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转过头,正对上初七的眼睛。
“别人没有的你都会有,别人有的,你会拥有比别人更好的。”李轩拉着初七的手说道。
初七一怔,李轩这是对自己承诺,会与自己成婚,拜天地?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赝品
婚礼一切从简,婚宴上也不过三桌客人,皆是旧识,宣颢拉着柳天翊的手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醉的眼神迷离。
“我的酒呢?”初七敲了敲自己的杯子说。
“用朕的喝。”李轩将自己的酒杯推了过去,上好的桃花酿,杯子一过来,初七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桃花香。
兴奋的人儿捧起杯子一杯酒下肚,随即一张脸皱成包子。
“好辣好辣。”初七伸出舌头不停地扇着风。
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喝口水,他净捉弄你,这么烈的酒,你怎么能喝的了。”尺素心疼地递来热茶。
初七捧着热茶还未送到嘴边,一股回甘便从喉咙涌出蔓延到舌尖,满口留香,好似置身于桃花林中一般。
“好好喝啊。”初七放下热茶砸吧砸吧嘴说道,“还要。”
李轩一愣,今日让他喝酒只不过是初七缠着自己要酒要的紧,自己借此机会给他一杯烈酒,呛他一呛,让他从此断了喝酒的念头,这怎么还觉得好喝呢,可能杯子太小。
李轩给他满上。
恰好醉醺醺的宣颢过来敬酒,初七端起酒杯跟他一碰,一仰而尽,平日里娇弱的跟朵花一样的人竟然如此豪爽,“好兄弟!”宣颢重重地拍了拍初七的肩,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宣颢能有今日大婚,全都是初七兄弟的功劳,我再敬你一杯。”宣颢满上又干了一杯,初七看了一眼空了的酒杯,在桌子上扫了一圈,直接将李轩面前的酒壶拿来给自己满上。
又是一饮而尽。
“啧啊。”初七忍不住感叹一声,这世上竟有比牛乳茶还好喝的东西。
“我再敬你一杯,喝了这杯酒,以后就是自家兄弟,有事你说话。”宣颢又满上一杯。
“嗯嗯,自家兄弟。”初七忙不迭点头,也给自己满上。
李轩脸上五颜六色,这俩人还称兄道弟了,连喝三杯,这宣颢不想活了?跟在后头的柳天翊见李轩变了脸,连忙将宣颢拖到了一边,“喝多了说胡话,喝多了,哈哈,让大家见笑了。”
“我没喝多.....”宣颢半个身子都挂在柳天翊身上嘟嘟囔囔的说。
“我说你喝多了你就是喝多了。”柳天翊怒气冲冲地吼,随即又压低声音在宣颢耳边说,“你想死?”
宣颢立即乖了起来。
“不准喝了。”初七没碰过酒,不知深浅,连着四杯酒下肚,饶是就酒量极佳的人也该有醉意了,初七却依旧面色无常,可正是如此,李轩才紧张,他见过有的人醉酒与常人无异,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醉死过去。
“我没事...嗝...”初七说着打了个酒嗝,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菜。”李轩一个劲地往初七碗里夹青菜。
初七苦着脸看着碗里的青菜,这是喂兔子吗?太素了,他要吃狮子头,吃肘子。
“不准挑食,把这碗菜吃了就吃肉。”
“好吧。”
被柳天翊拖下去醒酒的宣颢又回来了,这次端着酒杯来敬李轩了。
“谢谢您。”宣颢看着李轩,一脸动容,嘴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也只憋出这三个字。
“看着你成婚,朕也算了了一桩心愿。”李轩拍拍他们的肩说道。
两人干了一杯,李轩又满上一杯,“阿秦不在,这一杯朕替他敬你,新婚快乐。”
宣颢咧嘴一笑。
阿秦,又是那个向秦将军,这次叫的未免有些亲密了,他还替他敬酒,什么关系啊!初七有些窝火,自己举杯喝了一杯闷酒。
再次满上时酒杯被李轩抽走,“不是不让你喝?”李轩有些不满地说。
他还生气了,当着自己的面那么亲密的叫别人,还替别人敬酒,没错,他们从小认识,他们师出同门,他登基他的阿秦功不可没,他们亲密无间。
许是喝得急,生了一丝酒意,初七浑身燥热的很,看着李轩脸上毫不掩盖的不满,初七更是火大。
“我出去透透风。”说罢便扶着小飞车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方才一直在跟别人说话的尺素,注意到这边,忙站起身来问。
当众被甩了脸色的李轩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堂堂一个皇上,这小东西竟然当众跟他闹脾气,真是惯的无法无天了,李轩觉得要维持九五之尊的威严,不去追!
