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雪疾天寒。等余怀来到白马寺齐云塔下时,只见那人已经在那等着他了。
徐亦航正催动着暖身心法御寒,一眼就望到了余怀:“小恩人你来了。”
余怀踏雪走近:“灯前有约自然是不辞风雪。不过徐大公子你现在该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了吧?”
徐亦航:“小恩人你难道还怕我拐了你不成?我们这是去探一探那神药子,事关恐水症的真相。”
“恐水症?”,听到这三个字余怀心底立刻涌起万千思绪。
“那天闲山庄守卫极严,任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只怕我们这是要无功而返。”
徐亦航回道:“天闲山庄我们自然是硬闯不进。不过我从花隐那得知,神药子背地里一直在为刘湛研究恐水症。研究这种东西是断不可能终日躲在那封闭的山庄里就能进行的。
于是我让流萤暗中调查,果然就查出了神药子在天闲山庄外的府邸。”
余怀赫然:“你说恐水症是刘湛处心积虑研究的?”
徐亦航点了点头:“一切到了神药子的府邸内便都能明了。”
随后两人往城郊走去,余怀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盯着徐亦航看:“奇怪?”
徐亦航见到余怀疑神疑鬼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余怀:“你的身边怎么这般燥热,难道是因为昨晚之事导致的阴虚火旺?”
徐亦航:“……”
“这是我们天魔宫独家的暖身心法,小恩人你要是感兴趣我日后再和你细谈。”
余怀凑近:“暖身心法?不过说到天魔宫,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徐大公子你是怎么成了这魔主的?”
徐亦航再次语塞:“呃……这个说来也是话长,等日后再和你细谈吧。”
徐亦航觉得无从谈起,余怀也不再追问,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洛阳城郊的一座府邸前。
府邸内暗无灯火,大门上落满了灰尘。仔细看大门并未上锁,像是荒废已久。若不是流萤使提前告知,根本不会有人能想到神药子就躲在这种地方。
余怀向前用手轻轻推开了老旧的木门,伴随着一阵咿呀的声响,积年的尘雪顷刻间弥漫四散开来。两人都快速回身,抬起衣袖用以遮挡口鼻。
待尘雪散尽后往里看去,只见院内一片萧条破败,只是错落摆放着八尊高大骇人的菩萨石像,还有一口结满了蜘蛛网的古井。
余怀还在对着八尊石像细细思量,徐亦航就已经向前踏了一步。
这向前的一步,踩中的那块地板直接下陷。机关触动,突然从其中一尊拈花一笑的菩萨石像的口中射出数支飞箭过来,直对大门的正中央。
余怀见状出手向徐亦航猛地一推,两人立刻一左一右,各自向后闪躲开来。倏然间,那几支利箭全部从两人身形的空隙间擦过。
徐亦航惊魂未定,吓出了一身冷汗:“小恩人,还好你反应够快。”
余怀打量着四周,开口提醒道:“我记着天闲山庄的四大门客里,神药子与神算子最为交好。那神算子又是精通各种奇门遁甲之术,这间府邸里应该有不少类似的机关陷阱。
徐大公子,在你成功自证清白之前,还是处处小心一点为妙。”
余怀这话虽不中听,但其中劝诫却是发自真心。徐亦航跟着余怀,两人谨慎地就往府邸的院子里走去。
第41章 云天高谊
徐亦航和余怀边走边端详起八尊菩萨石像来。
院子里的那八尊石像虽说神态各异,却都是呼之欲出。从昏暗处一眼看过去,模样竟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徐亦航围着石像转了一圈,开口问道:“小恩人,这八尊石像各个长得如此怪异,雕刻的究竟都是些什么鬼怪神佛?”
“这是佛家的八大菩萨”,余怀脱口而出,在环顾四周后向徐亦航一一介绍道。
“这边两尊骑着青狮白象的对应是文殊和普贤,那边千臂和三目的是观世音、金刚手。手执宝剑的是虚空藏菩萨,身持锡杖的是地藏王菩萨。那弥勒菩萨袒胸慈颜,除盖障菩萨则拈花一笑。”
徐亦航听完深感奇怪,叹了口气道:“这神药子弄八个这玩意在府邸里,不置于高阁之上顶礼膜拜也就算了,居然就敢随意摆放在院内整天受日晒雨淋的?”
