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手脚被束缚着就困在那花海的中间。众人心急,立刻走进花海替紫鸢松了绑。
刘湛在远处默不作声地凝望着天空,等到日头升到头顶时,才冷笑了一句:“时候到了。”
霎时间,众人周围的花群迎着骄烈的日光次第开放,血红色的花朵盛开连成了一片,整个花田温度骤然上升。
此时神画子突然出现在了崖顶的不远处,只见他指挥着下人推出了一排投射车。那投射车已经装填好了木桶,对准的正是众人所在的花海方向。
花隐脸色一变,连忙阻拦神画子道:“神画子,我还在花海里先别着急投射。”
花隐话音未落,投射车已经将多个木桶向花海里投射而来。木桶滚落,内部的油料洒了一地,顷刻间就升起了大火,整个血红色的花海立刻就烧成了一片熊熊的火海。
花隐厉声质问:“神画子你疯了?”
“花隐,我看是你疯了才对”,神画子在远处肆意地讥笑着,“你该不会以为咋们庄主真的要带你这种人回天闲山庄吧?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利用完了的棋子而已。”
神画子接着开口:“既然是利用完了的废棋,烧了便也就烧了。”
花隐不信,向着另一边喊道:“湛郎,你快让神画子停手。”
刘湛听见花隐的话后却是一言不发,丝毫不关心她的生死。只是嘴角上扬,架着作壁上观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滔天火海里的众人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怎么会?湛郎你……”
花隐这才认清看透了刘湛,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不用月袖挟持便已经瘫倒在地。她为了刘湛不惜背弃天魔宫,到最后却发现那人对她只是逢场作戏,唯有自己深陷其中。
周围火势烧得格外地猛烈,徐亦航觉得不对劲,连忙开口问道:“花隐这花海烧得奇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隐也不再隐瞒:“其实这血红色的花名叫佛焰红烛。佛焰红烛开放时大量产热如烧高烛,火烧起来又是不熄不灭,故才得名。那神画子往花海里泼油起火,是打算要将我们全部烧死在这,只留下玲珑玉璧。”
众人听完一片心惊。
“你这恶徒,我和你拼了!”,周子异见紫鸢深陷危急,不顾一切地就要去推打一旁的刘湛。
周子异鼓足勇气爆发出愤怒与杀气,将其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刘湛的身上。
刘湛纹丝未动,只是饶有兴趣的瞥了一眼周子异,心里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嘴里幽幽地说道:“倒有几分我年轻时的冲劲。”
转眼间红烛花海内火势越烧越旺,火烧之处瞬间就是满目焦土,宛如人间炼狱。
无论是血红、花红还是火红,最后都化作了一地的焦黑。
余怀急忙开口:“月袖姑娘你对藏花宫熟悉,我待会运功将你们送出花海,你先带着大家避着刘湛离开。”
情况紧急已不容多想。余怀瞬间就运功将月袖送出了红烛花海。月袖在花海外进行接应,很快见紫鸢和花隐也都从中脱离了出来。
余怀正要将最后的徐亦航也给送出去,徐亦航却伸手扼在了余怀的手腕间,及时地拦下了他:“小恩人你要是不走,那我便也不走了。”
余怀运功送他人离开,可自己必然只能深陷红烛火海。徐亦航早就看出了他要自我牺牲的念头,于是心中也抱定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心思。
余怀正色道:“老徐,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能不能逃离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逃离出去。”
“不,这很重要”,徐亦航却是不假思索地就回道,“小恩人你若要是不在了,那我便是独活着也没有意义。”
徐亦航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余怀的日子,因此当下这话发自肺腑,说得极其诚恳。
余怀望见徐亦航的眼神澈明,便知他心意已决,于是也不再劝他。
月袖在花海外苦等着,却迟迟不见两人出来。那神画子眼看就要带人杀了过来,因此月袖不得不带着紫鸢和花隐先行一步离开。
就这样,火海之内只剩下了并肩而立的余怀和徐亦航。眼前火势连天,正面显然已是逃不出去,两人被步步逼退,片刻后终于走到了悬崖边上。
回头一望,雨花山山下一片云雾缭绕的,深不见底。
余怀襟怀坦荡:“老徐,看来我们这次是真的无路可走了。此生我余怀能遇到你,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徐亦航打趣回道:“小恩人你要是死而无憾,那我徐亦航便是三生有幸。不过这玲珑玉璧,就算到死也不能落到刘湛的手里。”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随后一齐纵身就向那雨花山的崖底跳去。
须臾之间,身后的烈火也终于烧完了红烛花海最后一寸的土地。
第30章 在彼空谷
雨花谷底,空灵无迹,水流静缓,藤蔓交错。
谷底的深湖就像一张天然的大网,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两人。两人从崖顶跌落下来,最后竟是毫发无损。
余怀将徐亦航从湖里拖回了岸边,没成想这厮从高处落下,居然直接就昏迷了过去。
等徐亦航再次睁开眼,就只见余怀穿着白色衣衫站在水边,透过单薄的内衬,斯人肌肤都若隐若现。
徐亦航盯着看出了神,心思忍不住就想入非非,嘴里还自顾自的说着:“好家伙,原来人死后真的会到达极乐世界。”
余怀将脱下的外衣洗干净后拧干,刚巧听见这厮说的傻话,然后一回头就望见徐亦航正一脸痴呆地盯着自己。
余怀故意正色问道:“老徐,你怎么醒了?你刚躺那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摔死了。”
徐亦航捏了把自己的脸,发现确实存在痛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是还没死。
于是徐亦航立马一脸坏笑地回余怀道:“小恩人,我倒是另愿我现在已经死了。”
余怀明知道徐亦航这厮又要开始胡言乱语了,但还是配合的问了句:“哦,为什么?”
