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航立刻接下话茬:“是啊胡姨,而且您这不是还有夏木寨的寨民们,他们可都是一心一意仰仗着您的。
徐氏镖局蝴蝶剑客的身份结束了,还有夏木寨寨主的身份呢。”
张婶和赵伯异口同声地回答:“就是就是。”
“也是……”,胡姨心有宽慰,又望了望余怀和徐亦航一行人,不自觉感叹道:
“旧的故事结束了,总还会有新的故事开始。江湖之中有你们这些年轻后生,这故事便是永远说不完。
我呀,就静静欣赏就好。”
交谈间,一只信鸽从落日余晖里振翅飞了过来,那信鸽在紫鸢的身边转了一圈然后收羽停落。紫鸢娴熟地取下了信件,在阅览完信件后,脸色暗沉。
“少爷,老爷说天武门有变,叫我们速速赶回金陵”,紫鸢神情紧迫着说道。
书信里并没有明说天武门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余怀心中却已经是忧心忡忡。
余怀立刻便向胡姨告辞,与徐亦航、紫鸢和周子异三人连夜启程,一路快马加鞭地就要赶回金陵。
胡姨也没有多加挽留,只是望着一行人远去的快马,才想起自己忘了问一件事。
胡姨喃喃道:“所以徐亦航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学会了师傅无上剑仙的不传绝学四象剑法的?”
后来转念一想没问也罢。来日方长,少年的故事迟早都会由少年自己解开,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当晚风最后一次放肆招摇地吹过八百里风止林,吹过少年们的肩头,短暂的夏天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出自晏殊《山亭柳·赠歌者》
第26章 天武金陵
一行四人离开了风止林,风尘仆仆地就要赶赴金陵。
其实徐亦航和周子异两人本也不必跟着去。只是这件事了结后,以后要怎么样,却是没有想过。
周子异还能回到苏杭镇的周家,可徐亦航又能去哪里呢?
不知奔波了多久,那人终于忍不住勒马:“吁~”
“小恩人,我们让马匹歇息一下吧,也不急于赶这一时的路途。”
余怀攥着缰绳,自然也听得出徐亦航这话里有话。他的意思分明不是马累了,而是自己累了。
确实也不急于这一时。
余怀幽幽道:“那我们便在此处暂时歇歇脚吧。”
余怀也下了马,找了棵树背靠着歇息。手从腰间摸索出了一个酒壶,默不作声地就独自饮了起来。
还真是把酒当成了水喝。
徐亦航一想到要去那金陵天武门,便回忆起了什么,一时望着余怀竟望出了神。
余怀习惯性地往四周瞥了瞥,正巧看见徐亦航在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这厮也想喝酒。
余怀抬了抬手里的酒壶,眼神示意问道:“徐大公子,来一壶?”
徐亦航这才回过神来,浅浅一笑,他可不想在赶路的时候醉酒。
于是直接回绝道:“小恩人,我可不醉酒驾马。俗话说得好,‘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
余怀:“……”
说完这厮又偷偷溜到了紫鸢的身后,轻轻敲打了一下紫鸢的脑袋。
紫鸢转过头来刚要开骂,徐亦航小声说道:“臭丫头别生气,我问你个事呗。”
“臭小子你找死!有事快说,有屁快放”,紫鸢只觉得这厮鬼鬼祟祟地开口准没什么好事,于是不耐烦地回了句。
徐亦航问道:“丫头,我就是想问一下,我那小恩人与那什么玉梧桐花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紫鸢听到这话,简直讳莫如深,脸色戚然,表情直接就沉了下来。
“臭小子,你问这个干嘛?可从没有人敢在我们家少爷面前提起这事。”
“这么说你便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徐亦航深知紫鸢最是个管不住自己嘴的人,于是继续追问了下去。
紫鸢偷瞄了一下余怀,确认自家少爷正在闭目养神,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后,才稍微松了松口。
紫鸢谨慎道:“臭小子,你听便听了,可别把这事随意传出去,更不能在我们家少爷面前提起这事。”
有紫鸢这话那便是有戏,徐亦航立刻点头如捣蒜,连周子异也好奇地附了过来。
紫鸢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这事还得追溯到我们家少爷七岁那年,那时夫人突然染上了一种怪病,只要一见到水甚至只是听到水声,就会全身抽搐痉挛,接连数日都不见好转。”
“这病我在苏杭镇乡头也有所耳闻,他们都说这病是无药可救的。那夫人这怪病最后可是治好了吗?”,徐亦航马上问道。
紫鸢道: “臭小子,猴急什么,你听我接着往下说。正巧那时神医派教主就在天武门内作客,那神医派教主给夫人开了个药方,说是能治好这病。”
徐亦航小声说道:“那便是有得治了。”
紫鸢道:“凭天武门的实力,凑齐什么药方并不是难事。可偏偏这药方里,有一味至关重要又极为罕见的药引子,老爷苦寻多日无果。”
徐亦航再次打断:“莫不就是那玉梧桐花?”