“不必理会。”李轩喝了一杯酒冷着脸说。
“好吧。”尺素又坐了回去。
不是?您怎么不劝我去追呢?李轩诧异地看着尺素。
近几个月尺素被珑姑姑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所洗脑,尺素决定不再参与这俩孩子的事了,于是端庄地坐回去与人把酒言谈。
外头起风了,秋日的风又干又冷,吹得初七难受,初七可以放慢步子,无数次回头,那个坏东西也没追出来,初七一个人走在宫道上,秋风卷起落叶,显得格外寂寥。
也没吃饱,幸好暗格里塞了肉干,初七摸出来一边走一边嚼着。
突然前头有个老太监领着一行人走到一座院里,那老太监脚步匆匆,怎么看怎么像赵元禄,对啊,肯定是他,刚刚在婚宴上就没看见他。
前头宫苑破落,初七以前在宫里打杂时听长福说过这一片是冷宫,赵元禄来冷宫做什么?
初七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可车轮声在这空旷的地上格外清晰,前头一行人停下脚步,一转身,便看到跟在后头的初七。
“哎呦小祖宗,您不好好陪着皇上来这腌臜地方做什么?”赵元禄一见是初七,立即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来几个人,将初七公公送回去。”
“.不用了,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啊?”初七看着几个太监有的端酒,有的端白布,还有个人端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
“这...”赵元禄一脸为难,“奴才们要去处理点脏东西。”
“我跟你们一起去。”初七好奇死了。
“哎哟,可使不得,小祖宗,脏得很,别污了您的眼。”赵元禄连忙说。
他越是这般推辞,初七便越是好奇,赵元禄拗不过他,又怕耽误了时辰,便只得让初七跟着了。
一行人进了一座宫苑,院里厚厚一层落叶,应当是常年无人打扫,窗户破的破,掉的掉,呜呜的风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恐怖,越往里走,呜呜声越大,初七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在哭。
初七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住的是什么人啊。
“别嚎了。”一个太监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声喊道。
初七被那一嗓子下了个激灵,跟着走进去方才发现屋里那张床上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两腿像是没骨头一般从床上耷拉下来,阳光照进屋子,那女人抬手一遮,从指缝中看清楚来人后,一下子从床上弹到地上,两手撑着地飞速地朝初七爬去。
“我要杀了你!”嘶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
大白天活见鬼了,这是正常人能有的速度吗?初七被吓得两腿打颤,动弹不得。这人是谁啊?
“放肆!”一个太监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上。
那女人仰面躺着一个劲的倒气,初七这才看清楚她的脸,竟是艳嫔。
艳嫔喘息几口,翻过身来,看清楚太监手里端着的东西,“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会杀我的,我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他不会杀我的。”
“艳嫔娘娘,该上路了。”赵元禄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见皇上,皇上不会杀我的,皇上要杀的是这太监对不对,赵公公,您让我见皇上。”艳嫔爬向赵元禄,去扯赵元禄的衣摆。
赵元禄后退一步,艳嫔扑了个空。
“狗奴才。”艳嫔撑着身子咬牙切齿地说,“待本宫有朝一日重新得宠,定要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赵元禄不为所动,例行公事地开口,“娘娘,请选一个吧。”赵元禄指向那三样东西。
“我不选,让我死,不可能。”艳嫔吼道。
“那只好咱家亲自送娘娘上路了,咱家手上没个轻重,娘娘请多担待。”赵元禄说道。
几个太监上前将艳嫔制住。
“你们敢?狗奴才,我是皇上妃嫔,你们敢这么对我?”
