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想起曾经自己不小心撞破李轩跟尺素争吵时,李轩说他能登上皇位是得了向家的支持,那应该便是向秦了。
“你可知这向将军与皇上有何渊源?”
“不知......”
“他们是师兄弟,从前一同在归云山习武,向将军入门早,尽管皇上年纪大,还是被叫他一声师兄。”梁太傅神神秘秘地说。
初七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李轩这般要强的人,让他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师兄,他可怎么开得了口啊。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李轩在门外站了许久了,再不进来,还不知他的这位授业恩师又要扒自己什么老底了。
梁太傅捋着胡子脚底抹油溜走了,初七看了一眼李轩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可从来没叫过他师兄,我经常把他打趴在地上。”李轩捏着拳头说。
“师兄...”初七勾着李轩的胳膊甜腻腻地叫道。
两人皆是梁太傅门下弟子,初七可不得唤李轩一声师兄,看着粘人的师弟,李轩觉得自己得拿出点师兄的派头。
“让师兄检查一下师弟的功课做得如何。”李轩捏着初七的下颌,霸道地就要吻上去。
李轩很少佩戴饰品,今日接见了几位使臣便带了一个血玉扳指,玉器抵在初七脸上,硌的他难受,初七抬手一抓,看到那扳指一张笑脸立刻垮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弄疼你了?”李轩连忙低头去看那侧脸。
“不疼,我的扳指不见了。”初七委屈道。
李轩送他的白玉扳指,他宝贝的很,怕磕了碰了不舍得带,便挂在脖子上,可他被杀醒来后下意识去摸脖子那扳指已经不见了,他后来问过尺素,尺素说他被送来时就没有扳指。
当时他一心想离开李轩,虽觉可惜但总归断了念想,可现在他与李轩心意相通,他自然舍不得那扳指。
“朕把这个送你。”李轩脸色复杂地将手上的扳指塞进初七手里。
“不必了,那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算了,是我与那玉没缘分。”初七将血玉扳指还给李轩,满脸伤感地说。
☆、衷肠
自从提起玉扳指那茬,初七每日都神色恹恹,别说听话本没了兴致,就连吃饭都比往常少吃了一碗,李轩为哄他开心,带他去了国库,打开密室门,献宝似地让他去挑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初七幽幽地感叹道,“走吧......”
呵,这读了两天书还会念诗了,李轩不可思议地看着初七,这扳指确实在他手里,当时宣颢将扳指给了他,他揣在怀里对初七日思夜想,最终接受初七死去的事实,便将扳指......哎,算了,磨不过初七。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李轩推着轮椅说道。
“哪里都不去,没心情,回去躺着吧。”初七叹息道。
“取扳指。”
“扳指在你那里?”初七猛地转过身看着李轩,蔫了几日的人瞬间有了生气。
“嗯,被我收起来了,不过有点远,我送你回养心殿,我和宣颢去取。”李旭说道。
“怎么会在你那里?”初七思忖了片刻,“我死后你见过我的尸体,被你拿走了?”
“胡说什么?”李轩在初七头上重重地按了一把,什么死后尸首,李轩按在初七头上的手抖得厉害,慌忙地将手收回,强装镇定地说,“呸呸呸,以后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他的声音都是抖的,初七坐在轮椅里,直视着前方,“我和你一起去。”他想知道自己死了李轩会怎样,他想知道,李轩究竟有多爱他。
曾经天人永隔的阴影再次笼罩着李轩,他不愿意跟初七分开哪怕刹那,哪怕要将自己一颗心剖给初七看,李轩也甘之如饴。
“在宫外吗?”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初七被李轩抱进怀里,几名影卫将初七的轮椅搬上了马车。
李轩点了点头,抱着初七迈开长腿跨进了马车。
驾车的是宣颢,马车周围十几名影卫贴身护着,马车后头还跟着一队禁军,这究竟是去哪里取扳指,这架势,是去打仗吗?