余怀淡然。
“你倒替他考虑起来了,若真为怙恶不悛之徒,便是把整个寺庙搬到身边来也不会有神佛护佑。”
徐亦航总觉得余怀这话另有所指,却拿那人没办法,只能膈应着就走到了那尊文殊菩萨像前。
文殊菩萨座下的那青狮塑造得活灵活现,以翡翠雕琢而成的双目还隐隐闪着青光。
徐亦航忍不住就伸出手去触摸,手刚碰到青狮双目,那翡翠流光暗转,引得机关触发,八尊石像突然间开始移动起来。
还在观察别处的余怀一脸不明所以,与徐亦航两人倚背而立就来到了院子的中央,观望着八尊雕像围绕他们不停地旋转。
果然先前提醒这厮的话都是白费口舌,余怀心里想着,手上已经慢慢拔出了天沧剑来。
院内的八尊石像转速越来越快,光影恍惚间已经分辨不清各个石像的位置。阵法内又是阴风大作、鬼哭神嚎,两人围困其中,直感觉一阵脊背发凉。
说时迟那时快,身骑青狮白象的文殊菩萨石像和普贤菩萨石像突然从阵法内冲出,直接向着两人奔袭而来。
所幸余怀和徐亦航两人眼疾手快,立刻移步躲开了冲撞。那两尊石像交臂错开后又回到了阵法之内。
余怀观察四面都被石像围住,便想着使轻功从阵法的上方脱离。于是他选择了原地纵身一跃,却没想到身持锡杖的地藏王菩萨也跟随着腾空而起,速度更胜余怀一筹。
那锡杖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就向余怀打来。余怀身形兔起鹘落,勉强躲过这千钧压顶的重击,却也是没能成功飞离出阵外。
紧接着阵法内的虚空藏菩萨手执宝剑伏地扫过,伴着千手观世音菩萨与三目金刚手菩萨近身出招打来。两人不得停歇,立刻持天沧剑和蜻蜓剑来阻挡三尊石像。
当下剑石相震,瞬间激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划落进积雪里顷刻间烫出一个个小洞来。
哪怕是身贯内力、削铁如泥的天沧剑对上这些石塑雕像,也只是击出些碎屑裂痕来,完全不足以破阵。不过目前这些攻势暂且也伤不到两人。
三尊石像半晌后又回归了阵法原位,趁着攻势停歇的空当,余怀开口说道:“这石像阵法设立得铺天盖地,一时半会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徐亦航喘着气回道:“小恩人我看这阵法也不过如此,那六尊石像出完招后应该就是黔驴技穷了。
只要伤不到我们,破阵的法子便可以慢慢来想,难不成还能有更厉害的招数冒出来不成?”
“只是六尊石像出完招?”,徐亦航这厮一说完,余怀顿时觉得情况不妙。
果然话音未落只见袒胸慈颜的弥勒菩萨向着两人喷出暗色难闻的气体,拈花一笑的除盖障菩萨又射出无数利箭。
两人惊慌屏息,手上忙乱地挥舞起长剑用以拦截袭来的箭雨。
这利箭射来两人还能阻挡得住,可这毒雾不断弥漫,两人不能屏息太久,形势瞬间不容乐观。
徐亦航心知肚明,挥舞蜻蜓剑使出了四象剑法的风字决。
院内瞬间卷起漫天风雪,一股强大的气流自内向外笼在两人的周身,徐亦航站在气流的正中持剑定身、衣袖飘飘。
那石像阵法直接被排斥在气流圈之外,利箭飞至气流处劲力全消,毒雾弥漫至气流处全部流溢开来。
余怀这才长舒一口气:“徐大公子真有你的。那原本要普度众生的满天诸佛如今招招杀人不眨眼,反倒是你这天魔宫的魔主,嘴简直像是开过光似的,说啥来啥。”
徐亦航一边维持着气流,一边不稳地说道:“小恩人你就别在一旁揶揄风凉我了,快想想怎么破阵才是。”
余怀有意要让徐亦航长个教训,却是不紧不慢地回道:“其实这八招出完,破阵的方法我心中便已明了。”
徐亦航:“……”
徐亦航语气略带着急说道:“那小恩人你倒是赶快出手破阵,要是待会我撑不住你可就没机会展示了。”
余怀本想再多等一会,见着徐亦航额头不断冒出的密汗,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生怕这厮真的强撑不住,于是向他快速地说起了破阵之法:
“老徐你先控制气流,将飞箭全部折返射向那弥勒菩萨和除盖障菩萨,我们先破了这两尊石像再说。”
徐亦航照着余怀所说执行,蜻蜓剑凭空挥动起来控制着全部的气流向外迸发。只见射来的箭矢全部被吹动折返,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两尊石像。
弥勒菩萨和除盖障菩萨释放毒气和利箭的口子全部被箭矢堵住,两尊石像内部机关停滞,不再旋转。
片刻之后青狮白象又奔突而来,余怀这次选择纵身一跃,带动那身持锡杖的地藏王菩萨随他腾空而起。余怀看准时机,吸引地藏王菩萨以千钧锡杖锤砸下来,锡杖正中阵内突袭而来的文殊、普贤两尊石像。
只见三尊石像砰然相撞,锡杖与青狮白象撞了个粉碎。
紧接着阵内最后仅剩的那三尊石像按照先前固定的程序打来。余怀默默记住了三尊石像移动的路线,提前持天沧剑于沿途进行打击。
