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青岚有事告诉你。”
“他找到什么?人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他!”
“吃饭!”白溪桥把碗筷砸到祁霄面前,“唐绫说的,你好好吃饭休息,才准青岚回你的话。”
“……师兄,骗我有意思吗?”
“青岚。”
白溪桥扬声把青岚唤进来,“你自己问。”
“青岚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青岚摇了摇头,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说:“公子吩咐了,九殿下若执意跪着,不肯好好休息用膳,那就什么都不能说。
九殿下要查的事情,公子会代劳。”
“……你,你们?!”祁霄无话可说,低了头,捡起筷子吃不下也要硬塞两口,吃着吃着就能将哽咽都压下去。
白溪桥叹了一声,真是只有唐绫能制得住祁霄了……唐绫,是真的喜欢祁霄吧,否则怎能做到这个份上,事事都为祁霄想,昨日来的时候也是,不管不顾的。
算了,原也是他管不了、拦不住的。
祁霄飞快地吃,恨不得什么都用吞的,咀嚼都不用,胡乱扒了两口饭就算吃完了。
白溪桥气得牙疼,还得坐下来给祁霄布菜:“好好吃,懂吗?几岁了?是要我一口一口喂吗?”
青岚看在眼里,有些憋笑,堂堂楚王这副模样,还要被自己的侍卫揶揄训斥,应该是轻易瞧不见的,倒有些可爱。
祁霄硬塞了半碗饭,每道菜都尝了一筷子,总算勉强算是吃完了一顿午饭。
“现在可以说了吗?”
青岚上前递给祁霄一个小瓷瓶:“只找到这个。”
祁霄蹙眉,拨开了瓶塞,里面是空的。
“这是什么?”
“不知道。”
青岚摇头,“这瓶子里残留有乌头的气息。”
祁霄大惊:“果然有毒!”
“生乌头剧毒,但熬制后入药,确是祛风除湿的良药,对琳妃之症。
要查过太医院记档之后才能确认这药是不是太医院给的。”
祁霄将小瓷瓶递给白溪桥:“拿给方太医查一查。”
白溪桥点头就要出去,又听青岚说:“上次太医院给的脉案十分潦草,记档恐怕亦是不全,估计有些头疼,琳妃身边有没有体己的人能问一问?”
“唤柳霜来。”
柳霜来的很快:“柳霜叩见九殿下。”
白溪桥将小瓷瓶摆到柳霜眼前,问道:“你可见过这个?”
柳霜想了想:“未曾见过。”
白溪桥将小瓷瓶递给柳霜:“看清楚,想仔细。”
柳霜又细想了一番,踌躇了片刻,才说:“好像,好像是见过的。”
“一会儿见过,一会儿没见过,到底见没见过?”
“这瓷瓶并非绮雲宫之物,这个奴婢可以确定。”
祁霄这个关头把自己找来,柳霜知道轻重,这瓷瓶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物件,她不敢大意,更不敢胡说,仔细想了许久才说,“奴婢草草望见过一眼,是在娘娘手里,但娘娘收的快,奴婢不敢完全确认。”
“你说,是在我母亲手里?”
若真是乌头毒,怎么会在琳妃手中?!琳妃久病多时,连绮雲宫宫门都出不去,太医院的药都要三催四请,哪儿来的乌头毒?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
“你何时瞧见的?”
“就是从绮雲宫搬来西行宫的前一日。”
“那一日,不,搬来之前的三日里,都有什么人去过绮雲宫?”
柳霜道:“那时正值中秋,除了殿下常来,张公公来过一次,太后和皇后都有赏赐,昭妃和各宫其他娘娘们也都差遣人过来给娘娘送些小礼物。”
祁霄沉了口气,若是往年,绮雲宫定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只是今年他回来了,还得了陛下看重,于是连带着绮雲宫也忙起来,现在出了事要查,反倒麻烦起来。
“各宫送来节礼,母亲在病中不可能都见,柳霜你就想想母亲都见了什么人,亲自看过那些礼?”
“娘娘只见过太后、皇后和昭妃宫中的人。
看也只看过太后和皇后的赏赐。”
太后没必要用这样的手段,那便该是皇后和昭妃了。
“那时候母亲有没有说过什么?”
