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谭[古代架空]——BY：压扁了的红烧肉

　　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荣琪天不怕地不怕，但凡身边有师父在了，他便躲了起来，紧张道：“师父，他们死了？”
　　陆渊见荣琪躲在他身后，一副无措的模样，便柔声道：“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早就？”荣琪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可能呢？这老少二人虽然看着奇怪，但明明之前是活生生的啊。
　　“嗯，捂住口鼻，”陆渊提醒道，捡过一旁的树枝，将那小孩的衣领往后拨了拨，便露出一块一块紫红色尸斑，并着一阵恶臭扑面而来，“看这样子应该死了有三日了。”
　　荣琪被这恶臭熏得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这样？那刚刚我见到的是鬼吗？”
　　陆渊皱了皱眉，交代道：“叶欢等下焚烧掉。”
　　事情处理完后，陆渊带着荣琪叶欢二人准备寻间正经的客栈好好休息。
　　已是午夜子时，海凉州不比京都，此时此刻大街上家家户户窗门紧闭，没有一家客栈开门。
　　荣琪困得直打哈欠，揉了揉眼睛道：“师父，要不我们再找其他破庙，简单安顿下就好。”
　　话音刚落，突然一声闷哼，荣琪砸在了“一堵”宽阔的胸膛上。
　　“不要说话。”陆渊转身将荣琪拉入怀中，将他拖进巷弄里。
　　荣琪的心脏陡然突突跳了起来，紧张道：“师父，怎么了？”
　　顺着眼角余光，荣琪似乎看到街上突然多了很多人，他轻轻转身，脱离了陆渊，探着脑袋看那长街，只见长街上那些“人”，他们漫无目的的游走，像是行尸，月光散落笼着沙尘，空气显得阴冷而又浑浊。
　　荣琪吓得缩回脑袋，一时无法相信目前自己看到的一切。
　　就在荣琪缩回脑袋准备后撤时，突然一双手从巷旁的杂物里伸了出来，握住了他的脚，荣琪吓得惊呼，瞬时那些夜行的众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头纷纷转向望着荣琪。
　　陆渊暗道不好，一把小巧弯刀由袖中划出，绕着缠住荣琪脚踝的手，轻轻巧巧转了个完美的圈，荣琪一挣，那手便轻松地整个掉了下去，一滴血也没沾到。
　　那些“行尸”纷纷围来，巷弄是个死路，走到尽头，便避无可避，叶欢抵挡在前方，这巷弄窄而高又无处可借力攀缘。
　　许是打斗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的“行尸”，那密密麻麻一层，叶欢抵挡有限。
　　荣琪心中升起一阵悲凉，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种死法。
　　陆渊站在荣琪身前，抬眼望着那慢慢叠起来的“行尸”，拔出长剑，荣琪看着那剑觉得奇怪，也没见师父配了长剑，他从哪儿变出来的？只见那剑身通体玄黑，看着很是笨重。
　　陆渊脱下外衫罩在荣琪身上，将他安稳在巷弄一角中，叮嘱道：“不要动，很快就会结束。”
　　说完便转身，陆渊举剑与叶欢一起杀去，可是却像怎么也杀不完，有血溅了过来，染了白衣，一开始只是一点一点，后来便是一片一片。
　　突然一滴血溅到了眼上，荣琪一声痛呼！捂住眼睛，蜷缩在了地上。
　　这些行尸于陆渊而言，本不在话下，他们无杀伤力，奈何杀之不尽，一时难以收手。
　　听到荣琪痛呼，陆渊一时心急焚香唤来幽罗，幽罗见这场景，一时也不知什么情况。
　　“帮忙解决一下。”陆渊急声道。
　　“啊喂！”幽罗欲哭无泪，暗骂一声后，只能乖乖解决事情。
　　陆渊抱着荣琪翻身一跃，寻了个破庙，将荣琪放了下来。
　　荣琪捂住眼睛，痛觉抓走了所有的感官，他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师父在他旁边，他伸出手拉着陆渊，低声泣道：“师父，好痛啊。”
　　

