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花卷

作者:花卷  录入:05-08

  “疯子的话岂能轻信?!”
  大理寺少卿李安郁却率先出了列,对着元珩行了一礼,沉声道:“陛下,七殿下神清目明不似疯癫,所言属实骇人听闻,襄王手中的遗诏真假也尚未可知,臣恳请陛下,彻查七殿下所言之事。”
  他站了出来,过了片刻,身后陆续有数人附议,元珩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斥道:“放肆!”
  周遭将士闻声而动,须臾间,只听远处传来兵戈交错声,有人疾声道:“陛下,禁军擅闯太庙!”
  元珩霍然看向元征,冷声道:“元征,你们是想造反吗!”
  元征无动于衷,淡淡道:“不过是让一切,回归正轨罢了。”
  将军府。
  日头渐高,满地尸体血腥,岑夜阑忍了片刻,枪下又杀一人时没忍住,吐了几声,苏沉昭慌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叫道:“阿阑。”
  岑夜阑闭了闭眼,说:“不碍事。”
  苏沉昭到底是个文弱大夫,不通武艺,眼见着这血腥场面,简直头昏眼花,冷不丁的,不慎一脚踩在血泊里,腿都抖了抖。
  岑夜阑早在府中留下了一支精锐,他们杀出府时,却见门外围着兵卒,无不手持弓弩,严阵以待。当日一道审讯他的刑部侍郎坐在马上,见了岑夜阑,身体微倾,道:“岑将军,陛下有请。”


第73章
  转眼间,太庙外就已是一片厮杀声,弩箭刀剑相交,声声逼人隐约随风传入,无端地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太庙外乱,石阶之上护城营动将起来时,同样混乱。赵潜一声令下,护城营将士直逼元征一行人。元征抬手间就取了一人性命,手中夺了剑,藏匿在暗中的死士也悄然现了身,孟九无声无息地护在孟昙身侧,长鞭一甩,卷着妄图去夺襄王手中遗诏的人就狠狠扔了出去,有意砸在赵潜脚下,横死当场。
  赵潜退了一步,脸色变得难看。
  元征提着剑,看着赵潜,面无表情地说:“平安侯,我父皇待你赵家不薄。”
  “黄毛小儿,你懂什么!”赵潜冷笑道,“老皇帝迷了心窍,分明当初是我赵家一力支持他登上的帝位,他却忘恩负义,转头就将我儿送去燕南行什么督查,以致我儿死在燕南那等蛮夷之地!尸骨不全!”
  元征冷冷道:“那小子在燕南胡作非为,险些挑起燕南之乱,身死燕南是他咎由自取。”
  赵潜凶狠地瞪着元征,陈年旧恨一涌而上,怒道:“胡说,老皇帝就是忌惮我赵家!”他神情倏然一变,竟笑了声,说:“容不得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
  “你父皇死的时候好痛苦,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死的死,造反的造反,怒急攻心,七窍流血,”赵潜微笑道,“死不瞑目,当真是痛快。”
  元征只觉一股火燎到心口,烧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浮现日夜纠缠着他的噩梦,用力攥紧手中剑,目光狠狠地移向元珩。元珩就在赵潜身侧,二人隔着珠旒对视着,眼神漠然无温,毫无半点年少时的温情。
  陡然间,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元征反手一剑铿然作响,却是两剑相撞,回过头,司韶英剑尖微震,已朝他刺去。
  太庙血腥味渐浓,护城营和禁军不和已久,如今大动兵戈,不啻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将对方斩于兵刃之下。
  大燕建国数百载,太庙巍峨屹立在这繁花燕都从未染血,如今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场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白玉铺就的百十长阶,血水汩汩流淌,尸体横陈。百官中文官占了大半,乱事一起,一个一个都慌得要命,或三三两两躲在瑞兽后头,或四散奔逃的,甚至有已经成了被殃及的池中鱼,倒在血泊中。
  二人剑锋相击,元征和司韶英甫一交手,方觉出司韶英武功竟非等闲。元征要取元珩和赵潜二人性命,司韶英却紧紧缠着元征,不顾生死地护着元珩。二人相斗了数十招,司韶英到底不是元征的对手,元征虚晃一招掠过司韶英,直逼元珩。
  司韶英:“陛下!”
  元珩后退了一步,珠旒晃动间,神色未变,抬手抓着赵潜一掌拍出,竟将赵潜送去了元征剑上。
  一剑穿心。
  赵潜毫无防备,丝毫不信一直在他面前软柿子似的元珩竟敢如此,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眼贯穿身体的冷剑,想回头,剑却已经抽了出去,只见眼前血水飞溅,须臾就失去了所有颜色。
  血沿着剑尖滴滴答答直淌,元征看着元珩,不知怎的,竟笑了起来,“三哥,我从来不知你会武。”
  元珩也笑,道:“阿征,你不知道的何止这些?”
