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出来看见长欢。“刚才还说呢,荻苼总是消失不见,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你们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长欢反问。
“奴婢们不知道呢。”
“公子,奴婢觉得荻苼……”无忧给长欢倒茶,欲言又止。
“什么说吧。”长欢让无忧但说无妨。
无忧轻声提点,可能怕长欢会生气,小心翼翼的看着长欢的神情。
“唉~他有心思了,您应该小心点。”
“嗯。”长欢心知肚明,荻苼不是个屈于人下的角色,从他这么多年的相处来看,荻苼不简单。他对于荻苼知道的并不多,人是郡主给他的,他的来处也只有她知道,不过郡主能放在他身边,人应该是知根知底的。
日久见人心啊。
翟霄把一大劲敌李怀玉弄出了故里,现在他可以不必瞻前顾后了,趁着人不在,拔掉他的根基,就算有命回来也要断他一条胳膊!
“这个名单里都是李怀玉的人,你们看着办吧。对了,避开长孙淑。”翟霄推过去一页纸,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王爷”亲信不解翟霄的意思,长孙淑算是他的一大助力,为何这些事要避开他。
“与本王离了心的人不可用。”自从与宋家联姻后,长孙淑就有意脱离他,他心里明白,长孙淑是不想继续与狼为伍,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况且他手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只有汤山铁矿,现在铁矿已经在他手里了,长孙淑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所以这次,长孙涟出事,他没有说一句话,任由长孙淑自己着急,长孙涟也算他的人,只是这一桩事一出,长孙涟算是弃子了。长孙家的人已经毫无用处了。有的人当弃则弃,留着生了二心不说坏事就不好了。
此刻乾阳宫里,同样有人对李怀玉的远去打着主意。
魏公公垂着头说出了困扰自己良久的疑惑。
“陛下,其实您有更合适的人选去雍南。”按理说,去雍南用不得着李怀玉去,不过是摄政王推波助澜,而翟聿却也认同了。
翟聿勾唇,慢条斯理的说:“要是翟霄对李怀玉动手,不必阻止。”
魏公公大惊,“陛下!那李怀玉可是……”
“听命就是,何需多言!”翟聿现在越发不耐别人对人对他的命令说三道四了,他不是以前事事都要人拿主意的翟聿了,他现在有自己的计划,可以事必躬亲,这天下还是他的天下,所以,他说了算。
翟聿的态度让魏公公无可奈何,只得依令行事。
“老奴遵旨。”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翟聿的心思了,他长大了,想要做一名真正的君王了。就算他不认同翟聿的做法,可是他只是他的大内总管,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一把兵不血刃的刀。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协助翟聿坐稳江山,铲除异己。
李怀玉是天子的一步棋,用来对抗摄政王,然而现在不知为何天子要放弃这枚重要的棋子了。
秦侯府里,老侯拄着拐杖敲着地面,逼问秦元。
“我问你你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秦元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自然是我光明正大挣来的!”
“你是不是去赌了?”只有赌钱才可能一夜之间多出这么多银两,然而官员最忌□□赌博,这是关乎一个人的品德清誉的事!更何况,若是沾上赌瘾,便是有家财万贯也终将一日挥霍一空。老侯爷这么怀疑他也不无道理。
秦元就算被老侯爷怀疑是去赌博,也没有反对,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父亲您年事已高还是在家颐养天年吧,儿子的事不劳您过问了。”
秦元的态度恶劣,惹怒了老侯爷,指着他怒斥逆子。
“你个逆子!”
秦元闻言仰天大笑,促狭是目光看着老侯爷。“是,我是逆子,可惜你的孝子早早地就死了。”他这般放肆的言论在老侯爷眼里是惊愕,始料未及以及痛心疾首。
“你……你……咳咳咳。”或许是气急了老侯爷捂着胸膛止不住的咳嗽,脸涨的通红。秦颂雅闻讯而来,连忙跑过去扶住摇晃的老侯爷。
“爷爷!”
“小雅……”老侯爷连说话都气喘吁吁的,抓住秦颂雅的手。
秦颂雅心疼爷爷,愤恨的把目光投向秦元。
“父亲!爷爷年事已高您何必气他!”秦元向来自私狭隘,可是他连对自己的生父都是这般态度,可见他的为人。
“是他自己心胸狭隘,怎能是我给气的。”秦元依旧不知悔改,昂首挺胸的不以为忤。
老侯爷失望透顶。“拿着你的东西滚出侯府!”
