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湖,小姐当时就是从这跳下去的。”妇人停在了一片冰湖的小桥边,眼中泛红,哽咽的说。
宴行看这冰湖,现下是春季,湖面的冰已经化了,湖水一片死寂。
“从这?”贺州山用脚踩踩脚下的木桥。
“是。”
“当日你们有人看见了?”
“没有,那日老爷的故里大宴,邀请老爷回乡祭祖,老爷下人大多不在家,只有几个粗鄙的下人在家。”
“那你们是如何知道小姐从这跳湖的?”
“这,这当然是在这里发现了血迹了,难不成还会骗你们,厨房的丫头出来偷吃,恰好看到大盗拿着小姐的衣物和金银细软,你说说,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说着这妇人就用袖子擦擦自己的眼角。
宴行向脚下看去,的确是有淡淡的血迹在这,他蹲下,用手摸了摸,已经摸不出来什么了:“那请问,你们的小姐的孩子也是被这大盗带走了?”
妇人猝不及防的被着一问,有些回答不上来:“这,这是自然的。”
“那么你们知道她被大盗侵犯的一事了。”
“我们小姐,小姐生的闭月羞花,被这歹人瞧上了。小姐这么一个傲气的人自然是不肯说的,只是有一段时间哭哭啼啼,谁知道去年仲夏时这肚子愈来愈大了,就瞒不住了。”
“那看来你们老爷也是大度。”宴行说。
“这是何意?”
“怀上了歹人的孩子竟然还留着,不怕其他人笑话。”
“这,这也是有缘由的。”妇人咬着牙说:“小姐的身子从小就差,大夫说,若是打胎,小姐可能就保不住了,老爷就这么一个心尖尖的女儿,没有办法,只得小心的养着身子将这孽障生下来了,生下来以后,小姐可怜这个孩子,怎么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就打算偷偷的养着,谁知道——”妇人说着又一次落泪了。
“原来如此。”宴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接着宴行在园子里随便的看了看。
“既然了解了,我们就不便打扰了。”
“若是大人能够抓到这大盗,定要通知我这把老骨头,我一定要看着这大盗死,为我们小姐报仇雪恨。”
“这是自然。”
两人告别了妇人,沿着刚才来的路原路返回衙门,走在街道上。宴行对身旁的人说:“你怎么看此事?”
“必有蹊跷。”
贺州山毫不犹豫,既然都已经被怀疑了,就没有什么必要还要遮遮掩掩的,直接说出来反而更好。
“哦?”宴行好奇的说“你倒是说说哪里蹊跷了。”
贺州山接着说:“且不说为何看到小姐跳湖不救,就单单这妇人的言辞就十分的可疑,不过现如今我更好奇一件事,为何她说的这些事卷宗上都没有记载,只有寥寥几句带过了,难道说当时官府没有人来调查此事?”
宴行点点头,道:“自然肯定是有的,你是否注意到进门后路过的前堂?”
贺州山并没有注意到当时的前堂,他当时全身心放在了那嬷嬷身上:“前堂?”
宴行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我估计这大户人家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太医院正五品院史——贾布霖。”
贺州山略做思考,接着说:“所以是怕坏了自家的名声所以把这件事情全部给压下去了。”
“应该是这样的,如今知道这件事必有蹊跷就必须真正的走进这园子瞧瞧。”
回到衙门,瞿太爷赶紧给两人准备午食,顺便打听打听这两人一上午问出些什么了。
“宴公子?一上午可有问了什么出来?”
“尚未。”
“无碍无碍,也不急于这一时。”瞿太爷安慰说。
宴行放下手中筷子:“但我倒是有一问很是好奇。”
瞿纵睁着懵懂的眼睛,道:“何事?”
“你当时真的有派人去查此事吗?”
