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羽咳了两声,还没开口,就听身旁一人说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敢指使我们殿下,就连君上的要求殿下都是慎重对待。但殿下对姬将军的要求已经没有理智了。”
“反正我是借姬将军的面子见识到了,殿下还能这样温柔。”另有一人催马上前了几步加入议论。
先前那人长叹:“红颜祸水。”
“主子们耳尖着呢。”莫羽总算插话,低声警告了一番,众人才皆住了声,各回其位。
随后,他见已能瞧清城门,犹豫了许久,才移向马车敲窗请示:“主子,姬将军,我们到王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没有写得太虐,总觉得应该拿一章串一下前世完全错过的发展,也凸显一下立意:就很多事犹豫着犹豫着就永别了,不只是爱情。
后面几天不定期小修前面的,尽量跟新章一起。——2021/2/19
第41章 回府
萧北辰以公事为由下江南,姬慕清却不是。故把人送到姬府后,萧北辰便要回宫复命。
“进去吧。”下车后,他见姬慕清不避众人视线,紧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舍,便又温声道:“街坊邻里都要出来瞧了。”
“整个王都妇孺皆知,要瞧便瞧。”姬慕清完全没当回事。
自满朝文武知晓两人之间的猫腻后,消息便同流水般逐渐蔓延,即使国君再三警告不许透露出去,但还是阻挡不了百姓对桃色之事的探求。
值得意外的是,除却保守固执之徒,大部分人对两人之间的绵绵情意并不厌恶。许多民众的想法单纯,只觉得两厢情愿就该长相厮守;而那些忧国忧民,读过圣贤书的有志之士倒会考虑到皇嗣一事,但大多数也不鄙夷这段感情。
此外,还有些官家夫人倒与众不同。许是因为萧北辰在外的贤名要比姬慕清多,她们每每齐聚谈及良婿之选,都会感叹当今太子怎叫一个“风流纨绔”给糟蹋了。
这些传言萧北辰自然都关注着,但都还未寻个时候逗一逗姬慕清。正沉吟时,他见姬慕清向前挪了几步,似想要个拥别,便疾手把这人推到一个拳头的距离外。
随之,他在朗朗乾坤下钳住姬慕清的下巴,轻柔抬高了些,“你抱人惯爱乱摸乱蹭,再凑上来,本殿可走不了。”
姬慕清听罢微嘟起嘴,一脸失落地拿下他的手,道:“走吧走吧,我送你。”
萧北辰轻笑了声,从袖里捏了柄折扇出来,“送你的,本殿言而有信。”随后他便将折扇塞进了姬慕清手里。
“亲手做的?”姬慕清微讶,画扇之事被大雨耽搁,后来又事忙,他以为已不了了之。上下打量了一会,他笑着缓缓展开扇面。只见几帘水幕参差落下,汇聚成一汪清潭,水边还伴着几株墨竹。
瞧画的结构不是想象的美感,倒像写实,他便好奇地问道:“这是哪?”
“梅宅的后面。”萧北辰简言告之,“过几日带你去。”
姬慕清用折扇遮住口鼻,只露出带笑的桃花眼,意味深长地道:“那我便等殿下了。”
送离了萧北辰后,他才走到后面的马车请顾余安下来。“顾兄久等了,这几日便暂居在寒舍,吃穿用度姬某都会备好。”
顾余安昨夜又喝酒做文章,这会乍一见到阳光,他还有些不适应。“麻烦将军了。”他稳住身形慢慢下了马车。
姬慕清扶了他一下,泰然道:“本是姬某请顾兄千里迢迢来王都的,应当照顾好。”随后姬慕清领着人走到府门,才注意到来迎接的只有姬沐熙一人。
“怎么是你出来迎我。”姬慕清愣住。他这一去江南少说也有一月半,父母是太久不见不想他了?
“堂哥回来得不巧。”姬沐熙一脸无趣的样。她瞅了两眼有些摇摇晃晃的顾余安,又转回头同姬慕清解释道:“大伯和我爹同几位大人去吃酒了,大伯母去观笄礼,实在推不掉。本来是我娘陪我在外头迎你,见你同殿下腻歪着,老脸一红进去了。”
姬慕清听罢点了点头,自己如今确是个被放养的状态。既然家人皆忙那他也不计较了,便微侧身请顾余安进府:“顾兄,舟车劳顿,你宿醉又未消,先去休息一会吧。”
“叨扰将军了。”顾余安长长一揖,洒脱地跟上前的小厮走了。
待客人走远后,一旁的姬沐熙终于兜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是谁啊?”