　　☆、第十九章 入阵

　　荣琪一手捂着左眼，使劲按着，想要缓解那一阵一阵的火灼般的刺痛。
　　陆渊皱着眉头，神色复杂，一抹忧色悬于面上，“放下来，让师父看看。”
　　荣琪缓缓放手，一阵抽痛袭来，荣琪忍受不住，紧紧咬着牙关。
　　只见荣琪掌心全部是那乌血，那左眼也漱漱流下了乌黑的血泪。
　　陆渊心惊，这腐蚀速度太快了，他需要清水擦拭眼睛，可是这里哪有水呢？
　　突然荣琪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覆在自己的眼帘上。
　　荣琪猜到了，却不敢挣扎，那种刺痛渐渐得到了缓解。
　　很久之后，荣琪感受好了许多，他的右眼可以睁开，陆渊从自己贴身处的衣角撕出一条长度适中的带子，将他左眼覆住。
　　荣琪看着陆渊温柔地动作，怯怯道：“师父，我的左眼会瞎么？”
　　陆渊没有看着他，只是将他脑后的长带仔细打了个结，“放心，不会的。”
　　扎完了后，荣琪抬首便看见了陆渊嘴角一抹乌黑的血渍，身上也是一片，衣衫不整，模样有些狼狈，他抬起手想要擦掉那血渍，紧张道：“师父，你不会有事吧。”
　　陆渊轻轻侧过了头，自己抬手抹了嘴角，随口道：“没事。”
　　二人皆静默了片刻，突然荣琪惊道：“叶欢呢？”
　　“他无碍，稍后便会找来。”陆渊沉声道。
　　“哦。”荣琪放下了心。
　　折腾了这一夜，荣琪实在支撑不下去了，躺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闭着眼睛就睡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他没有精力细想，也许这一切都是梦，醒来都还是好好的也说不定呢。
　　陆渊守在一侧，看着荣琪瑟缩成一团，却没有什么可以盖着，浑身脏污，又狼狈地受了伤，完全不是个太子应有的模样，谁能想到，堂堂天界太子要下凡历这一遭呢？
　　他也是懊恼自己，为何没有多叮嘱一句让他闭上眼睛，为何不早些时候使出法力，带他跑就好，为何缠斗？自己入世便是为了守他这一世无虞，可到底还是受了伤。
　　正暗自懊恼着，突然荣琪身上出现了一张细软的被子，轻轻覆盖在了身上。
　　虚空中幽罗现了身，他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盯着陆渊看。
　　“有话就说。”陆渊言简意赅道。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幽罗摇摇头道。
　　陆渊皱了皱眉，“外面那些行尸现在如何？”
　　幽罗本想再打趣几句，谁知陆渊迅速进入正题，讨了个没趣，“那些‘行尸’实际就是些傀儡，我周旋了片刻后，又各自回巢了，便没有再继续跟着。”
　　陆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判官，这些年你过得很惨啊。”幽罗掩嘴嚯嚯笑道，模样很是欠打。
　　陆渊也不理他，幽罗起了兴致，飘到陆渊跟前，又绕了一圈道：“听说半年前北境雪山崩塌埋了你半年，直到夏天雪化了你才逃出困境，其实不用我说，你心中也应该知晓是谁害你至这一步，可是你又傻不隆冬的回去了，哈哈哈，回去后，受人忌惮收了兵权，被当做……”
　　陆渊伸手一把抓住幽罗的后脖颈，沉声道：“冥界是不是很闲，若冥界你觉得枯燥，十八层地狱我可以送你去一去，那里很热闹。”
　　幽罗闭了嘴，做乖巧状道：“不用不用，我也是关心陆大人嘛。”
　　陆渊手一松，幽罗赶紧飘到远处，长舒了一口气道：“在冥界时，我偷偷听到，天帝有意此世放宽对太子的劫数要求，若此世太子殿下一心一意，不朝三暮四，而立之年便可历劫成功。”
　　“一心一意？”陆渊重复了一遍。
　　“嗯，”幽罗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沉睡的荣琪道，“我瞧着这一世太子殿下也没出什么幺蛾子，被你看护得很好，不过……不过他已经有了太子妃了，他便不能……你亦不能……”幽罗无辜地眨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七分无可奈何，三分幸灾乐祸。
　　“我知道，”陆渊换了一身白衣，沉默片刻后又道：“那些‘行尸’是由什么东西练成的，你可能瞧得出来？”
　　幽罗摊了摊手，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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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琪睡到日晒三杆，醒来后习惯性的揉了揉眼睛，却轻轻一碰便一阵抽痛，昨晚的记忆也瞬间涌了上来。
　　“师父，怎么会这样？”他咧了咧嘴吃痛道。
　　“不用担心，会好的。”陆渊将他头上的长带解了下来，重新换了一条，如今那只左眼，红肿异常看上去甚是吓人。
　　那长带上似是有某种药物，带上后清爽了不少。
　　荣琪抿了抿嘴，咬牙道：“师父，我们得查清楚，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嗯。”陆渊轻声答应道。
　　荣琪起了身，叶欢正巧拿着干净的衣服进来，替荣琪换了后，便一起出了破庙。
　　幽罗附在陆渊的环佩中，也随着一起。
　　街道上恢复了死寂，飞扬的黄沙在日光的蒸腾下，焦着得让人难受。
　　街上仍有星星两两几个人，迎面相逢还会客客气气地行个礼。
　　荣琪仔细瞧着那些行礼的路人，完全不像是昨晚那般诡异的“行尸”。
　　他们虽不像是行尸，却也是十分奇怪，笑是固定的笑，寒暄是固定的寒暄，刻意做作得很，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
　　荣琪虽瞧着他们看，那些行人却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三三两两地走着。
　　走到海凉州府大门处，门头上悬挂的滴着油脂的头颅，如今如同腊肉一般，晒得干黑紧实。
　　荣琪抬首望了望陆渊，“师父，这里也奇怪得很。”
　　陆渊轻轻拍了拍环佩，幽罗便传音道：“此处有人施蛊，这头颅悬在门头上，戾气很重啊。”
　　陆渊道：“怎解？”
　　“不知他以何做蛊，便不知怎解，”幽罗漫不经心道，“海凉州大旱怕多是因为这里面的邪物，百姓死后吊做傀儡怕就是因为下蛊。”
　　荣琪见陆渊双眉深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拉了拉陆渊又道：“师父，此次我们来海凉州调查旱情一事，您认为我们该从何处着手？”
　　陆渊抬首细看了一眼那干枯黝黑的头颅，而后道：“叶欢你留下来保护好太子。”说完便准备进入府中。
　　荣琪欲上前一起，陆渊阻拦道：“不要乱动，就在这儿等着。”
　　“多久？”荣琪问道。
　　陆渊以一种让人心安的语气道：“太子殿下放心，我定能平安出来，里面有些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你待在门外还算安全，若一同进入，我难免分心。”说完轻轻抚了抚荣琪左耳耳侧。
　　又一阵刺痛袭来，只是瞬间荣琪收起难忍神色，咧开嘴角，红口白牙，笑得张扬，“那您快去快回，我和叶欢就在门口等着啊。”
　　

