哭叫声是挨了骂,也许这血腥味也只是谁家的鸡血打翻了,又或者是其他的....
贺州山将手放在门口,轻推那扇门,门并没有从里面上锁。
嘎吱的一声,门就开了。
贺州山身后的人纷纷退后两步,神色紧张捂住口鼻,一股浓烈的血腥夹着恶臭扑面而来,而这仅仅也只是开了一小条门缝罢了。
贺州山再想推门时,众人纷纷急忙退后,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那扇木门,刚刚还是鸡鸭场般的吵闹声,渐渐安静下来,众人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几位胆小的也回到自己的屋子,不再关注。
店家已经赶到官府去报案了,几名店小二也随着店家去了。此时。老梁站在身后,一脸的慌张。
映入眼帘的是红色,满屋子的红。
那不是一般人才有的血量,简直是几个成年人才会放出来的血量,除非把身上的血放的干干净净的才有这么骇人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