“老爷子,这可是您说的。”秦元不怒反笑,似乎离开对他来说就是解脱。秦元当真昂首挺胸的大步离开,看在老侯爷眼里就是他的一意孤行
“走了就别回来!咳咳咳咳。”话刚说完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秦颂雅给老侯爷顺着胸膛,关怀备至。
秦元今日的决绝,是他对老侯爷的失望,对秦家的凉薄。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然后叫这些看不起他的人一个个忏悔委曲求全。
秦家一代不如一代,眼看着岌岌可危,秦苑,老侯爷的长子,当年的侯爵继承人,为人处世圆滑,博才多识,忠孝两全,是个不折不扣的翩翩公子,可惜英年早逝,当年还在嘉善太子的伴读提名里,和嘉善太子也算亲近,可惜他们两个都是早早地就去了,而秦苑连家都没成。
李怀玉一行人到了雍南城,城门却紧闭不开,城楼上也没有士兵站岗。他们在下面敲门不开喊人不应。
“大人,怎么办?”青云回来李怀玉身边。
李怀玉打量着城墙,“这城楼,以你的轻功如何?”
“属下愿一试。”青云回头望了一眼,回复。
他们把马车拉到城楼下,把粮草重起来,减小高度。青云肩上扛着一圈绳子,做足准备一鼓作气飞身一跃踏上麻袋然后借力往上,半空中蹬到墙面奈何墙面平滑,又因为连月大雨墙上不仅潮湿还布满青苔,眼看着要掉下去,他连忙甩出绳子。人往下坠落,牵引着下面所有人的心,有人捂着嘴巴发出惊呼。李怀玉皱紧眉头看着青云抿嘴嘴唇,心里也跟着打鼓。幸好有惊无险,甩出的绳子够上了城楼,顶端的铁爪死死的抓住,青云拉着绳索下滑至一半然后停住。悬在半空中的青云真想给自己摸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但是现在却不是时候。青云拉着绳索一步步往上,成功的登了楼,然后打开城门引他们入城。
这个雍南城空无一人。
地上除了随处可见的水洼与黄泥,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看来他们是在大雨之前都走光了。
“偌大一个城,怎么会没有一个人”苏卷不可置信,里面的街道坊市、楼宇房室都安安静静的矗立着,地上还有丢弃的水果残骸,东西也倒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
“大人。”
“去重灾区,不要留在这里。”这里没有出事,理应是雍南最后的安身之地,怎么会变成一座空城,其中必有缘故。长孙涟、陈光禄现在还没有消息,他们也只有深入腹地才能有答案。
两侧的摊架东倒西歪,有一架倒在了过道上,将士清路于是去推,被李怀玉看见连忙喝止。
“不要碰!”
李怀玉大喝一声,惹来所有人的注视。“大人”
“绕过去。”为了安全起见,东西不能乱碰,说不准有什么脏东西。大水过后有疫情,这句话古今流传。
“青明,你觉得大水过后会有大疫吗?”
“大人,您怀疑”青明正色。
“飞鸽传书,让青风说服沈清持来雍南一趟。”
“是。”
再往里去,出了雍南城便是雍南的十二州县,灾情严重的地方是以和平县为首的高镇县、泰安县等地。他们一路东去,沿途可见被大水冲刷后的狼藉,树木被冲出地里,倒在地上,时而有流窜的百姓。见着他们特别是后面的粮食眼睛都如放光一般,垂涎欲滴。
李怀玉还来不及阻止,于心不忍的苏卷已经拿出了自身携带的干粮。他准备分发给他们,然而他们看见有吃的纷纷涌上来争抢一通,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已经扭打起来,争为数不多的吃食。苏卷震惊的站在原地,手还呈拿东西时的动作。混乱之中他还被人踩了一脚,可他还来得及说话手上的干粮已经一个不剩了。
那些饿得面黄肌瘦的流民打作一团,掉在地上的碎屑都是抓起来和着泥巴一并吞了,凡是抢到一点就赶紧吞下去,生怕被别人抢走。
苏卷不可思议的咽了口口水,然后飞奔回李怀玉身后躲起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苏卷后知后觉的拍着胸膛平复受惊的心情。他虽然出身清贫,可也没见过这种局面啊。
扭打在一起的有老人有青年,有女人,此时的他们为了为数不多的口粮如发了疯一样,撕扯撕咬着彼此。拿得最多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个人最后渐渐的失去了挣扎。拿到了吃的人狼吞虎咽的塞进口中,然后舔着满是污垢的手指,觑着他人的食物妄想抢过来。
里面有位最年老的官员看见这一幕吓得捂着嘴巴。
“呀!死人了!”最底下的是一个老人,此时的他瞪圆了眼睛大张着嘴巴以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身上还有斑驳的血迹,俨然已经没了气。而那些始作俑者却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的寻找着地上撒落的碎屑。