　　☆、第二十章 初相见

　　海凉州府府门前有官员进进出出，神色自若，不慌不忙，亦是一副傀儡般的表情。
　　陆渊警惕地踏入府门，府门内是寻常办公宅院的布局，前庭原先应该种了文竹菊兰，可惜大旱，早已枯萎衰败，右手边往前延伸了一条蜿蜒的长廊。
　　庭院看着荒凉却还算干净，他施施然进了院内，海凉州府与其他官府门院不同，大门旁不设侍卫把守，进了院门内，突然有一位似乎是正在巡逻的侍卫上前拦住了陆渊的去路，问道：“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陆渊回道：“我乃皇帝亲封一品军侯陆渊，奉命来此调查海凉州大旱一事。”
　　那侍卫听罢撤回了阻拦的手势，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而后起身继续巡逻，做自己的事情了。
　　陆渊唤道：“你可知州府大人办公房在何处？”
　　那侍卫转身引着陆渊沿着长廊弯弯绕绕，一路行着。
　　一路上陆渊瞧着这州府大院布局，抚了抚腰间环佩，传音道：“幽罗，你可感应到了什么？”
　　“这个侍卫是个死人。”幽罗神情难有的严肃道。
　　“我知道。”
　　“但像是个活人。”
　　“……”陆渊捏着环佩的手又紧了紧，“所以……”
　　“这府里的邪物不简单，陆渊你小心点。”幽罗提醒道。
　　“我知道不简单，你可晓得是什么东西？”陆渊沉声道，凡间有邪物作祟，鬼与怪处理的方式不同，若是鬼作为判官的陆渊还好处理，若是怪，怪仍是活物……活物……
　　“幽罗，你能闻到活物的气息么？”陆渊问道。
　　“到了，陆侯在此稍等，属下进去禀报一声。”那侍卫恭敬说道，便推门而入。
　　陆渊立于门外，很快侍卫便出来引陆渊进门。
　　就在陆渊准备迈进门内时，环佩叮当作响，“陆渊，不可进！”
　　可此时一只脚已踏入门内，瞬时一股力量将陆渊吸了进去，耳边传来一声一声刺耳的哀嚎声，一束刺眼的强光逼得人睁不开眼。
　　“我闻到了，是煞，还是刚练不久的煞。”幽罗惊呼道。
　　煞是鬼追寻的另一种至高境界，至此境界的煞便是可变幻万物的魔物，连冥王都要忌惮三分，当今世上仅存一煞于六百年前由冥王与天帝合力镇压于泰山下，煞一出世便生灵涂炭，横尸遍野，回想六百年前，陆渊便是那时……
　　“你确定是煞？”陆渊不敢置信道，煞生于乱世，食恶鬼吞蚕魂……
　　“是个新煞，快要成了。”幽罗瑟缩在环佩之中。
　　片刻后，周边环境恢复了静谧，陆渊稳了稳身形，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片仿佛失了颜色的萧瑟灰白。
　　漫山遍野的横尸，一层叠着一层，断臂残肢，残弓断箭。
　　在这乱尸中，隐约能听见极力压制的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