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立刻就出门去。
老秀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提笔写东西,许久没有动笔,干枯的手指竟然有些颤抖,握不住这笔尖。
贺州山疾步出门,到了一出偏院,查看四周没有人了,立刻手指放在嘴边,吹响一声鸟哨。
没一会,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停在贺州山的肩膀上。
贺州山将手上的纸条捻成一小条,塞进鸽子脚边的竹筒。
“信儿,速去。”
白鸽噗嗤几声遥遥飞远。
但愿来得及,如果他没有记错。云州地界有一位旧相识,应该离这里不远,希望他能连夜来这里帮梁赤一把,梁赤要是死了,这城中必定乱成一锅粥。
说什么安定人心的话,都不如兵马来的强,直接威慑人心。
“贺公子,布告让刚刚来送药的老梁送出去了,那是他刚刚送来的药。”老秀才指了指桌上的一碗氤氲的药。
贺州山点头。
“还有一件事。”
“说。”
“那个柏青说他有办法解开宴行身上的毒。”
贺州山刚碰着碗沿的手就收回来了,他缓慢偏过头,重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柏青说,他有办法解开宴行身上的毒。”
贺州山转念一想,宴行实在招英楼里面受伤的,而柏青又与招英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他真的知道解毒的方法......但是也绝不会是什么好心帮忙。
贺州山绕开屏风,走到柏青的身边,问道:“你知道他中的什么毒?”
柏青道:“当然知道。我坐马车回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毒了。”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贺州山稳住自己的心神,然后道:“你要什么?”
柏青当然是有条件的,双方都是明白人,谁也不藏着掖着,既然打开天窗说明白,那就也不拐弯抹角了。
柏青道:“我要净澈活着。”
不是为自己求得?
“还要匈奴,剥皮客的事情和他半分关系没有。”
贺州山冷眼看他,道:“他自己都跪下求梁赤了,要做到这件事情不简单。”
“可是你有办法。”柏青笃定说。
是的,剥皮客的事情净澈并没有完全的承认,因为梁赤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给他,这恰恰让贺州山有了空子给他做借口,只要净澈说明剥皮客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了,一切都能说的清。
也不知道是梁赤真的不想听净澈解释,还是说故意不要他说,最好有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到时候为他解脱......梁赤这人真的是......难以预料啊。
“是,有办法,但是我要先知道怎么才能救下宴行,几个时辰之前大夫说药石无医了。”
说到这里,贺州山有些停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你要先答应我。”
柏青年纪不大,在看人方面倒是还不错。他知道从贺州山的言语行为上,这人绝对会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只不过要这人的一个承诺太难了。
贺州山还在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毛头小子。
宴行不合时宜的咳嗽响了两声。
贺州山眉间微微皱了一瞬,然后点头道:“我可以保住净澈的一条命,但是你必须让我看到宴行渐渐好转。”
倘若你要是敢骗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其实说保住净澈,贺州山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就单看梁赤,他就未必会让净澈丧命。
这笔交易,还是可以做的。
“好,既如此,先放开我,我给宴公子看看身上的伤。”
老秀才站在一边听着,贺州山点头,老秀才得了允许,上去解开柏青的绳子。
“老头,你敢暗算我,我迟早一天讨回来。”柏青低着嗓子对靠近他的老秀才说。
老秀才欲哭无泪,他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要不是怕坏了大事,他怎么会对这个才在招英楼里面的恩人下手。
当时下马车的时候,贺州山从他身边过,在他耳边轻声吐字:“不要让柏青和净澈碰面。”
老秀才当时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要是让他们两人见面,怎么可能会抓住净澈的狐狸尾巴,两人势必会串好供词,然后把一切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柏青站在宴行床边。
床上的人,面色已经不是因为流血而发白了,而是面容之下透着一股死气的黑,看着心惊肉跳。
柏青开已经乌黑的伤口,道:“还来得及。”
贺州山不自觉地松下一口气。这一次虽说是宴行受伤全因自己不小心碰到机关,但是如果没有他,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说到底,他还是拖了宴行的后腿。宴行的伤,他有责任。
柏青站起来道:“有救,是有救的,但是药却不是那么容易。”
“你们要找一条毒蛇,一只癞□□,接着让这只毒蛇咬伤癞□□,但是不要咬的过重,不然这癞□□也活不了多久。然后把癞□□放到院子里,守着这只癞□□,这癞□□知道自己受伤,会自己找一种草给自己疗伤,宴公子要的就是这种草,取了草煎上半个时辰,口服外敷几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老秀才头一次听见还有这种的找药的方法,不禁道:“可是这种东西很难说的准吧,要是这癞□□没有找呢?”