“正是这玉梧桐花”,紫鸢接着说道,“这玉梧桐花是只开于天山这种极寒之地的奇花,放眼整个江湖也是一株难求。
眼看夫人的病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我家老爷就亲自上那天山去寻玉梧桐花。”
徐亦航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接一震:“什么?”
这声感叹直接惊扰到树下闭目养神的余怀。余怀挪动了动身子,好在并没有醒来,只是换了个姿势接着睡,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臭小子,你动静小点!”,紫鸢责备了一番徐亦航,然后接着说道,“我家老爷在天山找了七天七夜,终于在最后一天晚上找到了这玉梧桐花,可从此也落下了咳嗽不止的病根。”
徐亦航心性开始不耐烦,于是问道:“不是丫头,你说了这么久,这到底和小恩人有什么关系啊?”
紫鸢瞪了那人一眼:“这不就来了。等老爷赶回天武门时,还没来得及拿出玉梧桐花,就直接昏倒了过去。
趁着大家伙都在关注老爷身体的时候。没人留意,小少爷居然因贪玩,不小心将老爷怀里这株千辛万苦得来的玉梧桐花给折坏了。”
徐亦航突然身体坐直,正准备要听后续。只见紫鸢哑口无言,两手一摊,暗示故事已经讲完了。
徐亦航立刻气道:“这就没了?臭丫头,你这故事怎么讲得虎头蛇尾的,到了最关键的事这儿怎么一句话就没了。”
紫鸢回怼:“臭小子,我讲得这不就是完整过程。这弄坏玉梧桐花的事,你还要我和你详说,那你直接叫我家少爷给我抽筋拔骨得了。”
徐亦航道:“傻丫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我不是说这个过程,我是说故事后来的发展呢?”
“后来的事啊可是没几个人知道”,紫鸢收起情绪,严肃地回道,“夫人的病没有那玉梧桐花,便是无力回天。等老爷醒来后得知此事,直接就是勃然大怒。
正在气头上的老爷就想要乱棍打死少爷,所幸被神医派教主极力阻拦这才作罢。”
徐亦航愕然,没想到传说中杀伐果决的天武门门主余禁杰,居然是这等的痴情,又是这等的绝情。
随后又沉默了好久,终于能理解小恩人为什么会有这般冷漠和回避的性格了。
倘若是自己因为贪玩犯下大错,心中定然也是极不好受的。永远背负着害死母亲的罪孽感,又受着父亲的责罚和抛弃,身边却没有一人可以理解,没有一人可以倾诉。
若不去回避,让心就这样日夜煎熬着,那这滋味也太难受了。
徐亦航不知怎么想起了余怀心底的不好受,自己的心也如同针刺刀割一般难过。
徐亦航半晌没有再说话,嘴里只是喃喃道:“难怪不能在小恩人面前提起这事……”
徐亦航心想,反正眼下自己的玲珑玉璧到这里也断了线索,不如找个机会帮助小恩人放下过往执念,摆脱这个心魔。
想着这事,徐亦航一夜辗转未眠。
后面的日子里,一行人便就是匆匆赶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来到了金陵城,而此时秋日都已过半。
一行人还没来得及好好游览一番这龙蟠虎踞金陵郡,余怀就急切地赶去了天武门的府邸。
来到天武门,只见府邸内玄色深沉,四周一派庄严。
徐亦航初来此地,一路东张西望,对这天下武器锻造厂的天武门,哪哪都觉得好奇。
“小恩人,你快和我说说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那边那东西又是干什么用的?”
余怀则是一脸肃穆,开口提醒这厮道:“老徐,天武门门规森严我先前是和你说过的,其中有两条禁令更是最为重要。”
徐亦航插嘴问道:“小恩人,是哪两条?”