这就是雍南,这就是雍南的百姓啊。
“我……我不知道……”苏卷慌张无措。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善意的举动会至人死亡。
“在这里不要露出粮食,不然死的会是你。”可以为了吃的杀死同伴,也可以为了吃的杀死任何一个人。他们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了,而是一匹匹饿狼。
那些吃完干粮的人把目光投向了他们身后的马车。马车四周都有侍卫看守,他们时刻戒备着。宋长淞转动着剑鞘,盯着他们,但凡他们伺机而动他肯定会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他们。
“赶走他们,我们继续东进,看好粮草。”李怀玉下令,没有人发出不认同的声音,但是还有人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那几人,却无能为力。
“我们救不了他们。”
或许有人会觉得李怀玉冷血,但是这是唯一的选择,他们救不了流窜在外的流民,他们的目的是救更多的人,而不是这群已经失去人性的人。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可能会饿死在途中,但是这是他们的命。他们奉命南下治水赈灾,救的是千千万万的雍南百姓,而不是区区几人。
经历了前面的事,后面没有人再大发慈悲,也算顺利。他们到达重灾区和平县,终于看见了朝廷命官陈光禄。
一对庞大的车队出现在这个荒凉死气沉沉的地方,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看见李怀玉,陈光禄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跌跌撞撞的飞扑着过去,黑黄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丞相!丞相!”
青云看见有人靠近赶紧拦住。拦住陈光禄,因为他们没有人认识他,连李怀玉都没有认出他,只以为又是一个想要来抢粮食的百姓。
“是下官啊!丞相!我是陈光禄啊……”陈光禄被拦下,他笑中带泪的看着李怀玉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陈光禄”李怀玉不可置信的大惊失色,这眼前的人怎么可能是雍南巡抚陈光禄呢!
眼前的人,一身褐色泥衣,却是前后补丁,腰间的腰带却是用一根麻绳潦草的系着,蓬头垢面,头上还有枯草,黑黄的脸只剩一口白牙,脚上的鞋子也开了线破了洞,大指姆都露在外面。陈光禄,不过是个正直大好年华的青年才俊啊,怎么可能是这个邋里邋遢的如同乞丐的人更何况他是雍南巡抚,不应该是这副狼狈的样子。
“大人啊!”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快起来。”李怀玉扶着人起身,陈光禄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大人,您可算来了!雍南的百姓有望了!”
这县里的人无不和陈光禄一样,无论是之前赫赫有名的富人还是普普通通的平民,如今能有避体的衣服算不错不错,或者说能活着就不错了。
随处可见的帐篷,或者是露天的草席,百姓和穿着官服的人一起扛着沙袋扛着木板,每个人都有事做。
他们看见李怀玉一群人,和后面的粮食脸上都出现了久违的激动与兴奋。
他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早已经过了怨天尤人的时候,他们只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来来来!分粥了!”
“分粥了,下官得去帮忙,大人您等等!”陈光禄听见铁勺发出的叮叮声,连忙丢下李怀玉挤进了人群里。李怀玉他们也围了上去。只见前面有四五个妇人从木桶里舀出一勺几乎只有汤水的粥然后倒在碗里,百姓们排队领取。
一个看着很壮实的大伙子倒扣着已经喝光了的碗对陈光禄说,想要多喝点。“陈老爷,我今天扛了十个沙袋了,这碗粥不够啊。”
“先忍忍,晚上再说吧,现在粮食不够啊。”陈光禄叹气,舀了舀粥,却也没办法多给他一碗,因为后面还有很多没有领到的百姓,他多喝了别人没法交代。
“行吧。”那人也明白这艰难时刻不可能喝个够,走到一边的枯草上,一屁股坐下去,认命的抱着一根树干扣起了树皮吃。
李怀玉他们看着百姓大口大口的喝粥,最后还舔干净了碗,内心无比难受。那木桶里所谓的粥,不过是零星几粒米罢了,可能是一捧米煮的一桶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