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这样久的日子,直至昨夜他才寻到借口碰到了南昭的唇。一想到自己也只能摸摸小手、碰碰小嘴的南昭将被别人压在身下,他气血翻涌,吼出一声:“不行!”
这一声便把年老的林公公吓了个哆嗦,慌乱回道:“不行不行不行,陛下的话就是圣旨。是睡库房还是寝殿那都是陛下说了算。陛下给个旨意,老奴这就安排。”
元沚铁青着脸想了想,把林啸那厮摆在哪里他都不放心,又不能时时刻刻找人看着,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他灵光一闪。
元沚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讲来:“那个……林啸再不济那也是右相家的贵公子,总不能让他睡了库房,与人落了话柄。林公公,这朝阳宫内,除了朕的正殿最为尊贵,第二尊贵的是哪处?”
“回陛下,第二处最贵的便是北面偏殿。”
“那好,就许那小畜……那林公子住在偏殿吧。”
林公公有点蒙,“陛下,那北面偏殿乃是公子昭的住所,若是林公子住在那厢,那公子昭又如何安置……”
“朕想了想,林公公年纪大了,夜里侍候朕总归是不方便,倒不如就让南昭替林公公担值,宿在朕的寝殿内,如何?”
林公公忙跪地谢恩,“谢陛下的体恤,老奴感念陛下恩德,陛下洪福齐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老奴现在就去安排。”公公生怕元沚反悔,脚下像踩了风火轮,匆匆离开。
元沚扯了扯嘴角,看着包扎在手上的发带,笑笑,“老不正经的,跑得还挺快。”
林公公像迎来了第二春,笑逐颜开,连连拍手说着,“成了成了。”
小顺子看着看着师傅高兴,也跟着乐乐呵呵,“师傅果然料事如神,四两拨千斤便将公子昭送进了正殿。”
林公公得意地很,“天时地利啊,那林啸来得正是时候。有人争抢的宝贝才会炙手可热。天家的心思,咱家看不出来吗?彼此给个台阶罢了。说到底,还是陛下心里有公子。”
第二十二章 还顾得上那点可怜的真心-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天家这是怎么了?”
竹石边替南昭拾掇行装,边碎碎念着:“公子进宫的头天起便是在殿内伺候,两年后只因二相打发先皇留下的亲卫去了皇陵,天家便迁怒于公子,将公子赶出了内殿。还有那林家公子,恶名在外,原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现在倒好,他刚进宫,便将公子赶出屋子。朝阳宫这么大,住哪不好?为什么偏偏跟公子过不去。”
南昭握着一卷书随意翻看着,只轻言,“住嘴,我看你是越发不守规矩了。天家是你这小奴才可以妄议的吗?”
“小的替公子委屈。”
南昭言道:“这天下都是天家的,天下的臣民都是陛下子民。为人臣,能伺候天家是皇恩,是荣耀,何来委屈之说?”
“算了,公子就算是哪一日被天家卖了也会跟着别人数钱。”竹石气得跺脚,将收好的一沓子书卷摔在桌子上,气呼呼地冲出了门。
南昭深出一口气,将书卷放在桌案上,眼神阴晴不定,心中方乱,思略着,还未到秋,便要开始了吗?
这些年因着元沚行为乖张,毫无长进,宫里宫外的各方眼线也渐渐地放下心来。
当初能被派进宫的探子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精锐,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进宫,没成想整日看着元沚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实在是没有监视的必要,竟是落了一份闲差。
探子们又因宫里伙食太好,一个个都被养得膘肥体壮。闲来无事,便开始编排关于元沚与他之间风流韵事,赚点散碎银子。
坊间关于他二人那些荒淫不羁的话本子,也大多是从宫内传出去的,没成想一时间竟然风靡天下!探子们哪里会想到原来靠着编排小皇帝和俏公子的床笫之欢,竟然还能发家致富,心中乐开了花!甚至有人愿意出高价买通宫外人,只为进宫做朝阳殿里的探子。
但是他不傻也不瞎,风云变幻,他皆看在眼中。
元沚用这么一手温水煮青蛙,便将留在朝阳宫里的各方眼线悄无声息地换了一茬又一茬,留下的也都是些不打紧的人,而宫外的人再也探不到真正的消息。
然而,帝王大业犹如一池春水,哪怕是一个小石子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荡起涟漪。宫外人清楚得很,在功败垂成之际,关于元沚的重要情报怎么能靠那些如今只会写话本子的废物?
