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叙风流[古代架空]——BY:馍馍酱子

作者:馍馍酱子  录入:05-25

  沈博摆摆手道:“这封信本来就是给你的,拿去吧,也许能寻着蛛丝马迹。”
  “岑某惭愧。”
  “老夫就一个女儿,打小就宠坏了。她本事不小,脑子没有。她喜欢你,你若也喜欢她,我可以把她嫁给你;你说不喜欢,交个朋友也无妨。我不晓得她帮了什么忙,是不是得罪了温时崖。不谈什么情什么爱,她总归也算对你有义,我要你把她毫发无伤带回来,不过分吧?”
  沈博一番话说得岑乐汗颜,他扶手躬身行了个大礼,沉声道:“对方拿令嫒做质子,应该不会伤害于她。岑某以性命担保,二十日内一定将沈姑娘安全送回来,否则任凭您处置。”
  沈博脸色稍缓,叹了口气:“可有头绪?”
  岑乐缓缓地点了点头,脑袋好似有一千斤重。
  走出天元赌坊,岑乐终于直起了脖子。天边的云彩在夕阳斜晖下可见明显的层次,一片一片,状似鱼鳞,色如秋枫。不禁让他忆起两个月前的情景。那时秦思狂靠着沈晴赢了一大笔钱,二人对月痛饮状元红。
  他只是一个生意人,为人老实、厚道。就是武功还不错,也精通古玩字画。最多买卖之外,舍不了情情爱爱。不知为何,眼下竟惹了这么多事,算不算风流债?
  欠债就得还钱,天经地义。人在江湖,终究是无法置身事外。
  林叠看见岑乐踏进了花月楼门槛,赶忙从柜台后走出来,说人来了,就在楼上雅间,酒菜也备好了。
  岑乐道了谢,林叠偷偷摸摸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那不是张府的舅少爷嘛,岁数是不是小了点?”
  岑乐苦笑一声:“林兄你误会了,我和他是有正事相商!”
  “好好好!正事,正事!”
  雅间内,韩青岚背对着门,正遥望窗外似有所思。岑乐开门的动静唤回了他的心神。
  二人在桌前坐下。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还有两份点心。就他二人喝酒,居然要了这么多菜。更让人觉得浪费的是,鱼是鱼,豆腐是豆腐,韩青岚一筷子都没动。
  韩青岚替岑乐斟上酒,二人举杯对饮,很快一壶酒就见了底。饮酒本是快活事,今日这顿酒却是五味杂陈。
  岑乐唤来小二,又要了两壶。他刚吃了口菜,就听韩青岚开了口。
  “今日你在店铺外出声阻止,是认为我会对那人下杀手吗?”
  “是。”
  韩青岚盯着杯子,眼珠子没转动分毫。杯中酒映出的是自己的影子。过了许久,他才吁了口气,缓缓道:“也就是说,先生认为小宝失踪,还有今日你遇袭,都是集贤楼所为。从头到尾先都是我们有意嫁祸给温家,挑起争端,意图打破两边的平衡。”
  “本来是的。”
  因为松元和翎儿的主子,并不是温询询。许多事情仔细琢磨起来不合理,但如果他俩真正听命的是集贤楼,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归元寺里的飞镖和文惜房内的胭脂,都是幌子而已。
  庄子源是温家的画师,他劫走文惜是出于情爱。凤鸣院将他俩从太仓送到历城,是拿钱办事。但给钱的,也许并不是温家。假如此事是庄子源自作主张,温家并不知情,那帮助他的又是谁?画师的死无疑是一种挑衅。对温家来说,先下手的是集贤楼;反倒是温询询予以还击,却几度受挫。
  “那是什么让先生改变了想法?”
  岑乐从怀中取出沈博给他的信,韩青岚拿过来抖开了信纸。
  一目十行看完了信后,韩青岚自饮一杯,然后道:“先生不必忧心,沈姑娘不会有事。对方要你十日内亲自前去领人,意在围魏救赵。”
  敢在兖州扣下沈博的女儿,没有其他可能,一定是温家所为。恐怕接下来江南有大事发生,有人不想让岑乐牵扯其中,所以支他去兖州。
  “今日那名女子没有设埋伏,而是只身而来,显然不是真的要杀我。绑走俞毅也是为了警告我,叫我不要插手此事。”
  “先生打算怎么办?”
  岑乐猛地一拍桌子,大笑起来:“不想要我插手,我偏要插手;要我去兖州,我偏偏不去!”
  向来含蓄、所遇而安的人,突然凌厉起来,倒是吓了韩青岚一跳。
  “先生的意思是……”
  “跟我玩捉迷藏,那我就让他无所遁形。正所谓拔树寻根,只要找到关键人物,一切难题都可迎刃而解。”
  韩青岚沉吟片刻,道:“今日来向先生买犬,二姐本来是不同意的。她说,我这么做闹得世人皆知,不是寻人,叫谋反。不用温家动手,朝廷就不会留集贤楼存于世上。”
  岑乐发现,在扬州待了几个月后,韩青岚确实成长颇多,本就含蓄沉静的性子添了一分谨慎,减了一些锋芒毕露。
  “三少放心,在下只是想证实一些猜测。银子我照收,十日内,会让他们自行把你外甥,我的伙计,还有沈晴,都送回来。”
  “如何证实?”
  “在下听闻集贤楼有一处名为天机堂……”
  韩青岚霎时愣在当场,天机堂的卷宗集贤楼只有四个人能自行查阅,他并不在其中。风水轮流转,一眨眼变成岑乐为难他了。
  

