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说南氏公子因妒忌殷秀比自己年轻,害怕天家移情别恋,于是将貌美的小医官送到蛮夷的榻上,真是歹毒心肠。
坊间流言蜚语倒也罢,如今连金銮殿上都是闲言碎语。
尤其是许之润,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惨绝人寰,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帝屠了他满门。
殿下的大臣窃窃私语。
“男子和亲,古往今外,都未有之啊。”
“是啊,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而且殷老院判家可是独子独孙,这是让他老殷家绝户啊。”
“更何况乌鹿王是什么人,凶神恶煞的蛮夷!可怜的殷医官才刚过及冠,这不得被折磨死!”
“啧啧啧,知道公子昭手段非常,却没想到这般狠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嫉妒殷医官年轻啊。听说他二人长得有那么七八分像……”
“若是如此,那公子昭真是歹毒心肠,怪不得后宫只有皇后有所出。陛下独宠他一人,真是九尾的狐狸转世了!祸国殃民!祸国殃民!”
小顺子在殿上听着,脸被气得青一阵、紫一阵。他们家明月青松一般的皓月公子竟被这些人如此抹黑!
更让他生气的是,本该维护南昭的元址,竟然充耳不闻,连许之润的哀嚎都未听进去,而是专心致志研究着手里的两份密报。
一封是穆戈写的军报,另一封则是元址暗插在南昭身边的暗卫所写。
自从穆戈筹谋设计,帮着南昭前往灵关,元址便知道在南昭的事情上,穆戈也未必言真。
果真,元址看着这两份写得不一样的东西,气得七窍生烟!
一份四海升平、喜气洋洋,详尽了和亲之事。
另一份则是……
孟朗?!武安侯?!穆戈?!乌鹿王丨?络腮大胡子?!
元址一拳头锤在案上:“好啊,南昭!朕日日担忧你,怕你吃不好、睡不香,还好吃好暍地替你养着师弟。你却处处沾花惹草,才过春天这金銮殿屋顶上便草长莺飞了!这么多男人凑一起都能开两桌牌九了!”
作者有话说皇家御制醋坛子,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公子昭千古第一人
看着这么多男人的名字,元址怒气升腾,将龙案都拍出了裂纹。
殿下瞬时鸦雀无声。
大臣们战战兢兢地看着小顺子恶狠狠瞪着他们的眼神,即刻转了话锋。
“这个,虽然男子和亲从未有之,那我朝便可以开此先例,以给后人做个表率!”
“没错,虽然殷老院判只有此独孙,但殷氏旁支那也是子孙鼎盛,不算绝户。更何况,为国和亲,殷医官光宗耀祖啊!”
“虽然乌鹿王乃北境游牧,但好歹也是堂堂一国王爷,也是战功赫赫、威风凛凛,这么看来还是殷医官高攀了呢!”
“是啊,公子昭翻云覆雨手,化干戈为玉帛,免去边境之乱,真是纵横圣手、麒麟之才!”
“是呀……公子昭千古第一人!”
“哼!呸!”小顺子这才气息缓和了些,“墙头倒的东西!”
他看着元址铁青地脸色,小声提醒道:“陛下一一陛下!”
元址冷声:“说!”
“早朝……”
元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是!”小顺子甩下拂尘,起音:“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许之润跪在殿上,连连喊着:“陛下啊,老臣哭了这么久,您倒是说句话呀!”
元址手中死死地捏着密报站起身,眼皮子都未抬,懒理许之润,“有病去看太医,哭朕作甚?!退朝!”
许之润抽泣着鼻子:“……???”
小顺子:“退朝__”元址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他姥姥的!小顺子,二公子的三瓜两枣还在大理寺吗?”
小顺子碎步跟上,“在的在的,依着陛下的吩咐,围得像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
“很好!南昭啊南昭,朕揍不得你,还揍不得你身边的鸡犬吗?!走!去大理寺!”
元址连龙撵都未坐,直接跃马而上,冲出宫门,奔向大理寺。
小顺子连吩咐着赤羽卫,“快跟上,快跟上!”
大理寺最后面的小院里,离恩正坐在摇椅上,两边各立着一个小徒弟。一个替他斟酒,另一个为他遮阳。
他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哼着小曲:“桃花里??三月三??搂着姑娘?~下江南??”斟酒的妙音言道:“师父,听大理寺卿说,师伯要回京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离恩轻呷一口酒,“说什么呢!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日子,除了出不得门,要什么有什么。就连这冻醪都是新鲜酿好送来的,你几时见过凤仙楼的掌柜亲自送货上门?”