“那我便可以,像这样永远盯着你看了。”
余怀白了徐亦航一眼,心想着还真是没有辜负自己的预期。随后转过头,准备找个干净的地方晒衣服去了。
徐亦航追了上去:“小恩人你别走啊,帮我也洗洗呗。”
“徐大公子,你有这闲工夫跟着我贫嘴,不如在谷底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出去的路口。”
听完余怀这话,徐亦航也就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望着余怀提着衣服远去的背影,色眯眯地就吟了一句:“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等到夜幕低垂,徐亦航还是没有找到出口。于是两人只好在岸边架起了个火堆,从湖里捕来了一大堆鱼在火堆上烤着,想着暂且先填饱肚子再说。
余怀找了好几根树枝将鱼都串连了起来,然后笨拙地放在火前烤着,连什么时候该转动都不大知道。想来以前都有紫鸢丫头照顾,身为少门主的余怀哪里做过这事。
徐亦航见状连忙凑向前:“小恩人,哪有人像你这么烤鱼的。我看你这种只趁着一边来烤的手法,迟早要把这鱼给烤糊了。”
“您就好好坐在旁边,这种琐事还是让我来干吧”,徐亦航说完就直接接过余怀手里的树枝,自己开始烘烤起来。
徐亦航翻面烤匀的动作都极其熟练,这项技能徐亦航早在苏杭镇摸爬滚打时就已经掌握了。
由此两人挨得更近了一分,徐亦航一脸认真地烤着,只见火光在他脸上摇晃闪烁着,不一会喷香扑鼻的味道就从焦嫩的鱼肉里飘了出来。
徐亦航把烤好的鱼先递给了余怀,余怀也没客气地直接接了过去。余怀咬了一口后觉得味道不错,立刻就赞赏道:“老徐你这鱼烤得不错,看来在这谷底我们应该是不会饿死了。”
徐亦航不正经地就回道:“饿死那倒是不会,但若是像我们这种顿顿烤鱼的吃法,过几天说不定会被那湖神给打死。”
余怀:“……”
这厮果然经不起夸。
一顿饱餐过后,两人就躺在火堆旁,随意地歇息下了。余怀打算明天醒来再看看,能不能找到路可以通往外面。
虽说是被困在了谷底,但是没了尘世那些纷扰,余怀反而觉得更为自由和舒适。其实诚如老徐所言,便是就这样在谷底呆上一辈子,那也是愿意的。
枕着手想了半晌,余怀觉得心思豁然,突然间就诚恳地开口说道。
余怀:“老徐。其实那日在藏花宫的火海里,我早就做好了要一个人留下来的准备,所以在将紫鸢他们送出去时,心底也都没啥感觉。
可轮到要将你送走,想着再也见不到你时,居然莫名感到一阵特别的失落。这种失落,直到知道你要为我留下时,才又变成了发自心底的高兴。
你知道我本不是一个善于感受的人,之前也不太明白这事,可那时候我是真真切切地发现,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余怀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大串,那人却是一声不吭。余怀正感到纳闷,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人早已安静地睡了过去。
余怀笑了笑,虽说这厮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能将自己积郁已久的真心袒露出来,便觉得莫名的畅快,随后也躺下睡了过去。
夜里,余怀听到周围响起了河流奔腾般异动的声音,立刻起身。
余怀睁眼一看直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只见那谷底的湖水正在极其不正常的流动着,湖面上突然出现几个碗大的黑点,所有的湖水都在不断地围绕着黑点漩转。
余怀警惕地拔出了天沧剑,然后用脚踢了踢一旁熟睡的那人道:“老徐快别睡了,醒醒。”
“额……怎么了,小恩人?”,徐亦航硬撑着醒来,昏昏沉沉地问了一句。