  ☆、第四十六回


  花月楼内一番恳谈后,岑乐和韩青岚第二日一早就从苏州城北门而出,没有北上,而是转道直奔太仓。
  抵达集贤楼后,韩青岚马都没拴,在门口就拽着旗风问金裘在不在楼里。金裘恰好从后院走了出来。随后二人就进了书房,半天没了动静。岑乐闲来无事,决定去街上溜达溜达。
  路上人很多,有抬架的货郎担,有提篮卖花的老婆婆,有修刀磨镜的老师傅,有卖酒的麹车。岑乐跑了一天马,饭还没吃上。太仓城里他也不熟,空着肚子走着走着就被一阵香味吸引,原来是前方有个卖豆腐花的小摊。
  他一拍手,这也是赶巧了。
  “老板,来一碗,多淋些香油。”
  他刚在板凳上坐定,老板三两下剜了一碗豆腐花送到他面前。
  “客官慢用。”
  岑乐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又香又嫩,他不禁砸吧两下嘴。正吃着呢,忽然觉得头皮一麻。他一抬眼,就见不远处有三个年纪不大的小乞丐蹲在地上,痴痴望着他。
  他淡淡一笑,眼珠子转了两圈,心里盘算了一个主意。于是他向那三人招了招手。
  三个小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中间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似乎在说,我?
  岑乐点点头,手势愈加坚定。
  那乞丐犹豫了半天,还是走到岑乐跟前。大概是不敢靠得太近,还隔了两步远。
  岑乐从钱袋里拿了一锭碎银,递了过去。
  乞丐两眼发直,不敢上前。平时他们沿门托钵,就算是遇上好心人,最多也是给几文铜钱或是一碗饭,哪有人直接施舍一锭银子的。
  “大爷,你难道想买我一条命?”
  岑乐哭笑不得,看来这孩子平日没少蹲在茶馆门口听说书。
  “你是敢杀人还是能越货,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那……”
  小乞丐攥着本就破烂的衣角,踟蹰不前。
  岑乐板起脸道:“不要就算了。”
  他作势收回手,后面两个小孩急地叫出了声。小乞丐噌地跳起来,一把拿走了银子。
  “多谢大爷!”
  “这就对了,”岑乐笑笑,他话锋一转,忽然道,“那能不能请小兄弟帮我一个忙——小小的忙?”
  小乞丐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讪讪道:“什么忙?”
  “你可认得蔡财?”
  小乞丐一愣,没有应声。
  那就是认识了。
  “你能不能帮我找他来,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小乞丐打量着岑乐,似乎在揣测他有没有什么坏心眼,又回头征求另外两人的意见。
  岑乐柔声道:“你放心,我和老五也是朋友。你就跟他说,苏州的岑乐想见他。他若不愿来,你回来知会我一声就行。银子你照样拿去,算是你替我跑腿传话的酬劳。”
  此人说话诚恳,长相斯文,应该不是什么坏痞子。小乞丐琢磨良久,终于是点了点头。
  一碗豆腐花下肚,岑乐正用方巾擦嘴,就看见蔡财远远走来。他赶紧问老板再要了一碗。等蔡财走到眼前时,豆腐花也上了桌。
  太仓城里的人大都认识蔡财,老板放下碗的时候还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岑乐拱手道:“蔡兄弟可还记得在下?”
  “当然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同先生一起吃面呢。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岑乐指着凳子道:“请。”
  蔡财瞄了眼桌上的碗,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拿起勺吃了起来。
  豆腐花嫩滑爽口,一吸溜就进了肚。
  他边吃边道:“我不是斯文人,先生有话直说。”
  “蔡兄弟打小就认识玉公子了是吗?”
  “对,大概七岁吧。”
  “在下记得你曾说过,他小时候迷迷糊糊的。那他有没有提过自己的来历?”
  虽然让岑乐有话直说,但是可能太过开门见山了,蔡财面色一凛,许久才道:“先生为何不去问他自己?”
  “玉公子人在扬州,我们见不着面呐。”
  “那你还是去扬州问吧。”
  蔡财放下勺子,碗里还剩了大半。