在这个节骨眼上,右相将林啸送进宫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元沚!
林府若是同元沚联手铲除南府,右相林韧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届时再将林府的嫡女送进坤凤宫,诞下皇子,林府从此便可以千秋万代,无人再能撼动,怎么看都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南府与林府,谁先与皇帝结盟,谁便能活到最后。
右相让林啸进宫赎罪的提议,元沚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怕是元沚自己心中也很清楚,左右二相分庭抗礼、不睦多年,而秋后及冠夺大印便是最后的机会。
成者,相王国丈;败者死无全尸。
所以,一个愿意塞人,一个也愿意收着。
那么,自己的父亲呢?当年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将他推在了元沚的身边,是不是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唯一让他不解的是,这些年父亲从未派人与他查探过任何消息。还是说,父亲这么做是故意为了使元沚放下对自己戒心,成为藏在元沚身边最犀利的刀。
直到今日他才算看明白,父亲确实好谋算,将他放在宫里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就连元沚也信了南府已将他视作弃子,不然元沚也不会再一次将他招进内殿。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让他拉拢元沚,送自己的嫡亲妹妹入主坤凤宫吗?
若是如此,那么元沚就很可能是他未来的……
可是,昨夜……
南昭摸了摸自己的唇,一点点红晕浮在了面颊。
窗外雀鸟飞过,振翅啼鸣的动响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不由地失笑,笑自己的天真。帝王将相从来便是权力至上,关乎社稷存亡,哪里还顾得上那点可怜的真心。
质子?侍读?男宠?
像自己这样尴尬的身份,同元沚根本无可能。
他能做的,便是探探元沚的底,在右相动手之前,尽早替父亲与元沚结盟,如此才能保得住南府几百条人命,百姓也免遭战乱之苦。他虽然不知道元沚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才将自己再次招入内殿,但现下看来,这的的确确是个绝好的机会。
南昭再一次沉眼,他又要如何才能促成元沚与南府的联姻呢?
元沚从不与他人触碰,近得了身的唯有林公公与他。
难不成……真的让他像话本子里写得一样,洗洗干净、爬上元沚的龙床唤一声哥哥?
第二十三章 林啸进宫-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红透了脸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就算本朝王公贵族颇好男风,那也是在风月巷或者戏楼捧那么一两个小倌或戏伶罢了。他南昭教化传统,承圣人之道,怎么可以委身做那样的事?
正当他心中纠葛、念了几遍观音心经的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急促传来。
林公公轻轻推门闪了进来,欠身伏礼,“公子,林府的公子已经抬来了,公子这厢可收拾妥当了?陛下召公子现在去正殿。”
南昭提了一口气,言道:“南昭本就身无一物,承陛下恩泽,没什么好收拾的,公公,我这就去。”
他起身向外走去,刚巧和趴在担架上的林啸擦身而过。他低头微微地瞧了瞧,虽看不太清林啸的面颊,但是背上的鞭痕却是触目惊心。
林公公引着南昭去往朝阳殿,解释道:“林公子没事,年纪轻,身子骨结实,宫里用药都是极好的,没几日便可以下地,误不了陛下的差事。”
南昭习惯性温和地笑笑。
林公公瞥了眼南昭的侧颜,又言道:“不过啊,咱家有几句话须得嘱咐公子。”
“公公请讲。”
林公公伸手轻轻拉住了南昭的袖子,“公子啊,这今后啊,公子在内殿侍奉,林家公子在宫门戍守,无事还是不要去招惹林家公子。公子也知道,天家的心思细腻,免不了会多想。何必惹陛下不痛快呢?”
“公公所言极是,但是南昭与林公子并不相熟,何来招惹之说呢?”
