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甩开了天闲山庄的一众追兵。眼看就要离开天闲山庄时,突然一道宛如鬼魅的身影从半路杀出。只见那人手掌横置在前推出了一道宽厚的内力,如大海无量直接将两人拦截下来。
徐亦航只觉得这身影格外眼熟,直到那人翩然落地才放眼将他看清。
来的正是闭关三年都不见踪迹的天闲山庄庄主刘湛。
刘湛收掌后冷冷说道:“二位还真是联手演了一出好戏,居然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不过这天闲山庄可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得。”
刘湛如今就站在眼前,徐亦航满怀的旧仇新恨交织,已是咬牙切齿:“刘湛你终于肯露面了,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我们之间可是有太多事情要清算了。”
“金陵之事就是我干的那又如何?”,如今的刘湛已经是毫不避讳,“当晚你认不出来我的招数,只因我用的是本门的天机术,想必我那师弟并没有把这个告诉你吧。”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余怀和徐亦航皆对着刘湛怒目而视。
徐亦航说道:“我也没想到堂堂天闲山庄的庄主,居然会因爱而不得借以恐水症栽赃陷害了我爹。”
此话一出,余怀暗惊。
被戳穿的刘湛却是发出一阵可怖的笑声,那笑声从隐隐克制渐渐张扬起来,到最后已是完全地放纵。
刘湛:“不仅这一身的肌骨,就连自负的样子都简直和你爹一模一样。
我从来没要想过要齐天平死,我那么做只不过是为了逼他离开徐素念而已。是他自己宁愿选择去强行修炼这神鬼莫测的天神功,也要隐瞒和保护那个女人。”
余怀忍不住插嘴骂道:“人之情爱从来都不是强求可得。更何况你这般扭曲癫狂,我若是老徐他爹自然同样看不上你刘湛。”
余怀这话说得确实在理,只是当下徐亦航听起来总觉得十分膈应。
于是徐亦航不由得就向着余怀悄声说道:“小恩人你倒也不用这么假设,好像占了我便宜一般。”
余怀:“……”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刘湛被余怀的话语激怒,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到头来你娘还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说到底这天底下只有我刘湛才懂他齐天平,只有我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刘湛的眼神已充满了杀意,只听他对着徐亦航高声说道:“齐天平他那么在乎你娘,我就偏偏要用计让他们结怨一生。齐天平他没能练成这天神功,我就偏偏要练出来给他看。”
刘湛双眼精光炯炯,面色隐隐发红。周身百骸间真气流转,其内力若虚若实,无止无休。
突然间刘湛大喝一声推手出去,无数气息如大湖决堤,又如长龙行空,从刘湛双掌间迸发而出,直朝余怀和徐亦航冲袭而来。
顿时天闲山庄内乱石横飞,尘灰俱走。狂风满满地鼓起余怀和徐亦航的衣袍,吹得两人根本站不稳脚。
刘湛果然还是偷练了天神功秘籍。余怀和徐亦航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这绝世武学天神功表现出来的声势力道确实有如石破天惊,令人匪夷所思。
两人平生都从未见过这种绝顶境界的内功,直感到不住的胆寒心骇。
两人只得轻功绕圈用来躲避天神功正对的风口,可刘湛踏雪无痕的轻功同样也是举世无双。哪怕两人已是足不点地在进行躲闪,这天神功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覆盖在两人的周身之上,似天光满照简直无处遁形。
余怀自知再这样下去必然是要被那刘湛追到力竭而亡,于是慌乱中想到了一个法子,仓促说道:
“徐大公子你快再次使一番四象剑法的水字决。当下这天神功难以破解,我们便先借力离开天闲山庄再说。”
徐亦航朝余怀点点了头,手中再次舞起蜻蜓剑来,只见四象剑法的水字决再次吸引了无数水柱向蜻蜓剑上聚集。
余怀则选择收剑归鞘,使着轻功来到一间卧室门前,双手运功就卸了一扇木门下来。
刘湛立身不动,双掌再次移形变换,手上在不断积蓄着劲力更为强势的气流。
三人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之间同步进行,眼下形势已是到达九鼎一丝之际。
余怀提着木门已来不及多加解释,只是匆忙向徐亦航开□□待道:“老徐我待会数完三个数,你便跟着我一同跃起。”
徐亦航闻言没有多问,已经摆好了起跳的姿势。
余怀紧盯着刘湛的双掌之间,看准时机数道:“一,二,三……跳”
话语刚落,只见刘湛已经将天神功对准两人打来,蜻蜓剑聚集而来的池水顷刻间全部被气流吹得向外散去,形成一道在半空中向外流动的水流。那道水流速度湍急像是直接勾勒出了疾风的形状。
余怀和徐亦航两人应声一同腾空而起。余怀双手凭以内力黏住了那扇木门,也将它往上方带去。
随后余怀在半空中松手将木门放下,木门被横置在了那道被冲散的水流之上,余怀和徐亦航两人身躯下落正好踩住木门。
一波又一波的白头浪连绵不绝地冲向天闲山庄之外,两人矫健地立在浪头之上驾浪前行,如同驱策着战马狂奔。