不仅仅是初七看到的人,暗处还有一批影卫时时盯着周围的动向,离开皇宫,李轩怕遇到齐阿诺的人前来劫人,自从知道初七与齐阿诺相识,北离细作小泉子又是为初七入宫,可李轩派人排查许久,并未发现皇宫周围有其他北离人,既然查不到,那边是藏在更深的地方,李轩不敢掉以轻心。
“我们到底去哪?”马车宽敞奢华,内里安了一软塌,初七躺在马车里有些紧张的地看着李轩,人人带刀,初七没见过这种架势,去取扳指的地方很危险吗?要不然不去吧。
初七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落英山。”
初七哪里知道落英山是什么地方,直到绵延至云端的山脉露出隐隐约约的陵墓时,初七方才知道,那是皇陵。
守墓的士兵见影卫开路,便知是皇上来了,列队跪在道路两旁,初七趴在马车窗口看着马蹄扬起的烟尘,一副格外新奇的样子。
一路上李轩都在观察初七的神色,离开皇宫的初七有些兴奋,一路都趴在窗户上看沿途的风景,他喜欢枯草,红枫,常年翠绿的冬青树,这一切沙漠里没有的东西初七都很喜欢。一路上初七除了解过一次手之外没有离开过马车,而且影卫在四周为没有发现异常,李轩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可常年的谨慎又使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他不怕初七是细作,他只怕初七离开他。
马车在一座陵墓前停下,李轩打横抱着初七,下了马车,影卫将初七的轮椅搬了下来。
“怎么了?害怕?”感觉到怀里人十分僵硬,李轩将初七放进轮椅里关切地问道。
一见李轩半蹲在自己面前,初七更是紧张起来,连忙去扯李轩的胳膊,“你快些起来。”
“怎么了?”不像是害怕,那是怎么回事。
“你身为皇上,在先帝墓前,又是抱我又是蹲到我面前,被先帝知道了,定然要生气的,你离我远些,我自己推轮椅就可以。”初七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小声叮嘱李轩。
李轩疑惑地看着初七思忖片刻后豁然开朗,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初七。
陵墓恢宏大气,而且很新,难道不是先皇的?
“小初七有长进了,会替朕打算了,不过你放心,里面不是父皇,走吧。”李轩捏捏初七的侧脸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一众影卫守在外面,昏暗幽长的墓道里只点了几个火把,可见度只有几步,李轩走在初七身后推着轮椅,初七看不到他人,只能听到车轮撵过地面的声音,心里有些害怕,两人路过拐角时,初七被一个石像下了一跳,尖叫一声又赶紧捂上嘴,生怕惊扰了墓主人。
“别怕。”李轩轻笑一声,抬手按了按初七的肩膀。
李轩的声音在墓室里回响,初七转过脸想看看他,一回头,嘴里便被塞了一块蜜饯,李轩将一个油布包递给初七,“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我不吃。”初七将油布包包好揣进自己怀里,“在别人墓室里吃东西,墓室主人会怪罪的。”初七认真道。
“墓室主人不会怪你的。”李轩声音含着笑,看着初七实在害怕,便将轮椅停下,将初七打横抱在怀里。
“这样就不怕了。”李轩用鼻尖蹭了蹭初七说道。
能看到他自然就不怕了,初七挣扎着要下来,就算墓里葬的不是先帝,那也是皇室中人,是李轩的亲戚。
“别动,还有一段路,给朕省点力气。”李轩咬了一口初七嘴唇说道。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将脸埋进李轩胸口,自暴自弃地想,他不露脸,李轩的亲戚就不知道谁让他这般辛苦了。
墓室规模很大,沿途雕像珍宝数不胜数,两人一直往下走,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墓室,走过最后一个向下的楼梯时,两人到了一主墓室,墓室周围镶嵌着夜明珠,地底深处的墓室倒比先前的墓道还要明亮,主墓室四周除了可这初七看不懂的秘文壁画以外,便只有中央放着的那副棺椁了。
死过一次的初七依然没有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他很怕这些与死有关的事物,死便是消失,便是天人永隔,永不相见。
他看了一眼便将脸埋回李轩的胸口。
李轩抱着他走了几步之后,初七便发现自己被放在一平台上,这墓室里没坐的地方啊,初七颤抖的小手一摸,屁股底下果真是木质的东西......
停在墓室的那口棺材!!!
李轩把自己放在棺材上!!!
是他疯了吗?
初七死死抓着李轩的衣襟尖叫着往李轩怀里钻,“啊啊啊,我是不是坐在棺材上,我是不是坐在棺材上!!!啊啊啊,救命!!!”