柳霜又陷入了沉思。
琳妃病得很重,每日清醒的时候并不多,对柳霜说的话也少,柳霜都记得清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娘娘近日里提的最多的就是殿下,说想殿下自在一些,莫操劳,早些回抚州去。”
自在些?莫操劳?回抚州?是为了阻止祁霄继续查案嘛……
琳妃过世,祁霄要守孝,至少在扶灵入葬前,祁霄都不可能去大理寺,更不可能再查军饷的案子了。
祁霄眼色沉下来,周身凛凛杀意,柳霜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觉得祁霄此刻十分阴鸷骇人,令得她不由自主地惧怕、忍不住的颤栗。
“殿……殿下,奴婢不敢瞒骗殿下!”柳霜重重磕头下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祁霄摆了摆手:“柳霜你先下去吧。
方才我问的、你说的,都当不知道。”
“是是,奴婢知道。”
柳霜颤抖着双手将小瓷瓶奉还给白溪桥,然后颤巍巍地退了出去,走出了内院才敢松出一口气。
白溪桥看着柳霜走远,一回头便见祁霄捏碎了手中握着的茶盏,鲜血淌了半桌。
“霄儿你快松手!”白溪桥连忙高声喊,“来人!”
祁霄赤红着眼,咬着牙说:“师兄,是我害死了母亲,是我!”
“胡说什么!”
“是我!是我!是我!若非我揪着户部和罗瑜的案子不放,他们怎么能用这样阴损的手段逼我放手?!都是我的错!是我……”
祁霄急怒难忍,悲痛、内疚、愤怒、仇恨一股脑地喷涌出来,像是要养祁霄活活淹死。
为什么会这样?!
他回元京来只是希望能尽一些孝,陪母亲一些时日!
“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不能将毒下在我身上?!”
白溪桥才祁霄做出过激的行为之前捏住了他的手腕,直接点了他的昏穴,将人放倒了。
祁霄现在这个样子,可比之前跪在琳妃灵前不吃不喝更可怕。
第104章
雨是停了,但天还阴沉着,叫人怎么都不舒服,愁得很。
琳妃出事后祁霄的状况非常不好,唐绫心里着急,但能帮得上的实在有限,他已经习惯了有祁霄在身边,夜里睡得不好,总是惊醒,天不亮就领着青岚去仰熙斋找池越。
唐绫嘱咐了青岚许多,唠叨的像侯府里的老妈子,青岚从未见过唐绫如此啰嗦,也未曾见过他如此心烦意乱,就是行军打仗战况胶着时,唐绫都不曾这样。
唐绫心烦的时候会抄书,什么书都可以,一笔一划端端正正,一字一句都不费心思。
黄泽献来时便见唐绫在抄书,心里顿觉不妙。
“公子。”
“黄叔叔请坐。”
唐绫搁下了笔,深深叹了一声,稍作收拾之后,为黄泽献沏了杯茶,“黄叔叔有事找我?”
“啊,嗯,议和之事有了进展,想与公子商讨一下。”
“看黄叔叔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吗?我们的条件陈国是不会答应的,这个我们心里都清楚,难道还能有更糟的?还是他们提了什么新的条件?”
黄泽献呼了口气,说道:“出乎预料的,我们提的条件礼部没有一口都回绝,今日会谈时只讨论了一条,和亲,陈国陛下答应了。”
“这是理所当然。
但黄叔叔为何好像不是很高兴。”
“陈国陛下确实是答应了陈国太子迎娶,但因太子人选未定,说储君之事不可潦草,是以两国联姻这亲能定下,不过恐短期内无法完成大礼。”
黄泽勇顿了顿,才继续说,“为表陈国诚意,陛下仍愿意将十五公主下嫁于公子,就算将来公子回到大周,十五公主亦会跟随。”
“……什么……”唐绫心头咯噔一下,陛下之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提,果然不是单纯试探一下唐绫和大周的意思,他从没要放弃十五公主和唐绫的婚事,既要嫁陈国公主,又要娶周国公主,既要修两国之好,也不会让荀安侯和唐家太太平平过日子。
黄泽献见唐绫一下脸色刷白,也知道此事难办,但更难办的他还没说。
“公子,还有……”
“黄叔叔请说。”
“陈国陛下的意思,愿以十万玄铁矿作为十五公主的嫁妆,赠予大周。”
“……十万……嘛。”
陈国每年出产玄铁矿不过五万之数,陛下居然如此手笔,以十万矿藏为嫁妆,就算皇上恨死了唐家,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十万玄铁矿,这是要买唐绫的命。
唐绫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值钱。
“公子?”