余怀正色回道:“一是别乱走动,二是别乱插嘴。”
徐亦航直接连犯两条:“……”
看着余怀严肃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徐亦航只好安分了下来。
没想到堂堂一个天武门少门主,在自己家都不能随心所欲,这天武门还真是规矩森严到令人发指。
一行人来到天武门大厅,终于见到了门主余禁杰。只见余禁杰瘦骨嶙峋,已是须发皆白,一双鹰眼却极其肃杀凌厉。
站在余禁杰旁边的人高马大,面色铁青的两位,是他的护卫穆听和穆信。
余禁杰见到一行人,先开口说道:“怀儿,你回来了。”
余怀向前行礼:“父亲。不知天武门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要召我们回来。”
余禁杰板着脸:“我不这么说你还记得回来吗?”
紫鸢连忙开口替余怀解释:“老爷,只因瑾黛姐姐热情挽留我们,才在天坊宫耽搁了一些日子,您就不要责怪少爷了。”
“丫头不用你提他狡辩。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江湖中可是把你们的事迹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还真是没少惹是生非啊。”
余怀认错:“孩儿不是,请父亲责罚。”
“依天武门的规矩,就罚你这几日在房内禁足,好好温习一下之前所学的武功,没有我的允许就不要随意出来了。”
余怀还没有回话,徐亦航却先着急了。小恩人他爹把小恩人给禁足,然后这天武门又规定不能随意走动,这不就相当于把自己也给困在天武门了。
徐亦航一想到这,就没忍住开口道:“余门主,这江湖传言不可尽信啊。我们这一路都是在行侠仗义的,可没有做什么惹是生非之事。”
余禁杰直接无视徐亦航,向余怀询问:“这小子是谁?”
余怀连忙回道:“禀父亲,这位徐少侠还有旁边那位周公子,都是我们路上认识的朋友,只因是第一次来天武门还不懂规矩。”
余禁杰又盯着看了好几眼徐亦航,嘀咕了一句: “原来就是这个毛头小子。”
徐亦航也不知道余禁杰好端端地盯着自己看干嘛,只觉得自己被盯得心里直发毛。
“咳……咳咳……”,突然间余禁杰开始咳嗽不止,多年的老毛病又开始复发了。
余怀关心:“父亲这旧疾……”
“无妨,怀儿你就带着这两位公子先下去,改日有些事我再单独和你细说。”
余怀回道:“那孩儿便告退。”
就这样一行人终于退了下去,简直是如释重负。而徐亦航却像是吃了个天大的闷亏,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
直到徐亦航跟着余怀回到了他自己的别院,徐亦航这才开口:“小恩人,你爹把我们火急火燎地从大老远骗回来不说,一回来又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我们都给禁足了。这也太不讲仁义道德了!”
余怀平静开口道:“徐大公子你就暂且忍忍吧。天武门的治理一直依靠的就是规矩的不可违背,这本就不同于其他门派。
我身为少门主应当以身作则,自然不能坏了规矩。”
徐亦航充满怨气地骂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简直就是随便给人画地为牢嘛。”
余怀望着这厮一脸的气相,只能好言安慰道:“好了好了徐大公子,你就且在这休息几日,过些日子便就是月夕节,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带你出去逛逛这金陵城。”
听见这话,徐亦航瞬间转忧为喜:“小恩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断不能说话不算话。”
余怀回道:“你这人,我几时曾说话不算话了?”
第27章 月夕游园
徐亦航就在这逼仄的别院里,陪余怀禁足了好几日。
这人一旦活得逼仄,日子就胡乱地堆叠起来了,那便是不知今夕何夕了。
这天余怀醒来,望着窗外气郎天明的,依稀也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推开门走出,在辉耀帷幕般的秋空下,一眼就见到正卧躺在合欢树下喝酒的那人。
合欢树花开似霞,随着秋风轻轻摆动,也照得少年的脸明暗交错。
天空辉煌,少年晴朗。
徐亦航卧躺着,时而透过两根合欢树枝丫间的缝隙,眯着眼就去望那天上的圆月。
时而又把手指曲在眼前作圈,仿佛要徒手将月亮给箍下来一般。
余怀悄然走近,明知故问道:“徐大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望树,望月,望人”,徐亦航头都没回,嘴里只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