“小祖宗,您先回避一下,别脏了您的眼睛。”赵元禄转过身笑眯眯地对初七说。
原来他们是来杀艳嫔的。
初七点点头,背过身去,但他一听到赵元禄走远的脚步声,又将身子转了回来。
背对着他的赵元禄刚刚拿起匕首又叹了口气将匕首放下,拿起那鸩酒。
“你敢,狗奴才,死太监,你敢?”艳嫔声音颤抖地喊着。
很快,一个太监钳住她的下巴,赵元禄毫不犹豫地将毒酒到了进去,未等她往吐,赵元禄便掐住她的喉咙,那鸩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初七被一双怨毒的目光盯上,“我受宠时风光与你无二,看到我今日了吗?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
那双怨毒的眼睛流出血泪,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重见光明时几个太监已经将一切处理妥当,艳嫔被放在一块木板上身上覆着白布,白布边缘露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腕。
赵元禄俯下身将那手腕放回白布里。
“娴妃娘娘怎么来了?”赵元禄走过来笑着说道。
初七这才后知后句去看身后的人。
是娴嫔,她何时被封为娴妃了?
“宫里侍奉的丫头说夜里回回路过这附近,便听到鬼哭,被我训斥了几句便不再说了,前几日我发现她竟然夜里不敢回住所,都是睡在我宫外,丫头年纪小,受了惊着了凉,便病了,一直不见好转,想必是心病,须得解开心结,妾身一介女流也是怕得很,所以挑个白日过来看上一看,想不到,竟是艳嫔。”娴妃说道。
好巧啊,偏偏在处死艳嫔的时候过来,偏偏在初七害怕的时候捂着他的眼睛。
“多谢。”初七转过身道谢。
“是妾身该谢谢公公,那日被艳嫔责难,若不是公公将妾身护于身下,今日行走不便的该是妾身了。”娴妃说道。
“不,不是的。”初七连忙摆手,那日明明是娴妃为救自己受累。
娴妃莞尔一笑,“赵公公,您将艳嫔送走吧,妾身送初七公公回养心殿。”娴妃说道。
娴妃能有今日全仰仗初七,初七看不透娴妃,赵元禄却把娴妃看的通透,她想在宫中过得舒坦,巴结好初七即可,娴妃可是聪明人。
“有劳娴妃娘娘。”赵元禄说道。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初七觉得浑身别扭,低着头沉默不语。,这要是在民间,娴妃就是李轩的小老婆,他没名没分,外宅?填房丫头?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身份,他们走在一起,真是怪异。
“公公这车...当真奇特,想来是寻了能工巧匠制作而成吧。”娴妃打破沉默突然说道。
“啊,对啊,皇上找人连夜赶工做的,小飞车,走的可快了。”初七连忙答道。
“皇上对公公真是上心。”娴妃掩嘴轻笑。
“嗯...”初七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的话您莫要往心里去。”娴妃说道。
“什么话?”
“艳嫔的话。”娴妃看着前方,“她远远没有公公受宠,皇上每月多去她宫里几次,她便嚣张拨扈,见谁都要踩上一脚,皇上不管不问罢了。”
这不就是纵容,而且李轩每月多去几次,那还是回去别的妃嫔那里。初七低着头,满心酸涩。
“公公莫不是吃醋了?”娴妃笑道。
“没...没有......”初七连忙反驳。
“我刚入宫时也是这般,皇上去别的妃嫔那里,我便嫉妒的要死,可那又如何呢,他是皇上,后来慢慢习惯就好了。”
“习惯就不会痛了?”
“习惯那种痛,就可以忍受了。”娴妃叹了口气说道,“公公可知艳嫔为何受宠?”
初七摇摇头。
“艳嫔是驷州人,她刚入宫时不叫艳嫔,而是莺贵人,而常州来的那位才是艳贵人,十三个新人入宫,被安置下来之后,过了许久皇上都没去看上一眼,直到公公死...走后,皇上突然同时召见了常州艳贵人和驷州莺贵人,那夜皇上留下了艳贵人,第二日,便让莺贵人和艳贵人换了名,并将她封为艳嫔。”
初七被绕的有点晕,但还是理了清楚,但皇上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
“公公乃是楼兰人,常州驷州离公公最近,皇上或许是想找点慰藉,至于为何留下艳嫔,听宫里伺候的人说,艳嫔脚腕处有一暗红色的胎记,皇上当时一见,便捧着艳嫔那双玉足久久移不开眼。”
初七心头一惊。
“我可从未听说皇上有那种癖好,再想想艳嫔的封号,所以斗胆猜测,公公足上是否有胎记。”娴妃看着初七问道。
初七张了张嘴,没能说得出话。
但娴妃看他神情便知道了。
艳嫔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赝品,她只不过凭借一块相似的胎记受了宠,结果还踩到了正主头上。
初七心里五味杂陈,有些疼,有些恨,但更多的是想见李轩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