  “我跟他是穿一条裤子、吃一个馒头的交情,跟你只有一面之缘,这个道理先生不会不懂。”
  蔡财不愿多言也在岑乐意料之中,他拍着脑瓜道歉,说是自己唐突了。
  岑乐在外晃荡了将近一个时辰,等他回到集贤楼,金裘和韩青岚还在屋里恳谈。他只好站在院里发呆。
  一个冬天过去,集贤楼院子里的鲤鱼好像又肥了几分。
  岑乐脑子里盘算的是,鲤鱼虽然大,但是有土味,不好吃。若是热油下锅,炸个通透酥脆,再浇上糖醋汁,才能盖掉土味。但还比不上是鲫鱼鲜美,鳜鱼肉嫩。
  他专注地凝视着这几尾鱼,琢磨烧法,一旁的小楼则被他带着笑意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难道鲤鱼熬过了冬天的严寒,熬过了日夜不停的投喂,终究逃不过变成盘中餐的命途。
  岑乐又在院子里站了一刻,小楼看他的目光充满戒备。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近来集贤楼变故颇多,九爷身体可好?”
  “多谢先生关切,九爷之前去了汉阳,不日将返。”
  “哦,九爷仍未归?”
  看来韩九爷对自己的儿子女儿很是信任,家中出了大事也不着急呀!
  “九爷先前答应了凤鸣院颜老板的相邀,不出意外应该会直接由汉阳去到扬州。”
  岑乐与小楼也不熟稔,正愁不知该说些什么,韩青岚就走出了书斋。
  三少爷望了小楼一眼,小楼心领神会,连忙退下了。
  “先生,”韩青岚道,“金伯答应了我可以查阅卷宗,但条件是先生你不能进天机堂。堂内藏有卷宗两百册,以人为目。先生要看哪卷,由我转达。”
  “好。”
  “先生想一窥何人的卷宗?”
  岑乐一笑,幽幽道:“秦思狂。”
  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饶回廊;饶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
  台上戏子唱腔如泣如诉,娓娓动听,听得台下人也是怅然若失。前几个月听戏听伤了身的岑乐更是愁肠百结。
  此地是玲珑茶馆,太仓东边一家戏楼。晌午刚过,戏已开锣,楼里满满当当全是人。
  韩青岚将岑乐带到此处,请他稍候。小二给他引了座,奉上茶水和点心。即使茶馆里座无虚席,小二也没再往这张桌子引人。岑乐就坐在一楼离戏台最远的角落里,独自喝着茶。
  台上在唱《梧桐雨》的戏班是刘家班,常年在玲珑茶馆里唱戏。岑乐听了近半个时辰,跟着其他宾客鼓掌叫好。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人,很是面熟,但是眨眼间又不见了踪影。
  等他吃完最后一颗胡豆,韩青岚终于是姗姗来迟。看起来,连集贤楼少东家要进一次天机堂也非易事啊。
  “台上唱唐明皇的正是刘家班的台柱。依先生看,和苏州陶家班的杜先生孰优孰劣?”
  岑乐一笑,叫来小二又要了一盘胡豆。
  “戏剧我听不大明白,要说这胡豆,那是玲珑茶馆炒得香。”
  韩青岚莞尔,他背对戏台,啜了口茶。
  四周热闹非凡,唯独这个角落安静得不寻常。
  “先生能否告诉青岚,你想知道二哥的来历和过往,是何原因?”
  “在下承诺十日内替你寻着人,说到做到。”
  “自从你的伙计还有沈姑娘失踪后,先生好像同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哦?”
  韩青岚拧着眉,努力将脑子里的想法和话语对上。
  “像……我爹。”
  平时是上山虎,抬头望月,宁静深远;饿了就变成下山虎,威武凶猛,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
  岑乐是个实在人,送上门的便宜也不占。
  “这我可担待不起。”
  韩青岚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册书,郑重地放在桌上。
  他竟然将卷册直接带了出来!
  

  ☆、第四十七回


  岑乐一怔,他好歹是外人,直接看集贤楼的卷册是否不妥?
  韩青岚觉察岑乐的犹豫,淡淡道:“我没看过,更没这本事一字不漏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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