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航这反应简直是惊弓之鸟,余怀随口就反问道:“你这都是些什么话,难道我余怀就有那么反复无常吗?”
想起三年前余怀好端端地就要与月袖成婚,又好端端地就要持天沧剑杀了自己,徐亦航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余怀:“……”
余怀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留给了徐亦航如此大的心理阴影。
他盯着眼前人满是愧疚和心疼,终于是真挚地开口说道:“老徐,你是现任天魔宫魔主这事我都尚且没有介意,那自然更不会介意你爹就是齐天平的。
先前那些事都怪我没有给你辩解的机会,从今往后你我合乎一心,并没有什么话不可诉说。”
听完余怀的这番承诺,徐亦航悬着的心也舒坦了下来:“余怀,算我没白认识你一场。”
三年前迷失了的那对少年,兜兜转转后又回到了一条路上并肩前行。
随后徐亦航的目光望向远处,渐渐变得深邃起来:“有了这书信我们便做到了扳倒刘湛的第一步,小恩人我们该找个地方好好商量接下来的计划了。”
第42章 将飞翼伏
折腾了一晚上,只见天已渐亮,东方既白。余怀回望着背后的府邸,心里只想着点上一把火直接将它给烧了,可点火时却被徐亦航伸手拦下。
余怀放下手中火种疑惑道:“如今神药子已死,天闲山庄那边定是要派人前来追查。府邸内还留有我们的踪迹,应当及时毁去才是。老徐你为何要拦着我?”
徐亦航眉目舒展,出言解释:“小恩人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天闲山庄那边是不会知道神药子已死这事的。
这府邸留着另有用处,神药子的身份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正所谓借尸还魂、李代桃僵。”
徐亦航既已这么说了,余怀也就遂了他的心意。他倒想看看这位天魔宫魔主如此煞费苦心,是要下一盘怎样的大棋。
随后两人一道回了客栈,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紫鸢。
紫鸢见到两人,神情显得颇为惊讶,吞吞吐吐着开口:“少爷?臭小子?你们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徐亦航故意回道:“臭丫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和你家少爷情投意合,便是之前不也经常在一起吗?”
紫鸢压根没空搭理徐亦航,接着向自家少爷说道:“少爷你们俩不是前几天才刚在酒楼里暗吵了一架,我还以为自那之后你就看破红尘,要去白马寺出家了。”
“什么,小恩人你要出家?”,徐亦航吃了一惊。
余怀听完也是一头雾水:“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我何时说过我要出家了?”
余怀和徐亦航两人齐齐疑惑地望向紫鸢。
紫鸢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心里担忧着:“完了完了,原来少爷不是想要出家啊,现在该怎么办?”
见紫鸢木讷了半晌不知说些什么,余怀便打算回房。紫鸢看见了连忙小跑跟上,在余怀正要推开房门前的那一刻,双臂张开及时拦住,甚至直接化身封条整个人紧贴在房门之上。
紫鸢张皇失措道:“少爷少爷你先别着急进去,里面乱让我好好收拾一下。”
余怀望着紫鸢眉头一皱,纳闷道:“这房间从昨晚开始我就还没睡过,又为何需要收拾?紫鸢,你今日说话做事怎么都有点神经兮兮的?”
说完余怀的手还是从间隙里绕到后面,强行推开了房门。推开门后的一瞬间,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屋内又是弹琴鼓瑟,又是弄笛吹笙,映入眼帘的是好几个绝艳风情的女子。
随后还传来一片整齐妩媚的声音:“余门主你回来了~”
徐亦航见到眼前这一幕便全都懂了,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一旁的紫鸢连忙捂住脸掩饰尴尬,准备悄悄地转身溜走。此时此刻她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自家少爷的脸色,搞不好自己马上就要被他给“抽筋拔骨”。
“紫--鸢!”,余怀果然羞愤地涨红了脸,愣怔在原地,大声地喊住紫鸢。
“少爷您别生气,我这就让她们走”,紫鸢赶紧转身认错,然后走进屋内进行补救。
女子们正茫然地望着三人。
“各位姐姐,今日我们家少爷身体不大舒服,你们就赶紧先回去吧”,紫鸢走进屋内一边言语说着,一边费力地往门外的方向挤眉弄眼,暗示她们赶快离开。
徐亦航在一旁看戏,简直是乐不可支:“小恩人就你先前还说我来着呢,没想到你背地里早已金屋藏娇了。”
余怀咬牙气道:“我可没你那般淫逸无度。”
“那少爷没啥事我就先走了,你们俩慢慢聊……”,见房内清空得差不多,紫鸢识趣地说了一嘴,立刻头也不回,脚底抹油逃开了。
就这样房间里又只剩下余怀和徐亦航两人。余怀表情依旧严肃活像一块冰天雪地里的铁板,而徐亦航那标志性的一脸坏笑都快刻在了他的脸上。
余怀瞥了一眼身后这厮,提醒他说道:“徐大公子别笑了,你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计划下一步的行动吗?”