这时,就从那几个不断旋转的黑点里,湖水腾空而起形成了好几道水柱。那水柱腾空而起,而后又蜿蜒曲折地展开,直接向着岸上的两人冲来。
“我.靠,这是什么鬼东西?”,徐亦航见到扑面而来的水柱立刻醒了神,连忙也起身拔出了蜻蜓剑来。
顷刻间,数道水柱已经往岸上冲了过来。余怀凭借身形步法躲过了其中好几道。那些被闪过的水柱冲击到岸上,岸上立刻便是沙石俱碎,连冲击卷起的水花都能化作千堆白雪。
不一会湖面升腾起的水柱越来越多,徐亦航明显开始躲闪不及,只能以蜻蜓剑去抽断水流。
一开始水柱还能被剑斩断,那些被斩断的水柱,直接在半空中就像失去了支撑一般全部洒落了下来。
而后湖面上旋转的黑点越来越多,湖水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连带着那腾空而起的水柱也越来越紧实。当徐亦航再次用手中的蜻蜓剑去劈水流时,只感觉那水柱坚如磐石,蜻蜓剑反而被水流震击的左右颤动。
蜻蜓剑本就是一柄轻巧的长剑,受到水流的颤动后反应颇大,徐亦航的手腕被震得几欲脱剑,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余怀立刻挥斥起手中的天沧剑,以天沧剑在空中画圆大杀四方,接连斩断了多道奔袭而来的水柱。
此时一道极快的水柱突然从湖面升起,这道水柱绕开了余怀所有的剑招,直接冲向了一旁的徐亦航。
徐亦航忙以蜻蜓剑拦在胸前进行横挡。而那水柱就直接冲击在蜻蜓剑的剑身上,当下徐亦航吃力地以剑身阻拦着。
随后那水柱内部的水流居然再次进行加速。徐亦航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手上的蜻蜓剑直接被水流冲了出去,插在了雨花山的山壁上。
徐亦航也连带着被击退数米,好在余怀立刻使轻功向后,左手拦在徐亦航的腰身上,通过双脚与地面沙石进行摩擦,才稳住了水流的那股冲劲。
随后湖面暂时没有新的水柱升起,谷底陷入一时的沉寂。两人却警惕四顾,不敢掉以轻心。
半晌后,徐亦航喘着气开口道:“小恩人,这湖也太邪门了吧,难不成就因为我们吃了他几条鱼,犯了这湖神的忌讳,才这般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余怀向来是个从不信鬼神的人,可刚刚眼前之事确实过于邪门,一时间也看不穿其中玄机。
在短暂沉寂之后,两人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隐隐约约地颤动着,那岸上的沙石剧烈跳动,就如鼓面上撒的豆子一般。
须臾之后,只见湖面突然掀起了万丈狂澜,像是整个湖都腾空而起,形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水幕。只见那水幕越升越高,遮天蔽日的。余怀和徐亦航两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巨大的水幕前面,就像极其渺小的蝼蚁一般。
徐亦航声音颤巍巍着开口:“小恩人,你那柄天沧剑能开天辟地,劈海斩山吗?”
“徐大公子,你在想什么呢?”,余怀直接进行了否认。
“那我们……快跑吧!”,徐亦航立刻惊慌失措地喊了声。
两人正要开溜,就只见那水幕直接向着两人倾倒了下来。由于那水幕过于巨大,两人便是再怎么跑也根本避无可避。
水幕轰然倒下,却不知怎么其中的内力顿时居然全部消退,那水幕的厚度也消减成了只是薄薄的一层。到最后倒下时就像是一场瓢泼的急雨,只把余怀和徐亦航两人冲得浑身湿透,淋成了两个落汤鸡而已。
那水幕泼落完后,其中一条活鱼还正巧落在了徐亦航的头上,那条过于鲜活的鱼就在徐亦航头上积极蹦跶着,鱼尾还在不断拍打他的脸。
徐亦航一时间直接呆站在了原地,脸上、身上挂着湖底的水草,嘴里则吐着刚刚被冲击进口鼻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