妙音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还不是因为师伯的关系,自宫变后,如今天下间谁人不知咱空虚阁的人是天家的当红宠臣,还是穿过喜袍的!”
离恩乐道:“那是!我那位嫂子,也就是当今陛下,对你师伯甚是偏爱,现在你师父我才尝到点作为他师弟的甜头!美哉!”
小院外传来嘈嘈杂杂的声音,离恩不慌不忙地吩咐道:“去看看,许是在太白楼定的菜肴送来了!你再同那看门的侍卫说一声,以后送来的吃食不必一一验毒了,真麻烦。”
妙音放下酒壶向着小院外走去。
离恩眯着眼睛继续哼小曲:“桃花里??三月三??搂着姑娘??下江南??”他听到有人衣袖带风奔进院来,“你跑什么,让你去拿个菜肴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狗撵了。”
咚一声!一旁替他遮阳的妙云跪地!
离恩气得睁眼瞪他:“没吃饭吗?”
妙云不敢抬头,离恩此时方觉不太对劲。
他用余光瞥见了那一双明晃晃的龙靴……
龙靴?!
离恩忙地跪地俯身,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址站在他面前,冷声:“你倒是惬意的很呐!朕说呢,好好的贵公子怎得净学了些不三不四的路数,原来根源在你这!”
离恩冷汗涔涔,吓得酒醒了一半,战战兢兢言道:“陛下、、陛下、、、小人、、不是很明白……”
元址手拿起酒壶闻了闻,冷笑:“哼!冻醪!上一回他便是同你吃酒。”
“陛下问得是师兄吗?他回京了?”
元址坐在离恩的摇椅上,嗤笑:“回京?!朕看他是乐不思蜀吧!”
这下离恩更加不解了,“那陛下前来……”
元址捏了捏手里的马鞭子,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身子不爽了,需要舒展舒展,顺便问候下他的鸡犬。”
这回离恩便是再傻也听明白了,好家伙,这是他那人都不知道在哪的师兄又惹小皇帝生气了。小皇帝寻不到人,便来找他撒气。啧啧啧!这般狗脾气!可怜的他,竟要遭受这般连累!
他吓得手心都出了汗,若想躲过此劫,还真得好好想想法子。
他的脑子飞速转着,有了!
离恩端礼言道:“陛下若觉得心情不爽,小人倒是有一法子。”
元址挑眉:“哦?谁来听听!”哼!除了揍你一顿,朕着实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撒气!
离恩清了清嗓子,言道:“若陛下不嫌弃,离恩倒是为陛下献上一曲,是我家师兄曾经弹过的,那曲子还怪好听的。”
“他弹过的?是哪曲?”
离恩佯装看了看天空,“哎呀,好像是、、好像是叫什么,名字实在记不得了。但是我家师兄啊,自从求着我亲手为他斫琴后,经常爬上屋顶弹琴,可弹得那都不是阳间的玩意儿,没法听!唯有这一曲听着却像仙音呢~~他只弹过五回,还都是每一年固定的日子,好像在念着什么人……”
元址沉声:“念着什么人?!是哪一日?”
“每年的九月初九,小人记得可清楚呢!应该是特别的日子吧。哦,对了,小人想起来了,曲名是梨花什么的。”
言闭,离恩悄悄地观察着元址的脸色,果然,这一招好用得很。
元址像失神一样,喃喃着:“梨花白……九月初九……每一年……九月初九……”
他从摇椅上站起,拖着沉沉的步子,低垂着头,凌乱地离开了。
直到元址出了大理寺,妙音和妙云将离恩从地上扶起来,拍掉他衣物上的灰尘,扶他坐在摇椅上。
妙云斟了一杯酒,问道:“师父,徒弟不明白,九月初九究竟是什么日子?为何陛下听过之后便走了?还那般失神……”
离恩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哼!能有什么日子,小皇帝的生辰呗!”
“呦!师伯真是痴情啊。”
离恩点头,“不过,听着小皇帝方才说的话,准是不知道又在哪吃了干醋。你师伯就不能少给我惹些麻烦,就不能安分守己些?!迟早得让他送走了我。”
离恩才舒了口气,门口又是_阵乱哄哄。
他还以为元址折回来了,忙得带着妙音、妙云跪地。
没多久,他的另一个徒弟跑进来,激动地喊着:“师父,师父,是从灵关回来的军!他们带着和亲的队伍回来了!师伯回来了!咱们能回空虚阁了!”