徐亦航这才收起坏笑:“差点忘说正事了。”
随后正经道:“小恩人其实我下一步的计划是,既然先前那刘湛故意没有杀我,就是想看着你我二人反目成仇。
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故意演一出反目成仇的好戏来骗取他的信任。等到我们入了那天闲山庄,直接化身荆轲刺秦一举将其拿下,岂不妙哉?”
没想到这厮居然能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余怀直接白了徐亦航一眼道:“那这出反目成仇的戏你打算怎么谋划,谁是荆轲,谁又是樊於期?”
徐亦航道:“小恩人那倒也不必如此惨烈。
我打算放出消息,说是你我互看对方不顺眼,约定了要在齐云塔下比武决斗。到时候各派弟子云集围观,你故意输我,我言语嘲讽你一番,便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交恶。”
徐亦航洋洋得意说完,余怀突然近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里充斥着怀疑:“我说徐大公子,听你这计划怎么句句像是要公报私仇呢。这反目成仇的戏码也未必要我输给你吧,你输给我不行吗?”
虽说徐亦航这计划有够粗制滥造,但当下余怀关心的点却完全没聚焦到计划的本身,而是不服气地和这厮争论起要谁赢谁输来了。
少年果然天生自带这该死的胜负欲。
徐亦航一时理亏心虚,于是选择动之以情,示弱道:“小恩人你先前都赢我那么多次了,让我这一回还不行吗?”
说着徐亦航扑朔迷离的眼里还有泪光闪动,好像下一秒就要委屈地哭出声来。
不得不说这招确实管用,余怀嘴上拗这厮不过,心里又拿这厮没辙,只能妥协应允:
“那好吧,不过徐大公子我们可说好,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回 了。”
“小恩人,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徐亦航见余怀同意,顷刻间泪眼全无、喜笑颜开,在约定好两人比武的时间后,心满意足地就离开了客栈。
余怀望着徐亦航离去的背影,不由在房内嘀咕了一句:“亏他想得出来。”
时间很快便来到两人约定好比武决斗的这一天。齐云塔高耸在白马寺内,遥望一派庄严挺拔,近看更是古雅秀丽。
而塔下早被慕名前来的江湖人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私底下对这件事也已经是议论纷纷。其中泰山派李悭那小子煞是显眼,他正站在人群的最前列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人群中一位不明就里的武当派弟子招呼身旁人问道:“这位兄台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呢?我一时好奇挤了进来,没料到现在想走都走不出去了。”
华山派弟子回复他道:“原来仁兄你还不知道这事啊,我听说是天魔宫新任的魔主要和天武门门主在这齐云塔下一决雌雄。这两人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待会可有一出好戏看了。”
在不远处地上,丐帮弟子还摆放好了一块大布,向四处喝道:“来来来,走过路过别错过。买魔主的这边押,买门主的那边押。买定离手,概不赊账~”
就在这样一片鱼龙混杂、人声鼎沸之中,比武决斗的主角终于也是抵达了齐云塔下。
两人隔着一片用来比武的空地遥遥对望。
徐亦航黑红披身,侧首浅笑,眉宇间极具魔主的邪慢。咳嗽几声后故意抬高声调说道:“余门主,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到不敢赴约呢?你自不量力,到时候可别怪我冷血无情。”
这厮装腔作势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连余怀都感到有些恍惚。
余怀持天沧剑傍身,一如既往地挺立在前,正气凛然地回道:“徐魔主这语气未免过于托大,废话少说场上见真章吧。”
话音未落,徐亦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瞬间风云变幻,一道黑红的身影极速地从众人的眼前掠过。蜻蜓剑的出鞘之声还在耳边,那剑影已经远在十步开外了。
余怀不慌不忙也取出了腰身间的天沧剑来。面对剑影袭来,余怀上身后仰而单腿不动,一个下腰便躲过了徐亦航突刺打来的剑招。紧接着在衣袂微扬后脚底发力,余怀上身回位直接又向徐亦航使出了天武剑法。
人群不由赞叹:“好身法。”
天沧剑与蜻蜓剑交相攻防,场上一片眼花缭乱,剑影重重。两人的招数步法都在伯仲之间,一时间简直是难解难分。其声势都如潮鸣电掣,其劲力都如摧枯拉朽。
人群不由称道:“好剑法。”
少林派弟子旁边看着,一语道破天机:“阿弥陀佛,这俩位施主使的招数都是当世精妙绝伦的剑招,可是怎么打起来显得那么黏糊腻歪呢?”