“临州遇上的,你堂哥我结交的好友。”姬慕清随意地答,复拿起手中的折扇把玩着。
姬沐熙颔首,“确与堂哥是同道中人。”她简单评说后,伸手到袖子里寻着东西,“对了,还有一事。”
“诶,先容我问个问题。”姬慕清折扇一合,轻敲上她的头,又义正词严地道:“来而不往非君子。”
这人完全没有做兄长的样子,姬沐熙霎时拉下嘴角,语塞不言,但最后还是点头示意他说。
“你同云小姐云霓裳关系如何?”姬慕清单刀直入。
姬沐熙回:“这就难说了,人家是才女,下笔皆是阳春白雪。我遍历杂书,写的是下里巴人。”
“那还真是天差地别。”姬慕清适时插嘴。
“莫打岔。”姬沐熙气不知往哪使,咬了咬牙,挥袖继续道:“之前我们是毫无瓜葛,但去年国君下令选妃时,挑中了个云家的外戚。我去拜访人家的时候正巧碰见云霓裳,本以为针锋相对,结果你一言我一语倒把外戚家的小姑娘弄哭了。”
“所以如今你们是志同道合咯?”姬慕清突然忆起自己好像还没正式谢过去年大半年忙里忙外的小丫头。
姬沐熙:“算吧,主要是云小姐更心仪堂哥你这种,求不得也愿倾囊相助。”姬慕清本还想着这回送些什么奖赏,她这话一出,瞬间被吓住了。
随之,她瞧姬慕清略显慌张的样,无奈强调道:“‘你这种’又不是‘你’…罢了,反正今后你母仪天下要记得我俩的好。”
姬慕清松了口气,伸手去摸她的头。
“还能长个。”姬沐熙眼快避开了,又重新拿出袖里的物件,道:“到我问了吧,这地契是怎个意思?前几日你手下人送到了我院子。”
姬慕清定睛一瞧,是昆古山脉下他刚买的做牧场的地。虽说已经阻止了萧北辰重用宋正修,但为防今后有人查出些疏漏,他还得再完善一下自己在临州的说辞。
“也没什么,”他面色平静地道,“自家畜牧,今后有肉吃。”
***
天幕沉沉遮盖星月,暮雨潇潇伴了一夜。屋内的莲台摇曳着昏黄烛火,却未能照尽这间行客暂居的驿站小房。
倏尔纱窗敞开,闪进个人影,夹带着雨夜的寒凉。
宋正修微抬眼皮注视着入屋的蒙面人小心关上窗,拧着眉头道:“这些天没什么事不要找我,宁王护卫不是吃素的。”
隐在暗处的蒙面人致礼:“吾主有消息要告知先生——计划恐会提前。”
“知道了。”宋正修似乎没有什么神采。
“还有,这是探子汇报的文书。”
宋正修随意接过文书,只看了一眼就抛到了旁边,嗤笑道:“一个丫头片子能做什么生意,不过是姬大将军自导自演的戏。不过…鄙人之前应该没有惹上姬大将军。”
蒙面人漠然收起文书,不置可否,提了其它:“吾主说不能排除传消息的暗线出了纰漏,姬慕清因此听到了风声。而且吾主说姬慕清此人的作战谋略有些神乎其神,似乎对“沙炎”十分了解。”
“你们那片荒土还是什么秘密。”宋正修闭眸捏了捏眉心,他这几天日思夜想,发现先前的计划怕是都要推翻重来。
如今他虽得了宁王的青眼,但瞧萧明轩的意思,只是要奉他为上宾。这条路倒也能走,但被困于王府之中,远没有发挥他们先前埋在各部的钉子的作用来得有效。
他长叹一声,接了话道:“不过是东乾仁慈,国君懦弱。”
听完话后,蒙面人的口吻冷了几分:“先生要两面三刀?”
“说不定还真会,如果你们给不了我想要的。”宋正修亦冷语回话,“建议你们快些行动,情况有变,我需要同你们主人早些会合。”
蒙面人听到脚步声,再次开了窗,“吾主自有想法,不劳先生指点。”言毕,他闪身离去。
窗户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房门也正好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宋正修整了整衣襟,沏了杯茶迎客。见来人是萧明轩,他便肃然站起行礼。
“先生无需多礼,本王是来请教的。”萧明轩完全未察觉屋内气氛的沉凝,颔首回礼后,便请人入座。
他也不兜圈子,抿了口茶后便直言道:“本王听先生的建议写了回禀的折子,但本王瞧这通篇夸萧北辰的文书实在难受,故前来叨扰。还望先生替本王斟酌用词,然后本王再遣人抄录一份。”
宋正修不露声色地接过,一目十行看了一遍。身边的人在念念有词,他的嘴角难得扬起一点弧度。
“还别说,虽然群臣对本王意见很大,但父王几次传来的书信看着至少有点人味。”萧明轩倾吐道,“这招以退为进走对了,只是还要顶着骂名撑到王都,真晦气。”
“宁王含垢忍辱,终会有所回报。”宋正修拿来笔墨,在文书上做了些批注。
雨夜虽有凉风,但院子里还是沉着属于暮春初夏的暖意。虫鸣聒噪,好像就在窗下。
萧明轩等得无趣,又找了话头:“宋先生,您说满朝文武是不是都没脑子,萧北辰那个‘屈于人下’的今后怎么能做九五至尊。”
这话非表面之意,宋正修眉宇微紧,问:“怎么说?”