公公手中一紧,捏了捏南昭的手臂,沉凝:“就怕啊,就怕有些人上赶着不请自来,到时候不清不楚的,公子素来不张不扬,就算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还需谨慎些才好。”
南昭听懂了林公公话里有话、言外之意,“南昭谢公公提点。”
林公公谦虚地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咱家只是心疼陛下,也心疼公子,咱家年纪大了,再也见不得伤感情的事。”
感情?他与元沚还会有感情?南昭不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在林公公身后离开了偏殿。
来到元沚的寝殿门外,林公公搓着小手,喜笑颜开,乐呵呵道:“公子,快进去吧,不早了,陛下该歇了。”
南昭欠身行礼,推开寝殿的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林公公差小顺子合上了门。
寝殿里的仙鹤立地宫灯,点着的红烛轻悠悠地晃着暖色的光,龙头九鼎香炉升起缭绕的烟。
南昭侧了侧身,悄悄地寻着元沚的身影。
终于在书案后面,看见了元沚身着薄衫侧身躺在梨花长榻上,身形隐隐显现,头发轻散着。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轻轻地握着一卷书,手上仍旧裹着南昭的发带。
南昭轻步走去,静静地立在了长榻的不远处,等候元沚的旨意。
元沚斜眼瞥一眼低着头的南昭,心中思量,他怎么不说话?没什么要问的吗?就不好奇朕为什么再一次将他召入内殿侍候吗?离朕那么远,就好像朕要扒了他一样。整日里那副死样子,实在是乏味的很。他怎么不如话本子里写的那么有情趣呢?还是说,须得朕循循善诱、好好调教,徐徐图之?没错,一定是这样。
元沚清了清嗓子,言道:“那个……”
第二十四章 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有多招人烦-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低身,“陛下有何吩咐?”
元沚轻轻地抬手,“那个……扶朕起来,躺了许久,身子都有些麻了。”
南昭快步上前一步,躬身伸出了双手。
元沚缓缓地直起身子,扶住了南昭的手臂,慢慢地摩挲在南昭的手上。
南昭耳垂微微地泛了红,想抽手又抽不回去。
这些细微的举动都尽数落在元沚的眼中。
脸红了吧?害羞了吧?哼!南昭啊南昭,朕就知道你心中有朕。
元沚装作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倒在了南昭的身上,手中的书卷哗啦啦落在地上。
南昭扶住了元沚,微微弯身又想去拾起地上的书卷。
这时他才看到书卷上摊开的那一页明晃晃地画着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在用奇怪的姿势交缠在一起。
没眼看!没眼看!南昭红透了脸颊,闭着眼睛拾起了书。
现下,他就是再过愚钝也知道这书里画的是什么。
元沚就靠在南昭的肩上,双手扶着南昭的肩膀立直了身子,笑道:“怎么了南昭?你比朕年长两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朕不信你平日里没看过。”
南昭向后撤了一小步,死死地握着那卷书,躬身行礼:“回陛下,臣确实没看过。”
元沚撇了撇嘴,上前逼迫了一步,“呦,是吗?那你一点都不好奇,这画里的两个男人是谁?他们在干什么?要不要现在看看?”
南昭再一次后撤,言道:“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元沚咄咄逼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的意思是,朕看了这些东西,便不再是圣人,朕的御令也不是圣旨,而是污言秽语吗?”
南昭顿身,咚一声,双膝磕在墨玉地砖上,俯首:“臣不敢!臣万死!”
元沚缓缓地低身,蹲在南昭面前,一只手捏住了元沚的下巴,轻挑了挑眉毛,“南昭啊,七年了,单单是‘臣万死’这句话,你都说了一万次了。若是朕真的想要你的命,你怕是死一万次都不够朕泄愤啊。”
他用了点力道,迫使南昭抬起了头,看着南昭妖冶的脸,“南昭啊,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有多招人烦,烦到朕忍不住的想……想……”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林公公紧张地抓着小顺子的手,激动地小声嘀咕,“说呀,快说呀,想亲他、想抱他、随便说个什么呀,快急死咱家了。”
“想……”元沚双唇拧巴着,死命地蹦出几个字:“想拿你去填湖。”
林公公:“……”
小顺子:“……”
南昭僵住了身子,沉声回道:“若是拿臣的身子去填湖能换得陛下欢心,那便是臣的造化、是臣万世荣耀。”
元沚:“……”
林公公气得直跺脚,血气一冲,眼前一花,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幸得小顺子扶住了他,又唤了两个侍卫将林公公搀扶回了房。
看着南昭此时一副慷慨就义,视他为洪水猛兽般的神色,元沚气急,松开了手,忙得站起来,疾步走向床榻,随意将靴袜甩在一旁,掀开被衿将自己裹住了,脑袋都深埋在里面,扉腹着:“榆木脑袋!朕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还是听不出来吗?为什么朕不拿别人去填湖,偏偏拿你!还不是因为朕与你最亲近。难不成非得让朕把这句话写在圣旨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