两人斗了半晌依旧胜负难料,那丐帮弟子赌番摊前,两边所押的赌注都已是堆叠如山。
少倾,余怀和徐亦航两人默契地轻功一跃,一同飞到了齐云塔上。众人目光紧跟,心弦牵动,齐齐抬头观望。
嘴上不忘夸誉:“好轻功。”
等到两人都来到了齐云塔上,徐亦航这才有机会贴着余怀的身小声求道:“小恩人,这你若不卖一个破绽给我,那我们可是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了。”
余怀嘴上不甘示弱,故意回他道:“徐大公子,我明明已经卖了好几个破绽给你,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罢了。”
若不是有计划在身,余怀倒是挺愿意与徐亦航就这样酣畅淋漓、不止不休地交手下去。
随后两人一个身形交错,余怀还是特意留了一个防守的空当。徐亦航洞若观火,手持蜻蜓剑抓住了这个机会攻来。等两人从齐云塔上飞身下来时,只见徐亦航挟持着余怀,蜻蜓剑已经架在脖颈之上。
徐亦航心有一丝暗爽:“余门主,今日怕是你要见笑于人了。”
余怀眉目间全然透露着不服气三个字,没有选择理会这厮只想要赶紧离开。
“我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人群中的李悭却是大叫了一声。
他把全部的身家都押在了余怀获胜上,如今输得血本无归,捶胸顿足只觉得极度不爽。
于是李悭向前截下余怀道:“余门主且慢,先前你表现得不是还挺豪横的,如今惨败于此可不能就这样说走就走,总得有个交代。”
李悭这人脸皮果然够厚,自己博戏失败居然还要别人给个交待。
不过徐亦航还是顺嘴接过了李悭的话,以骄横恣睢的姿态说道:“李兄所言极是,你见多识广,不知对我该怎么折辱一番这位手下败将有何高见?”
李悭狡猾一笑,向着周围鼓动道:“我们江湖中人最在乎的就是一个信义。余门主至少也得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才对,大伙说是不是啊?”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片的附和声:“就是就是,要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才够意思。”
徐亦航当即便后悔接过李悭这话茬来了。如今众口称是,形势渐渐变得不受控制,他心中不禁痛骂了李悭千遍:“真是够卑鄙狠毒。”
徐亦航在周围激动地人声中偷偷望了余怀一眼,心中不自觉地就惴惴不安起来。虽说只是做戏给旁人来看,但以小恩人这骄傲的心性,要真让他这么做的话,定是极为的难受和不适。
余怀挣扎良久。
最后牙关咬紧、握拳紧攥,还是双腿一屈跪了下来,然后当着一众人的面向徐亦航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
余怀已是极尽屈辱,还要低声下气道:“徐魔主,我余怀今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徐亦航受着这三个响头,涌起一片心疼。
李悭终于是完全解气道:“有意思这才对嘛,想必这等趣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洛阳城。”
周围人群也随着李悭肆意地讥笑,在得偿所愿后才心满意足地散去。
余怀颔首低眉,默默地起身离开。只因眼前这人是徐亦航,他最后才选择了一一容忍下来。
徐亦航望着余怀落寞的背影,嘴上还佯装着得意忘形的嬉笑,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他只怕假戏真做。
第43章 天开在即
天闲山庄的地下密室空旷而昏暗,只有缓慢的脚步声在咯噔回响。
脚步声戛然而止,神画子在一间石门前停了下来,恭敬道:“庄主,不知您还有几日可以出关?小生好为您准备一番。”
刘湛幽幽的声音从石门那边传来,“约摸五日之后。三年来这天神功我已经练到第五层,虽说远不到十层的威力,但对于我一统江湖而言也是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