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祁霄差点忘了自己是在华溪别院中,这里还住着周国使节,“你家公子可还说了什么?”
青岚双手捧上一枚锦囊:“公子吩咐青岚为王爷准备了安神香。”
祁霄看了看青岚,伸手接过安神香,轻声一笑:“好,多谢。”
***
白溪桥在仰熙斋等人回来,越等越焦躁,已经撸袖子撸了好几回了,再不回来他就要冲去华溪别院了。
“这小子……”白溪桥暗自咬着牙,这屋里现在多了个天策营的刺客,怎么都不算自己人,白溪桥没法破口大骂,只能不停念念叨叨。
池越见白溪桥坐立不安的样子十分好笑,不由凑近了宗盛问道:“这是……吃醋?”这是句玩笑,但池越是真的惊讶于祁霄身边人,无论宗盛还是白溪桥,甚至他的亲卫,皆无侍卫仆从的卑微,反而似乎与祁霄非常亲近。
宗盛白了池越一眼,没答话。
池越笑起来:“还等?殿下怕今晚是不会回来的。”
白溪桥瞪了池越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池越变脸比翻书快,方才可爱的笑容一瞬化作阴鸷一笑,站起身来挑衅白溪桥:“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白溪桥正是烦躁,他揍不着祁霄,揍池越也行,二话不说也站了起来与池越对峙。
宗盛忙上前将白溪桥按住,微微摇头示意白溪桥住手。
他们二人昨日才与池越动过手,若不联手只是单打独斗,白溪桥不是对手。
白溪桥心里清楚,但他此刻忍不了池越的嚣张,将宗盛扒开了就要动手。
池越眼疾手快,左手一把将宗盛拉到自己身后,右手抬掌将白溪桥迎面一拳轻巧推开。
两人都嫌厅堂内手脚舒展不开,脚下生风眨眼便到了院中,正准备大打出手,却听见祁霄的声音:“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
池越见祁霄回来不禁一愣,他居然猜错了?
祁霄看这三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颇有些无奈,池越毕竟是天策营的人,他们动起手来伤的是陛下和他的脸面,可听宗盛的意思,池越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打不服之后定还会挑衅。
只是眼下案子重要,池越是天策营,祁霄不可能将其收入麾下,更懒得在他身上费心思了。
“都去休息吧。”
祁霄径直回了自己房间,白溪桥追上前却被祁霄拦在了门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白溪桥无话可说。
祁霄微微一笑,轻声道:“师兄,晚安。”
回屋后,祁霄将青岚给的安神香点上,闻着味道与唐绫屋内的不同,却很是相似。
相似就挺好,祁霄一笑,回身灭了烛火便睡下了。
院中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皆是无趣,便也各自回房了。
宗盛简单梳洗过后便躺上床准备睡了,池越却起了兴致,将宗盛拉起来:“你家王爷该不是……有隐疾?”
宗盛咬了咬牙,挥起来一拳就往池越脸上揍,池越抬手挡住,反手将宗盛的腕子抓在手里:“别打啊,我没开玩笑,方才他身上的药香你该闻见了吧?”
祁霄刚泡了药浴,不必五感敏锐如池越,宗盛和白溪桥也都能闻见。
“他连衣服都是新换的,可……”池越给宗盛使眼色,宗盛却像是全看不懂,抽手而去,倒头又要睡,池越还不肯放过他,又说,“他若是……不该是一脸清淡如常,毫无餍足之色,不该啊。”
“与你何干?”宗盛皱着眉挪到里侧,背对着池越躺下,“睡觉。”
池越心里想着,这样都能忍,若不是有病,那岂非要成圣人了?可他一眼瞟见宗盛,心头一跳,那他可也能算是半个圣人?他好像突然就明白祁霄了,为何他回来时并没有不悦或郁闷。
池越笑了笑,他不着急。
作者有话说:
等等等等……车没来呢,别急别急!
第62章
华溪别院内,唐绫正在黄泽献屋中喝茶。
“公子这么晚了来找老臣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唐绫端着茶盏,低头喝茶,将一丝局促遮掩了过去,他总不好告诉黄泽献他是怕羞不敢在自己屋里待着吧?