  “韶英,退后,”他信手抽出一柄软剑,剑芒如秋水,说:“阿征,从小到大,你我兄弟都没有切磋过,今日,便放手一战吧。”
  元征抖落剑尖血,沉默地看着元珩,元珩摘了帝王冕旒随手丢在地上,叹了一声,似有惋惜之意,下一瞬,软剑如寒蛇朝着元征逼近。
  大燕皇室自幼就习六艺,熟弓马。元珩身体不好,元征不过十二三岁就能提起玄铁长弓自如地连发三箭,元珩却连挽弓都不行。皇帝喜欢元征,除了元征是皇后所出,还因为他觉得元征最像他。
  皇帝总说,在朕这些皇子当中,只有阿征最像朕。
  元珩道:“父皇说只有你最像他,可他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们。”剑尖缠上剑锋,一刚一柔间暗藏杀机,元征冷漠道:“这就是你弑父的理由?”
  “弑父?”元珩说,“弑君的是赵潜,与我何干。”
  说话间,剑上已过数十招,元征手中剑式越发凌厉凶狠,生生削去龙袍袖角。元珩眉心一蹙,若非他闪躲及时,那一剑只怕要当胸而过,元珩目光转冷,口中却道:“阿征,我知你不想做皇帝,如今坐皇位的是我,你又为何要和我争?”
  “去做个闲王不好吗?”
  元征寒声道:“元珩,你配坐这皇位么!”
  “你知道因你一念北境战火连绵死了多少人?”元征狠狠一剑斩下,元珩喉头一甜,疾退三步,只见元征步步紧逼刀锋迎面,憎恶至极道:“你根本就不配为人君!”
  “哈,我不配?”元珩虎口发麻,他盯着元征,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冷冷道,“我不配,你配么!”
  “你不过就是一个仗着父皇宠爱,仗着出身显贵门阀的废物!”
  “你要没有你那个早死的母后,你算什么东西?”
  元征面无表情地看着元珩,元珩心中压抑多年的怨恨脱闸而出,一发不可收拾,他恨声道:“元征,你说的好大仁大义。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谁脚下不是踩着累累白骨!我若为帝,平寒门士族门第之别,开太平盛世,一展宏图,谁敢断定我就不如你元征!”
  元征神色冷静,说:“你要展你的宏图,北境百姓何辜?”
  “父皇何辜?”元征挑开软剑,剑尖冰冷,直逼元珩,“他是你的父君!”
  恨极了,元征那一剑又凶又狠,司韶英瞥见一眼,瞳孔紧缩,抬手弩箭疾射而出,只听哐当一声剑尖微偏,直接插入元珩肩头。司韶英不再恋战,纵身而上扶住元珩,急声道:“阿珩!”
  元珩低哼了一声,竟兀自笑了起来,“父君,父君……哈哈哈,”他不管不顾,神色癫狂,眼睛已浮了层红,说:“父皇有皇子十二,这众多皇子,元征,你扪心自问,他眼里可有我们这些皇子!”
  “那一年,我母妃病的要死了,我去求他,去看一眼母妃,”元珩怨毒地盯着元征,说,“我跪在殿门外求他,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急匆匆地走了。”
  “只因为你得了风寒,风寒——哈,我母妃到死都在念着他,”元珩说,“她本是寻常宫人,父皇要是不喜欢我母妃,招惹她作甚,他若不想要我们这些皇子,为什么不索性就守着你母妃!既生了我们,又为什么要厚此薄彼不闻不问!”
  “你告诉我,元征!”
  元征顿了顿,怔怔地看着元珩。元珩丢了帝王冕旒,一番动手,头发散乱,癫狂又偏执。不过须臾,元征只觉寒意陡生,抬剑挑飞数枚疾射而来的弩箭,手臂和脸颊却是一疼,一支弩箭角度刁钻,直接嵌入了手臂当中。
  元征手中长剑险些握不住,元珩靠着司韶英,放下手,笑了笑,说:“阿征啊,你真不长记性,怎么还是这样心软好骗。”
  元征垂下眼睛,拔出手臂嵌入的弩箭甩在地上,鲜血濡湿了五指,他拿拇指擦过脸颊,慢慢道:“有人教了我一个道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
  元征脑海中浮现当日北沧关中,岑夜阑站在城中的身影,他望着慢慢关上的城门,坚韧而平静,元征道:“若是可为者,九死其未悔,若是不可为,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不管什么图谋大业,鸿鹄之志,”元征说,“我只知,天地不可负,百姓不可负,人心不可负。”
  元珩一怔,不知怎的,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滔天怒火,“可笑,可笑!”