三尊石像不断受击慢慢产生了大大小小的裂痕,最后天沧剑一招剑挥舞风,在阵内画了个大圆,三尊石像轰然坍塌皆化为了石块粉末。
风烟散去,至此八尊石像全部停止旋转,院内的机关阵法已然被破。
余怀这阵破得一气呵成,徐亦航忍不住赞叹兼自夸道:“小恩人还好我们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要不然真就被困在这阵法之内了。”
余怀白了这厮一眼,略带愠色道:“徐大公子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因为你误触了机关,我们也不至于费这功夫破阵。”
徐亦航在一旁尴尬笑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嘛。至少闹这么大动静都没有人出来查看,证明神药子现在并不在府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调查。”
随后两人就从院内进入了神药子的房间。诚如徐亦航所言房内确实无人,只是散发着一阵腐臭难闻的气味,还有一叠纸规矩地摆放在书桌之上。
余怀和徐亦航两人走近将纸张拿起,掌灯细看。
“已按照庄主的意思以恐水症陷害齐天平,引发围剿天魔宫之战。
这恐水症发作极快、无药可救,人人闻之丧胆。庄主希望减弱恐水症的毒性用以控制整个江湖武林。吾稍加改良后以天武门的余夫人试药,结果发现只能支撑寥寥七日。
而后庄主覆灭神医派,掠取了派中圣物《天月真藏》。吾依据《天月真藏》所述试炼十数年,终于找到了恐水症的绝佳传播载体,相信距大功告成之日不远矣。”
阅读着纸上记录的种种恶毒行径,两人皆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就能将刘湛和神药子千刀万剐。
徐亦航向一旁道:“虽说还没有拿到铁证,但小恩人你现在该信我说法的可能了。这刘湛工于心计,擅长的就是栽赃陷害,其心可诛便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余怀想了良久,徐亦航所说确实不无道理,自己可能是真的错怪了眼前这人整整三年。
此时屋外一阵异动,突然传来陌生男子试探的声音:“是谁在里面?到我神药子的府邸来干什么,快给我滚出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神药子此时回来简直是自寻死路。
徐亦航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收进怀里。与余怀两人眼神对视、互相示意后,分别持着蜻蜓剑和天沧剑就向外冲了出去。
当下两人的剑招杀气充盈,加上又是暗中突袭而来,两股剑气扫过之地皆是尘雪飞扬、沙石破碎。
神药子完全抵挡不住,一个踉跄往后摔倒,然后就开始在院内抱头鼠窜。
两人的剑招穷追不舍,越舞越凌厉,完全容不得神药子片刻喘息。神药子狼狈不堪地逃到了院内的古井旁边,此时两道剑气正巧击中他的后背。
神药子一个控制不住,直接整个人栽进了古井之中。那古井挖得极深,人跌落后顿时就没了声响。
两人走到井前查探,已看不到神药子的人影。徐亦航只觉得不够解恨,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神药子害得我爹背负滔天罪名,这个下场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一旁的余怀听见徐亦航这话后只觉得有些不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讶着问道:“徐大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所以说上一任的天魔宫魔主齐天平其实是你爹?!”
余怀再次问及这事,徐亦航终于是选择了和盘托出:“小恩人你先前不是还问我为何继任了天魔宫魔主之位。
不瞒你说,虽然我的玲珑玉璧已经丢失,但我还是通过玲珑玉璧得知了我的身世。齐天平确实就是我爹,我娘正是在四人结伴游玩时与我爹暗生了情愫。”
余怀细细回想着之前苏天维在天坊宫密室所说,倒也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余怀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沉思,却是吓坏了徐亦航,引得他开始胡乱推测起来。
徐亦航望着沉默着的余怀,心生担忧道:“小恩人你该不会因为我爹是齐天平这事又要和我决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