方才唐绫说让祁霄留下是真心的,也确实有些冲动,华溪别院里这么多人,祁霄得陛下看重,身份自也不同往日,倘若真的留宿华溪别院多有不妥,总不能老让祁霄翻墙走瓦的偷偷摸摸,何况他心里装着事,现在并非贪一夜欢愉的好时候。
唐绫离开让青岚带话给祁霄,他一听就会明白,必不会怪他。
而且黄泽献这边唐绫必须来一趟。
“没什么要紧的,今日不知怎么馋的很,想着黄叔叔这里必有可口的茶点,便想来找黄叔叔喝茶了。”
黄泽献唯一的爱好便是美食,元京城中好吃的他都要一样不落地吃过才行,茶点自然随时都有。
“……”黄泽献看着唐绫,沉默了片刻,说道,“公子行事老臣本不该置喙,只不过……公子这般恐怕侯爷难免担心。”
唐绫脸上还有浅浅笑意,只是脸色却不大好,低头轻言道:“我知道。”
黄泽献叹了一声,没再往下说。
黄泽献带出来的侍卫都是星罗卫的好手,祁霄若是悄无声息地来了就走,有唐绫护着他,或许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可他这两夜都与唐绫腻歪了许久,青岚还给他备了药浴,唐绫根本就没有藏他的意思,再无人察觉这些人可真是白养了,哪里配得起星罗卫的名头。
唐绫今夜再不来,明日黄泽献的信就会送出去,他爹荀安侯就该都知道了。
“此事还请黄叔叔先别告诉我爹,我会亲自禀明。”
黄泽献愣了愣,他猜到了唐绫想瞒着,迟早要来跟他说这个,但“亲自禀明”的意思,是想让侯爷认这个“儿媳”?!这怎么可能?!
唐绫一路北上元京遭遇凶险,全赖祁霄出手,最初唐绫就有利用他的想法,黄泽献清楚,可这才过了多久,唐绫的心思已全变了,他若是要收服或利用,何止百种方法,怎么可能将自己套进去?但唐绫再喜欢他,要过荀安侯这一关是绝无可能,唐绫可是侯爷的独子啊。
黄泽献喝了口茶,顿时觉得自己老了,想想若是自己儿子跟自己说这个,他得直接气晕过去。
作为长辈,黄泽献恨不得立刻替荀安侯教训儿子。
“公子……哎……”黄泽献除了叹气,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他想说什么,唐绫还能不知道吗?既然什么知道,他还有何话可说。
唐绫笑了笑:“多谢黄叔叔。
另外,上次请黄叔叔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黄泽献点头:“最近元京城中闹得乱七八糟,许多事情不方便细查,所以还有些一部分尚未查实的,不过陆秀林此人并无背景,我们查到的消息应当无误。”
“请黄叔叔告知。”
“陆秀林袁州府人,家世清白,父亲早丧,生母改嫁,由祖父养大,自十七岁投军入了定远军,因为识字,二十二岁起在白柳身边做亲卫,后一直受白柳提拔,是白柳的亲信。
白柳奉诏入京未成,弹劾贪墨的案子却在,陆秀林因此被投入大理寺大狱,一年后才被开释。”
“关了一年?白柳的案子拖了那么久?”
黄泽献摇了摇头:“白柳的案子春末夏初就结了,不过陆秀林却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直到一年后才被开释。”
唐绫轻笑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戏谑:“遗忘?大理寺的牢饭是不用花钱吗?其中定有其他事情。
黄叔叔方才说有一部分没有查实,便是大理寺里这一年?”
“正是。”
黄泽献看着唐绫,不禁皱起了眉头,唐绫心思缜密,从来不必多说什么一点就通,可就是这么副玲珑剔透的心才更让黄泽献放心不下,唐绫难道不懂跟祁霄在一起会多难多凶险?
唐绫发觉黄泽献神情有异,便问:“黄叔叔,怎么了?是星罗卫查到了什么?”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陆秀林被关在大理寺能发生什么事。”
“不着急,慢慢查清楚便是。
陆秀林被开释之后呢?他既然没有背景,白柳又已身故,如何能留在元京城中,又入了五城卫?”
“陆秀林自大理寺狱中出来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便只能给人干些粗活挣一口饭吃。
数月后,偶然在街上遇到五城卫缉盗,他身手不错就帮了一把,不久便入了五城卫,次年在百雁山围猎上他的骑射功夫得以施展,被陛下亲口擢升卫长。”
唐绫细想了片刻,陆秀林回元京之后的事实在蹊跷,陆秀林在定远军时已是副将,五城卫招人难道能不问底细?留陆秀林在元京城中是有人安排的。
但,是谁呢?