  他焦躁又愤怒,冷冷道:“你懂什么,你被人踩在脚下过吗?你知道什么叫绝望吗?”
  倏然间,太庙外有大批将士涌入,高高擎着司字大旗,如乌云覆日,悍然逼了过来。
  元珩看着元征,突然又笑了一笑,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他按着肩头,借着司韶英的力道站直了,说:“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何必和你多费口舌。”
  元征抬起头,偏头看去,却一眼看见了被人群押解着的岑夜阑,眼睛猛地睁大。岑夜阑脖上悬了一把刀,苏沉昭几人都被押在身后,脸色发白。


第74章
  岑夜阑一抬眼,就看见了元征。
  元征正望着他,五指攥着剑,血水染湿了指缝,脸上也带伤,看着狼狈又凶狠,却因着怔愣的眼神,不知怎的,岑夜阑心头一软,有几分酸楚。
  刀还悬岑夜阑颈上,他脸色很平静,不见半分慌乱。元征却见不得那把刀,捏紧了剑,神色一下子变得阴鸷了,死死地盯着立在岑夜阑身侧的人。
  元珩玩味一笑,道:“岑夜阑对你来说,果然是不一样的。”
  元征慢慢垂下眼睛,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道:“你抓岑夜阑做什么?”
  “没什么,他不肯为我所用,只好一并除了,”元珩微笑道,“不过看你如今这模样,倒真是,有意思。”
  元珩说得轻飘飘的,元征却只觉一股怒火燎到心口,兀自冷静道:“岑夜阑是北境统帅,你杀了他,如何安抚北境数十万将士?”
  “去岁冬,胡人失了两位皇子,血仇当前,岑夜阑一死,胡人必定生事。届时北境军心不稳,又拿什么去抵抗胡人铁骑?”
  元珩笑意更甚,他看着自己掌心的血迹,搓了搓,黏腻又令人作呕,慢悠悠道:“杀了他,痛快啊。”
  “阿征,看你痛苦,我就很痛快,”元珩说。
  元征脸色骤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元珩。
  元珩笑盈盈道:“你知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让你去北境?你以为当真是贬谪,历练?”
  “其实父皇那时已察觉到了朝局动荡,他原想为你扫清道路,可他老了,不行了,”元珩说,“这么多年,心有怨怼的岂止我一个,老五也非善类。”
  “为了保你顺利登基,父皇甚至不惜违背祖制,将靖北军卷入这皇权之中。”
  元珩看着元征苍白的面容,凉凉一笑,“阿征,你说人心怎能偏至此?”
  元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却没有看元珩,只是看着岑夜阑,说:“元珩,放了岑夜阑。”
  元珩登时就笑了,他受了伤,一笑就牵动伤口,司韶英当即扶住元珩,轻声说:“阿珩,何必同他们废话,河东军已经入城,直接杀了他们。”
  元珩端详着踩在他头上十余年的元征,点头笑道:“都说岑夜阑岑将军一身傲骨,刚不可折,阿征,我将岑夜阑的这身硬骨一刀一刀斫断给你看,如何?”
  元征脸色阴沉,霍然转头盯着元珩,寒声道:“你敢碰他,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岑夜阑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元征,他武功卓绝,自然能将长阶之上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元珩看着元征,说:“阿征,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
  “我最恨你永远这副盛气凌人,好像天下都该捧着你,顺着你的样子,”元珩说,他转头看向几步开外的岑夜阑,生死当前,岑夜阑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在那一瞬间,元珩竟莫名地心中生出几分不安。
  元珩目光扫过整个太庙,护城营和禁军狗咬狗,河东军正在清扫战场,不该有差错。
  拿刀挟持岑夜阑的是刑部侍郎林思卓,兵围将军府时,他严阵以待,却不曾想过,岑夜阑竟会就这样束手就擒。
  岑夜阑那时只是看了他一眼,说,去何处?
  林思卓客客气气地道,太庙。
  岑夜阑说,走吧。说罢,又对林思卓说,林大人,劳烦派人将里头的尸体清干净。
  林思卓浸淫官场已久,虽从未和岑夜阑打过交道,却也知他不是好相与之辈,岑夜阑如此轻易就让他拿捏了,反而让林思卓莫名又有几分忐忑。
  林思卓心思重,眼也尖,瞧见元珩的眼神,手中刀一紧,在岑夜阑颈侧就留了道血口。
  元征心都颤了颤,“阿阑!”
  岑夜阑听见这熟悉的二字,不知怎的,心落了地,轻轻叹了声,抬起眼睛看着元征,说:“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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