“黄叔叔请您先将羲和公主和亲一事呈报给皇上,尽快定下来,至于我的事不着急传信给父亲和皇上。
容我想一想。”
“好,那我先回去了。”
唐绫坐回去继续抄书,这件事情暂时不告诉祁霄吧。
十万玄铁矿作为十五公主的嫁妆,究竟想要做什么?简直是不惜血本也要促成这段联姻?唐绫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重要?
或者并非是唐绫重要,而是议和之事急迫?
不,陛下是为了联合大周伐齐。
伐齐对大周而已没有好处,但若为了十万玄铁矿,那就完全不同了。
齐国北面多山,陈国举兵不易,度过了凤林山后仍然有三道关隘方能抵达齐国国都硕梁。
但另一方面,齐国往东接壤大周则是一马平川。
若大周向边境调兵,齐国必须立刻对应,至少是相同兵力严阵以待,否则大周能长驱直入在十日内连夺五州之地,抵达齐国腹地。
只要齐国大军集结周、齐边境,陈就有可乘之机。
陈想灭齐,且要保存自身实力,只有这一个方法。
其中风险也很清楚,齐国山地多,辎重补给困难,陈国大军一旦入齐,很容易被围困于群山之中。
万一大周出尔反尔,从齐国边境撤军,给齐国回援的时间,被灭的就是陈国的军队。
更可能发生的是大周不仅从齐撤军,还能调头直渡太华江,届时陈国两线作战,必是水深火热。
周、齐、陈三国僵持不下的局面维持了百年不是没道理,也不是在位者不想打破,而是不能。
陈国陛下灭齐之心已定。
为了将大周绑上陈国伐齐的这艘船,十万玄铁矿不算什么,不过十万玄铁矿不可能立刻全部都运到大周,羲和公主的和亲也确实不是近期能定下的,所以陈国皇帝需要唐绫做个扣,把周和陈紧紧拴在一起。
唐绫头疼,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自己摘出去?
没有……他想不到……
陈、周联军,这一仗若真的要打,大周的领军之将定是唐绫的父亲荀安侯。
陈国陛下手里捏着唐绫的命甚至比捏着周国皇帝的命更有保障。
他该怎么办?
若不答应,议和之事怕无法继续推进……皇上和父亲都不会答应的。
唐绫抵住额头,沉声长叹,他跟祁霄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陛下改变主意呢?
***
天色暗沉,又开始下雨。
祁霄跪在琳妃灵前,整个人丢了魂似的,连唐绫的话都不好使了。
白溪桥陪在祁霄身边,心里默默想着,是不是该让池越把唐绫带进来?至少哄一哄祁霄?
“哎……霄儿,休息一会儿,去边上坐一下吧?方太医说了,你的膝盖得养着,不能再跪了。”
祁霄一声不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彻底当没白溪桥这个人。
“你这混小子,跟你好声好气说话不停,那就别怪师兄手重了!”白溪桥说着话就突然站起来,撸起袖子准备直接把祁霄敲晕。
祁霄猛然抬头瞪了白溪桥一眼:“出去!”
“你!我真是给你气死了!我得替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白溪桥伸手就往祁霄脑门上拍,祁霄不闪不躲,仍是瞪着白溪桥,白溪桥高高举起的手愣就是打不下去。
白溪桥望了一眼琳妃的灵位,直皱眉头:“我念你一片孝心,就不当着琳妃的面教训你了。
但你啊你,能不能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心疼一下自己?”
祁霄又低下了头,咬牙切齿:“我不配做母亲的儿子,我不配!”
白溪桥长叹一声,他真是劝不动。
白溪桥丢下祁霄一人,走出灵堂,轻声喊了池越出来。
“这样下去不行。”
池越也是一声叹:“我去接唐公子来吧。”
“快去快回。”
白溪桥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他会如此迫切的希望唐绫陪在祁霄身边。
令他烦躁的直挠头。
白溪桥折返回去,掐遇上两个宫装女子打伞而来。
十二公主祁霏今日一早得知噩耗便想来了,只是她偷跑出来并不容易,才拖到了这会儿。
十二公主给琳妃磕了头、上了香,跪到祁霄身边,轻声问道:“九哥,你还好吗?”
祁霄微微点头,却没有应声。
十二公主犹豫了一下,又说:“九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祁霄垂着头,道:“十二,九哥现在没什么精神说话,改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