“多谢黄叔叔。
还请黄叔叔费心尽力清查。”
黄泽献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唐绫对白柳的事情如此上心,是有理清陈国朝局的用意在,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祁霄,星罗卫在元京城中部署不易,唐绫竟为了祁霄动用,将来……不知要如何收场。
“公子,中秋在即,大宴之后与陈国议和之事便会提上日程,老臣陪不了公子太久了。
公子日后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唐绫笑起来:“黄叔叔不必担心我。”
“哎……”
黄泽献又叹,唐绫怎会不明白他在叹什么,他来陈国为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不会忘记,更没打算放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绫说是来喝茶吃点心的,实则茶没喝两口,点心更是碰都没碰。
他向黄泽献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时祁霄已经走了。
唐绫扫了一眼空屋,心里也是一片空空落落。
“公子,早些休息吧。”
“嗯。”
唐绫轻轻应了一声,问青岚,“安神香交给他了?”
“公子的吩咐青岚不敢怠慢。”
唐绫拾起案上的山川志,使不得放下,索性坐到案前慢慢读起书来。
青岚看着,小声劝道:“公子你风寒未愈,手臂上的上也未痊愈,该要多养着些,公子方才答应早点休息的。”
唐绫抬眼看向青岚,轻轻笑起来:“好好,听你的。”
话是这么说,可手中书卷却还不肯放下,被青岚直直盯着半刻,唐绫才终于搁下了书,让青岚伺候洗漱早睡。
***
祁霄一夜睡得极好,或许是青岚的安神香真有效,他似乎还做了一夜的美梦,可一睁眼却又不记得什么,但他知道梦里一定有唐绫,才能让他恋恋不舍。
裴浩下朝回到大理寺时祁霄已经到了,正坐着看账,背是挺直了的,手边的算盘打得也似模似样了,看着架势比前一日进步不少,总算不用裴浩一直盯着他,这让裴浩默默点了点头,露出赞许之色。
不过当裴浩走到祁霄案前时方才那一点点的和煦早已收住,一脸板正地抬手一揖:“参见殿下。”
祁霄以礼回之:“裴少卿。”
“殿下来了很久?”
“才来不久。”
裴浩伸手摸了摸祁霄手边的茶盏:“殿下,茶都凉了。”
祁霄一愣,笑起来,亲手给裴浩沏了杯茶递上。
裴浩见祁霄以待师之礼待他,心中很是欣慰,其他皇子对朝臣素来都客气,面上也有敬重,但那是因为他们都长在元京,为了自己的名声都不敢怠慢,但祁霄入京前的混名在外,又不是长在陛下跟前的,少不得礼教不严,可这两日相处下来,裴浩对他大为改观,竟觉得他并不比另几位差。
“多谢殿下。”
祁霄笑了笑,省去了寒暄之词,直奔正题:“昨夜罗府那家仆可有再说什么?”
裴浩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并未再有什么交代了。”
昨日曹巍山将家仆提了来,原以为在大理寺的大刑之下,不需多久他便会一五一十从实招来。
那家仆被带入大理寺吓得腿软,在堂上根本不需用刑,脑门砸在青砖上直做响,裴浩问什么就答什么,好似全不费力,可那家仆的招供却令祁霄、裴浩和曹巍山气不打一处来。
家仆说,大理寺卿罗瑜遇害当日的的确确他看见了盗匪,他起夜时听见响动从书房方向传来,便过去看看,谁知听见屋内翻箱倒柜的响声,往里一看罗瑜已遇害,两个蒙面人正在翻找什么,一见他来便故意打翻了油灯引起大火,他惊恐之下慌忙逃命,见盗匪没追来才想起来呼喊救命,待再转回去救火为时已晚。
这套说辞就是他对曹巍山说的,他一个劲地给裴浩磕头,说自己冤枉,决没有纵火,更没有加害自家老爷。
从京畿都护府到大理寺,家仆供词不变,还将那两名盗匪说的似模似样,一个眼角眉下有痣,一个声音粗哑,再是一番哭天喊地,加上池越并没有实证,裴浩反而不好上重刑。
曹巍山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命人绘像,全城搜捕盗匪。
池越向祁霄提了,京畿都护府和大理寺审不了的人大可以交给他,天策营的手段任何人都受不起,自然会有实话交给祁霄。
但祁霄却没应,只说再等等,便这么等了一夜。
祁霄给自己也沏了盏新茶,茶盏烫手他不着急喝,又向裴浩问道:“一夜什么都没说?”
裴浩道:“按殿下的吩咐,没有动刑,只是一夜未让他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