“这种畜生最是怕死,一定会去找药的,但是这里找得到找不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草就没有什么名字,我们去药铺买?”
“没有名字,这种东西少,一般药铺也没有。”柏青道:“有这个时间在这里问东问西,还不如赶紧去准备,他身上的毒拖一刻就是一刻的危险。”
老秀才还问:“可是这大半夜的哪里找毒蛇和癞□□?”
柏青不耐烦开口,贺州山就抬手趴在老秀才耳边低语,老秀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立刻就出门了。
屋里面除了在昏睡的宴行,只剩下了柏青和贺州山。
一时间安静了些许,连外面的风好像也停了,恍惚片刻,风忽然变急促,砰砰砰拍着窗户。
贺州山道:“他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中的又是什么毒?”
柏青眼珠子一转,道:“很简单的毒,估计是被地刺划伤的。”
“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这毒在我们那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那种地刺也就是匈奴哪来扎马的玩意罢了。”
贺州山抓住了重点——你们那儿?
随即柏青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微变,不肯再开口。
忽然,这个时候,外面天光大亮,屋内的光线瞬间暴涨,看清里面的所有摆设。
贺州山几步跨到窗边,推开窗,外面被远处的火光照射如同白日般,浓烟滚滚,那座高高耸立的招英楼此刻红光四射,周遭一片狼藉。
兵马嘶叫的声音响彻城中,一切始料不及,已经有不少的百姓推开窗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甚至不少的居户开始骚乱。
贺州山双手垂在两侧,紧紧握成拳头。
这不是零星一点匈奴,怕只是这里面足足有好几百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一两章,这个案子就该彻底结束了...
☆、第60章
外面火光冲天,那招英楼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木头盖的,耐烧的很,连着好一会浓浓黑烟,也不见楼塌。
没一会,火势变大,一条水南街的房子联排烧起来了。
哭喊救命声隐约飘荡在空中。
贺州山担心梁赤挡不住,偏生这个时候,水南街的百姓遭殃,烧着自家房子的哭声不绝,没烧着自家房子的赶紧收拾逃离这里。
这个夜注定不会安生。
柏青站在贺州山的身后,也望着窗外。他眼中诧异,没有想到事情如此棘手,听着声音,仿佛万人厮杀,马蹄嘶吼。
他不禁想到那些喝酒吃肉的匈奴人,道:“这城中的百姓还能保得住嘛?”
猛地,他生出一个想法——不如趁着城中大乱,带着净澈逃离这里,这样就也不用在受他们控制了...
他想着,嘴角微微上挑,可是忽得,他的眼神又灭了。
不可能的,他逃离可以,净澈绝不会说走就走。他要是走了,那么上面的主上查出来他没有命令私自离开这里,他们族中的人还是一样要遭殃。更何况,还有一个梁赤,光是一个梁赤,净澈可能就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得已的,有些事情是外面强加的,有些则是刻在一个人的骨子里面的责任,或是感情,他们没有办法去逃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面对。
贺州山回头对柏青说:“你就在这里守着,倘若是床上的人有半分损害,又或者是你想逃离这里,明日不管这座城在不在,我都会取下净澈的头,给你挂在城墙上。”
“你敢!”