离恩:“啊?!这么快!”
此时,元址再一次站在了皇城瞭望塔的落日余晖下,落寞无边。
只是这一次,小顺子陪在了他的身边。
“陛下,和亲事宜已经安排礼部了,依着二公子的意思,也不必择什么吉日,预备妥当便会尽快完婚,以免夜长梦多。”
元址未应答。
“陛下,那个乌鹿王带来的聘礼,京中无处安置,依着二公子的意思,便在温泉行宫附近开了牧场,圈养起来了。”
小顺子见着元址不言语,犯难继续道:“关于殷医官的嫁妆,依着二公子的意思,也都按照我朝王爷迎亲的份额备着了,方不失颜面。”
“还有那王府的选址,既然乌鹿王都肯留在京中,依着二公子的意思,便让乌鹿王自己选,方不失气度。”
“还有__”“小顺子……”元址打断了小顺子的话,看着远方天色暮霭,气虚问道:“他既然这么不放心朕,替朕想这么多,为什么他自己不回来亲自解决?所有人,就连那些北境的牛羊都来了,为何他不回来……他、、是不是、、不要、、不要朕了……他是不是后悔了……出去一回,天大地大,他终于可以自由了……是不是”小顺子心疼着:“怎么会?丨二公子不是那般人!穆戈大人不是说了吗?二公子抓了小五子,为了让小五子说出实情,二公子在审问时手重了点,险些把人弄死了,所以便带着小五子去了留白山,想着让白须圣人先把人救活,之后再慢慢审问。”
“呵呵!”元址冷笑,“这般理由,你信吗?”
“奴才信啊,二公子从不妄语,更没必要同陛下妄语。陛下莫急,过几日公子便回来了,若是公子看到陛下这般样子,该心疼了。”
“他会心疼吗?家国天下……他一心想得始终是天家,是朕!而不是……不是我……”
小顺子:“……”
他瞧着元址萧索的样子,心中对南昭也颇为疑惑。
穆戈说南昭不随大军回京,提了小五子便上了留白山,分明里面就是有点什么,但又说不清楚。
可现在面对失魂落魄、神思不明的元址,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万一元址想不开,那第一个遭殃的便是离恩“小顺子!”元址启口。
“奴才在!”
“去大理寺传朕旨意,着大理寺卿,三日内将公子昭的画像贴满大盛所有城廓,就说此人在皇宫偷盗了绝世珍宝,不论是谁抓到此人都重重有赏!再加一条,他的同伙也就是离恩已经落网,若五日内不自首,便将离恩拖出去斩了!”
小顺子:“……”
作者有话说桃花里?~三月三??搂着姑娘??下江南~~啧啧,离恩呐?~生而背锅!
第一百三十章 他这是嫁个了什么人!
雨山长润,云水阴阴。绿石青苔,空院落花。
有二人自空虚阁山门下的一百零八个台阶上,踏着细雨前行,来到了山门前。
“波罗盖儿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瞧瞧,里面的野草都能喂牛羊了!爷,确定王妃在里面吗?”
罗尔汗趴在门缝上仔细地向里面看着,“爷,您看呐,里面连只鬼都没有啊,怪瘆人的!”
他把门向里推了推,传来晔啦啦地铁链声,“爷!里面挂了铁锁,或许还真有人。爷,等着啊,小的这便将这破门砸幵!爷__”“爷?!”听着闻中并未应答,罗尔汗回身,“人呢?!”
荒草凉凉,蛛网密布。雨水灌流,汇到屋檐处,顺着滴水落下,细细成线。
听雨,观云。
正堂的供桌上都落着厚厚的灰尘,没有香蜡,没有供品,没有鲜花。
有的只是堂下盘坐的人,穿着灰蒙蒙的袍子,只以木簪束发,朴素的很。衣衫都被细雨打湿,浸染成了深灰色。
那人捧着一卷书,独自喃喃,低低呤诵:“昙花乃仙家花神,因缘际会下,得一公子垂怜,细心照料,安稳四季,相爱相伴。”
“仙家知悉后雷霆震怒,将昙花贬落凡间,罚公子入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昙花得知每年暮春时分韦陀都会下山采露为佛祖煎茶,于是她决定将一年的精气在那个时辰化作最美的花。”
“可是年复一年,韦陀始终没有发现为他拼尽全力绽放的昙花。”
“缘起缘落缘终尽,花开落花归尘,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