“噢对,先生还不知。”萧明轩倏地一顿,如言笑料,“东乾国当朝太子好男风,已经认定了人。”
他紧接着又道:“先生应该见过,就那个姬慕清,镇西大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走剧情OVO
第42章 文章
赋闲在家过了多日,又久等不到萧北辰,姬慕清没法,磨蹭着上了折子请示回南衙。准奏的第二天,他天刚亮就去拿腰牌,正巧见平日相熟的几个同僚在校场训兵。
“哟,这么积极。”姬慕清负手悠然路过。
南衙似乎还没接到他应卯的消息,几个同僚见此纷纷呆立原地,过了许久才欢呼着迎上前。
“姬将军,一别多日啊!”“什么多日,快一年了…弟兄们可想您嘞。”
姬慕清轻巧地避过他们的热情搭手,笑道:“衣服多久没洗了?离我远点。”
同僚们听此互相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勾肩搭背,其中有一人开腔说:“大将军这是嫌弃我们了,也不怪,毕竟怀中已有当朝贵人了,可不丢开咱们这些糙汉子?”
这话指的就是与萧北辰的事,姬慕清眉眼弯着,微正色警告道:“不要辱我清白,本将军从未与你们‘同流合污’。”
“是,没有。”同僚不经心地点头,随后又坏笑着问:“那大将军怎么还敢来,不怕近墨者黑?”
姬慕清听此抬高下巴,长叹一声,“要不是军务不能搬回姬府处理,本将军才不想盯着你们这些油面的孤、身、老、汉。”
同僚:“……”
片刻后,在校场士兵的众目睽睽下,往日他们不苟言笑的将军们拳打脚踢,撒泼似的追着个人远去了。
姬慕清一路乐着逃到办公的场所,听他们对着房门又给了两脚后,才悠哉着整了整下摆,等待去搬军务的段彦。
没过一会,他便听到极沉的脚步声。
段彦一脸心事重重地进屋,周围松快的气氛随他关实房门后转瞬消散。姬慕清亦变脸得极快,“出了何事?”
“回主子,赵轲将军传来密信,”段彦凛然道,“说赤金步兵近日总在边防试探,巡逻队伍抓了几个,被抓的俘虏都说自己是逃出来的散兵。”
“逃兵?”姬慕清眉头稍紧,“赤金环境疾苦,军民皆要劳作,有一两个受不了的不足为奇。”
段彦颔首,继续述说情况:“赤金作为主要农耕地的沙炎地区,这个春季据说没下一滴雨,如今眼看就要入夏,属下认为他们多半会继续旱下去,也许还会因此发兵压境。”
姬慕清不意外,认真地吩咐道:“这阵子漠烟关得严守,按战时的巡逻规制。还有,叫赵将军同手下将士强调,莫要失了底线,散兵再怎样可怜,一旦闯境格杀勿论。”
姬慕清在战场上的冷血,段彦先前已然见识到。但他一直以来还存有疑虑,毕竟姬慕清虽少年便被断言有大将之风,但初上战场便那样的游刃有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苦思不得,他便挠了挠头,试探道:“据说很多散兵直接躺在边防外,活活饿死,主子不觉得奇怪吗?”
“同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但是边防皆是视若罔闻。”姬慕清面色淡然,“最多哪个哨兵实在看不下去,扔了自己的口粮……他们可能就守着从天而降的口粮。”
这话的上半句姬慕清的语气还带着些怜悯和可悲,但听完下半句后,段彦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姬慕清瞅了他一眼,负手肃容,“总之不能懈怠,谁都不能保证这不会是一出苦肉计。”他眨了眨眼,又问:“军情尚不严重,报给君上了吗?”
段彦:“报了,但赵将军的密信先一步到。”
姬慕清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便移步到案桌旁拍掉桌上的灰尘。他铺开份奏折后,垂眸道:“替我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