李轩双手圈着初七,生怕他掉下来,看着吓得炸了毛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在空荡的墓室里回响,显得有些阴森,初七听了那笑声,直接吓红了眼眶。
“看着我,初七,看着我。”李轩捧着初七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心爱之人的脸映入眼底直击心底,初七惊恐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别怕,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需要害怕,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李轩看着初七说道。
“嗯。”初七含着鼻音点了点头,可他刚点完头,,便觉得身子猛地一晃,他余光看向身侧,再次惊声尖叫起来。
只见李轩扶着他的身子,直接将棺材盖子推开一道缝!
“啊啊啊啊!!!!”初七的尖叫声响彻墓室,李轩觉得墓室仿佛抖了抖,为了不让辛苦建好的墓室被初七的尖叫声震塌,于是李轩便环着初七的腰直接吻了上去。
“嗯...”李轩的舌长驱直入,初七刹那间没了声音,亲吻无疑是一支最好的镇定剂,尽管心里还是恐惧异常,但周身每一寸空气都被李轩填满,初七感受到了令人心安的气息。
出于对死者的敬畏,初七平复下心情后,轻轻推开李轩,脸别到一边,依然不敢往棺材里面看。
“别怕,这是我的墓室。”李轩说道。
他的语气太过于平常,初七甚至以为听错了,李轩说的应当是这是我的衣服,这是我的鞋子,一个活人,一个这般年轻的人,竟可以这般轻松地说出这是我的墓室。
初七半张着嘴看着李轩。
李轩挑了挑眉示意初七看他身侧。
尽管恐惧依旧笼罩着初七整个人,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低头看去,果然,棺材里是空荡荡的,里面只静静躺了一枚扳指,李轩曾经送自己的那枚。
悬着的心没有因为棺材是空的而落地,反而因为这是李轩的棺材而悬的更高。
“为什么...为什么...”初七嘴唇颤抖地去拉李轩的胳膊,仿佛在检查他身上那里有伤,为何早早给自己准备棺椁,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看着心爱的人在为自己担忧,李轩的心又酸又涨,他一把将初七揽进怀里,“历代皇帝登基后便开始建造陵墓,这是历朝留下来的规矩,对不起,吓到你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吉利的规矩?”初七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轩。
“挑选墓地需要几年,建造陵墓又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历朝历代皇帝多数短命,所以登记之日起建造陵墓,便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短命?怎会短命啊,皇上会短命,你怎么还要当皇上?”初七听了李轩的话,几乎要急出眼泪。
“你在担心我?”李轩吻了吻初七的眼睛,“臣子谋反,敌军作乱,刺客暗杀,细作投毒,皇上的死法多种多样,千奇百怪,还有操劳过度,纵欲过度......”
这个人又没了正形,初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放心,朕身体好着呢,以后死,估计也是在你身上累死,不过在那之前,朕一定会先把你干死。”
“我出去就给你投毒,我先毒死你啊!”初七红着脸捶着李轩的胸口说道。
李轩抓着初七的手哈哈大笑,“你若真给朕投毒,那朕也会当成人间佳酿一饮而尽。”
“你傻啊。”不知怎地初七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真是疯了,两个人竟在墓室里说着死不死的。
“别哭,人都会死的,朕死都不想和你分开。”李轩捧着他的脸,替他将泪水擦干。
“扳指给我带上。”初七将手伸到李轩面前说道。
李轩从棺材里取出扳指,将上面的红绳解开,然后白玉扳指就套住了的初七的手指。李轩将那双手握在手里揉捏,“一副镯子,一枚扳指,你这就算被我李家套住了。”
心脏又酥又麻,被李家套住,他是他家的人,若是在民间,那他可就是他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了。
初七笑着点了点头。
“抱你走了一路,朕累死了。”李轩甩甩胳膊,将棺材盖往下推了推,一身,坐到了棺材里头。
初七震惊地看着李轩,这人估计是真疯了!虽说是自己的墓室,但也不至于不避讳至如此。
“挺宽敞的。”李轩头一次躺棺材也是新奇,四处拍了拍,满意地点点头,“当时建墓室的时候,朕就跟工匠说棺材造的大些,朕要跟朕的心上人同殓,不要妃嫔陪葬,免得扰了我们清净。”李轩说着朝初七张开双臂,“心上人,要不要跟朕提前体验一番百年后的光景。”
那边陪他疯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