“这,”瞿太爷眼神飘忽:“罢了,估计您也知道了,这大户人家不是其他人,正是曾经太医院的院史,他家出了这般丢人的事,谁愿意去息差,只想赶紧的结果此事,所以当时他派家丁来说明了前因后果,就直接按照他的意思记载卷宗里了。”
“之后也是派过人去调查,没想到被骂了回来,便不再调查了。”
“你这县官当的倒是舒服。”宴行坐在饭桌上,冷眼说。这会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贺州山,刚准备放进嘴里的菜就停下来:“阿三,你也坐下吃吧。”
贺州山摇摇头:“公子先吃吧,不合规矩。”
“什么规不规矩的,瞿太爷,赶紧再去拿碗筷来。”
“是是是,赶紧再去添一副碗筷。”瞿太爷叫到下人,碗筷拿上来,贺州山也不扭捏,反正宴行已经说了,那就直接坐下来吃。
贺州山的吃相十分雅观,小口小口,一点声音也没有。
宴行看的这人吃饭,真是吃的小心翼翼。没一会这人就放下手中的筷子。
“阿三吃完了”贺州山擦擦嘴角。
“这么一点?你这才吃了多少?”宴行惊讶的说。
“饱了,公子慢慢享用,阿三就先回房了。”贺州山说完就站起来,朝瞿太爷微微的点头示意,回房了。
瞿太爷看着贺州山远去的身影,不禁的想:这是小厮的做派?看着这举手投足一点也没有做下人的样子,可是上次看到宴公子的房间内他又是的的确确的睡在地上,这几日也是他在照顾着宴公子的。
可若是宴公子的小厮,上次怎么连他的姓名也不知道,这番吃饭离场,宴公子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莫非两人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瞿太爷接连的摇摇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连宴公子这种侠义之人都如此了,更何况其他人。
这天夜里,宴行早早的睡下,打算养足精神,夜刺贾府。这还没有到时间,就听见有人敲门了
“宴公子?”
宴行惊坐起来。
“宴公子?”是贺州山的声音。
宴行下来开了一条门缝,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确是贺州山。
“怎么了?”
“你不是今晚要去贾府吗?我同你一起去。”
“你?你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和我去做什么?”
贺州山看着宴行的眼睛,坚持说:“带我去。”
“你去作甚,万一碰着磕着,到时候还要公子我照应你。”宴行说。
“我要去拿回来我的钱袋。”
“钱袋?”宴行眯着眼睛看着他:“你今天在贾府看到什么了?
“公子带我去,我就说。”
狡猾的狐狸。宴行干脆开门让他进来,拿起外袍说:“你要去就去,何必来我这报备。”
“是公子说的,去哪都要和您说一声。”
唔,有道理,有觉悟。
宴行顿了顿,接着说:“行吧,那你可一切都要听我的,就算是拿不回来你的东西也不可莽撞。”
贺州山乖巧回答:“自然一切听公子的。”
☆、第九章
自从有了大盗出没,城里的百姓夜间再也不出门了,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几声狗吠。
黑灯瞎火,还好今日的月亮亮堂,足以看清路。
“上马”宴行站在一匹马面前对着贺州山说。
“啊?”贺州山不明所以。
“上马,快点,不是说要与我同行,怎得这时候反悔了。还是说,你一个小厮不但会识字还会骑马射箭?”
贺州山感觉到宴行正在上下打量自己,这时候还是不要说会骑马的好。“那就麻烦公子了”说罢就拉着马缰绳,迟迟不上,转头看向宴行。
宴行见此,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抱着,一跃而上。贺州山身体僵了僵,转瞬恢复了正常。。
马背上,宴行用披风将人卷在怀里,贺州山此刻浑身上下被宴行的气息包围,却没有排斥,感受到厚重的温暖在他的身旁,意料之外的安全感出现在他的身边。
宴行和贺州山两人骑着快马,从城南一路狂奔到城北,在巷子里将马拴住,直接去往贾府。
又一次站在贾府的门前,只不过这次他们准备偷偷的进去。宴行来到一旁的院墙,打算跳过去,却被贺州山拉住。
“公子不必麻烦,跟我来。”
贺州山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宴行跟着这人来到一处偏门,此地的野草丛生,一扇年代久远的铁锈的门也没有上锁。
嘎吱一声,铁锈门被推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凉飕飕,一条荒弃的小道映入眼帘。
看着眼前的一条小路,宴行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
“早上那妇人带我们在园子里面转的时候,四处连一根杂草都没有,但是在东面的园子里,这边的树木生长凌乱,两边并排生长,所以猜测这里应该是有一条小道所以树木两边并排,生长凌乱久久未有人打理,所以这边肯定是有小道但是荒废了。”
宴行挑着眉毛看着贺州山:“嗯,眼力不错,但是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你的钱袋呢?”