贺州山当然敢,净澈不管是不是剥皮客,他都和这个案子脱不了关系,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杀了他也不足挂齿。
而且,他笃定了净澈不会轻易离开这里,他舍不得这里。只要他在这里,贺州山就有办法。
贺州山拽紧袖袋里面的东西,那是从柏青身上取下来的玉环,他要去找净澈,招英楼大火,他肯定看见了,一旦他知道梁赤有危险,这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净澈被梁赤的人关在房中,只见门外透着红光。他一手打开大门,门外的两位下属,立刻拔出刀剑拦住净澈,净澈看着昔日的下属,心生无奈,只得远远看着火光冲天。
贺州山进门前,照样被两位守门的将士拦住了。
“贺公子,我家将军交代了,不能让您进去和净澈大人谈话。”以为下属言辞恳切对着贺州山说道。
贺州山心中一顿,果然,这梁赤果然就是想帮着净澈脱身,可是又害怕净澈会说出来更多,只好暂时将他关在房中,不让他和任何人交流。他在书信中托付其他人届时有意外将净澈送到京城,恐怕也是只面上之意,并非真心将人送到城中定罪。
贺州山定住脚步,转念道:“远处火光接天,你们可是看到?”
二人异口同声道:“自然。”
“那你们二位可知道是为何?”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摇摇头,道:“不知。”想了一会,其中一人道:“估计是着火了,看架势,今晚有风,火不小。”
他们二人还不知道身边的将士战友们纷纷被召走了,只是知道今天晚上城中有大事发生,他们必须做好本职的工作。
贺州山一本正经道:“将军深夜得知了剥皮客的下落,于是立即召集人马,谁知道,这剥皮客有同伙,还身手不凡。”
两人先是一惊,没想到将军今天晚上是去捉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剥皮客了,随即又一头雾水,不知道贺州山为什么突然和他们说这个。
他接着说:“你们可知道净澈大人为什么被你们看管在这里面?”
两人又是摇头,道:“将军交代,让净澈大人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没有说明原因。”
贺州山的眼光微闪,梁赤既然要保住净澈,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此事,就越好。
这净澈其实也还没有说出什么和剥皮客有关的事情,梁赤就由此打算,可见此人为之计谋之深远。
贺州山道:“那是因为将军因为调查剥皮客的事情,前几天被剥皮客下了帖子,说今夜定会取他的最宝贵的东西。你说将军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下了帖子?!还有如此猖獗的匪徒!
二人被贺州山说的一愣一愣的,远处的杀喊声越来越大。
贺州山心中有些焦急,他必须在今夜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即使知道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倘若不能从净澈身上得知匈奴和剥皮客的事情,那么之后的谜团只怕会是越滚越大。
两人回忆一番,将军不好酒色,不喜钱财,不畏权贵,平时的一点空闲时间——全用在净澈大人身上了。
答案昭然若揭。
“可是将军说过...”
贺州山连忙接着说:“将军只是让净澈大人不要和我交谈,并非不让我见他——”贺州山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硬气起来,道:“我进去是为了看看净澈大人是否安好,剥皮客来无影去无踪,你们守在这里能确保里面守着的一定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大人嘛!”
两人胆小,被贺州山这么一说,想到剥皮客的那个手法,脸上面容惊恐,但是还有些许犹豫。
“我只是为了保证大人的安全,并不说话,你们在屋外可以听一听,一旦有了说话声,你就开门。”
“我只要净澈大人安然无恙即可。”
门后的净澈听到此话,眼尾透出不屑。
贺州山进门看见净澈大人完好无损的躺在软被之下,一副岁月安好的模样,好似全然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贺州山可没有耐心了,他从袖口中掏出玉环,重重地往茶桌上一放。
“叮——”
玉环声响?
贺州山皱眉纳闷,盯着看了眼这玉环,这玉环怎么重重垂放桌上,还会有如此声音?这声音完全不像是一品玉环该有的声音。
结果这声音才刚响起,何况,声响不大,贺州山不仔细听,还会忽略。但是床上的人明显是听见这个声音了,豁然,眼睛一睁开,瞳孔中流露出惊异。
这...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