“我猜的”贺州山一边将在前边的树枝挡开,一面无所谓的说。
“猜的?”
贺州山突然不说话,用手指了指前方。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他们早上没有钥匙进去的那座大厢房。此时,这座大厢房的窗户,彻底开着。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相顾无言。宴行率先往前走,贺州山跟在他的身后。
这时候两人才发现,从这条小道上不但可以看到这座厢房后方,还有那片没有完全融化的冰湖,贺州山路过那片冰湖,冷冷看了一眼。
宴行站在灌风的窗户下,对贺州山示意不要出声,在窗户外等着他。接着从腰间小心翼翼拔出自己的剑,一只手撑着窗台,轻轻往里面一跃。
悄无声息。
房间很大,里头的摆设很多,一点也不像是今天白日里那妇人说的东西全都搬走了的样子,宴行怕碰上大盗,不感轻易的移动。
好在今晚的月色出奇的好,从窗户透过的一点点月光虽不能照亮整个房间,但是好歹能够看清楚房间里面的一点点的轮廓
宴行靠着墙根走,一点点的移动,忽然他听到了稀疏碰撞的声音!
“哎呦~”贺州山突然叫唤。
宴行回头一看,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还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宴行赶紧过去扶起他:“你进来干嘛!不怕被这里面的人听到!”
“啊,我看这人估计已经被我们吓走了,你看那门。”贺州山说。
宴行望向厢房的大门,敞开的可以看到外头的黑夜。看来这人警惕很高,他们可能还没有进来,对方就已经发现了。
贺州山走过去,把门关上,从袖口里摸出火折子照亮了房间。
“如此明目张胆,你就不怕守房的人发现。”宴行看着这人拿着火折子瞎看。
“那下人的房间离这里远着呢,况且现在这个时辰,估计她们也不会起来发现的。”贺州山宽慰的说,然后熟练地在这房间里面四处的观察。
整个房间的布置相当的精致,除了所有的东西都蒙了一层灰。
宴行用手摸了摸梳妆台上的灰,已经是厚厚的一层。再看看床铺,灰尘已经把原先的被褥颜色覆盖了。这样的一个房间,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让这个大盗在这种时候来这里。
“你说,是什么东西让这个大盗来这里?”宴行问。
贺州山蹲在地上观察,头也不回说:“应该是和那个孩子有关,这房间已经没有东西了,这姑娘也死了,还有什么好眷恋的,那就只可能是在这里出生的小孩了。”
宴行听完贺州山的话,忍不住的看着蹲在地上的贺州山。
一个小厮,心思如此的缜密,既会识字,眼力还好,推断的东西也是和他想的一样。若是这样的人是小厮,那么平常人家的小厮只怕是连下人都不是了。
不过,不管他曾今到底是什么人,现下,他只是伺候我的一个小厮。看来,这一路上有这样的人作伴,肯定不会无聊了。
宴行边看这房里的布置,边想着贺州山的真实身份。
突然,他看见柜子旁架着些东西,刚刚没有仔细看,这边的东西完全和黑色融为一体。走近了一看,是一些盆具,剪子之类的东西,不过,那边不是已经有洗漱用的用具了嘛?况且,这盆具也太大了一些,谁家的姑娘用得上这样大的盆。
宴行走进,伸手将盆上盖着的白布掀开。
!!!
恶臭扑面而来!
宴行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定睛一看,盆底已经是干了的的大块血块!这盆估计本来全是血,但是没有处理,在这里干了,留了一些血块积在盆地。
这血是...
宴行回头叫贺州山,发现对方站在床边,全神贯注的看着。他走过去,只见贺州山掀开了床上的被褥,一大片的血迹赫然出现在眼前。
没想到床上还有这么大块的血迹,宴行眉头紧蹙道:“那边的盆里也是血迹。”
这样多的血迹出现在这里,看来这里面肯定是有隐情了。贺州山听到他这样说,赶忙的走到那边的盆看,也是血迹。
“看来,我们到的这房间应该就是出事的那天晚上的房间原样,只不过这贾大人怕事情抖出,出事之后急忙的将房间给锁了,没来的及打理。”宴行拎着被褥仔细的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