由于水借风势,两人身躯一阵后倾摇摆之后,脚踩着木门乘风破浪。转瞬就已飞身数里开外,缩成了天边的两个黑点。
刘湛怒目圆睁,直接向着两人逃离的方向凭以内功传声喝道:“今日虽是让你们投机取巧逃了出去,可这天闲山庄你们到底还是不得不来。
我刘湛就守在这里,恭候二位大驾光临。”
第46章 风禾尽起
天闲山庄庄主刘湛既已出关,洛阳城的武林大会也就近在眼前了。
徐亦航随余怀从天闲山庄逃出来后,先一步就回了白马寺。
白马寺内,流萤和焰舞正在练习剑招。两人一见到徐亦航回来,便立刻收剑迎了上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询问昨夜天闲山庄的情况,徐亦航匆匆开口就吩咐下去道:“流萤、焰舞你们尽快带人将洛阳城内所有能买到的纸张全部收购过来。
我们按原定的第二套计划行事。”
“属下明白”,流萤和焰舞齐声领命,随后立即行动了起来。
两人带着天魔宫一众弟子去往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收购纸张,一时之间甚至引得洛阳纸贵。大小商贩只觉有利可图,选择倾尽售出,完全没人知道天魔宫这么做究竟是意欲何为。
在打点好了明日武林大会上要做的事情之后,徐亦航这边又离开白马寺找余怀去了。
事到如今已是完全犯不上什么避讳,顶着一众疑惑的眼神,徐亦航一个天魔宫魔主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就走进了客栈。
徐亦航轻车熟路地来到那人房间,推门走进。
只见轩榥大开,月色盈窗,余怀正独自坐在屋内喝酒。
余怀的目光一直留意着窗外,听到身后的动静才回眸撇了一眼门口,见到徐亦航后意外着问道:“徐大公子,这次你怎么又从正门进来了?”
“怎么小恩人,现在客栈已经傲客到不让人从正门进来吗?”徐亦航哈出口白气说了一句。
然后笑盈盈地就要往那人身边靠去,坐下后才发现桌上早已经备好了自己的那壶酒。
徐亦航会意,突然就不着边际地开口问道:“小恩人,其实我在苏杭镇时抓过几只鸭子在家养。人家的鸭子吃得都是些什么青草谷物,而我养的却只爱吃河里的鱼虾,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问题问得奇怪,余怀深知这厮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于是只是喝酒完全不想着回答。
见余怀无动于衷的态度,徐亦航只好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他们嘛,都和你一样嘴太硬。”
徐亦航说完还抱着肚子傻笑了好半天。
余怀却是面无表情,直接白了一眼徐亦航道:“明日可就是刘湛煞费苦心要举办的武林大会了。我们先前已经不慎打草惊蛇了,徐大公子你还有这闲情逸致和我在这打隐语呢?”
余怀原是在担心这事,徐亦航拿起桌上酒壶痛饮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回他道:“小恩人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古人不是有云‘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古人还有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呢。你若今朝大醉,明朝又该如何?”,余怀淡然问道。
徐亦航舒然一笑:“那自然是明朝有酒接着明朝大醉了。”
面对这厮接连不正经地出口作答,余怀倒是神色不改继续追问道:“那若是明日酒尽又当如何?”
“酒尽如何……”,徐亦航顿了顿收敛了笑意,随后以真诚的眼神盯着余怀说道:“小恩人,其实我只要身边有你,就已胜却人间无数了。
哪怕无酒,哪怕无明日。”
突如其来的情话引得余怀羞得眯起了双眼,只是强行保持着正经:“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诡辩技巧也是在白马寺时慧觉大师教的?”
徐亦航一面欣赏和品味着余怀泛红的脸色,一面回道:“我自己悟出来的。”
随后徐亦航终于是不再打趣,认真说道:“小恩人虽然先前我确实是被刘湛摆了一道,但这棋局未完便就是胜负未分,我自然后伏有招。
天闲山庄的好戏才刚刚开始,你且看我如何运筹帷幄,在天下英雄面前揭穿这刘湛的真实面目。”
见徐亦航神色语气里的胸有成竹,余怀也不再徒为明日之事烦忧,只是与徐亦航豪饮对酌了起来。
酒过三巡,神都天寒。待冬夜里微冷的空气渐渐笼来,两人已是酒酣耳热,血热难抑。
余怀冷不丁就喊道:“老徐”
“嗯?”,徐亦航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紧接着只听见余怀真诚说道:“等到洛阳这事了结以后,若我们都还能活着走出天闲山庄,你便同我一道回金陵好不好?”
徐亦航又是喝得烂醉,人趴在桌上只嘴唇微张回了一个字:“好……”
转眼第二日,天闲山庄庄门大开,武林大会终于是如期举行。为了获得这绝世武功天神功的各路英雄纷至沓来,一时间天闲山庄是人头攒动,群声嘈杂。
各门派弟子的队伍同样浩浩荡荡,云集其中。放眼望去还有着如泰山派李悭,峨眉派玄琛师太,华山派秦掌门和秦夫人等响当当的人物。
余怀和徐亦航也是并肩一道走进了天闲山庄。紫鸢就跟在两人身后,望着两人越发相似的背影。
此时正殿前的人山人海中忽然出现了焰舞和流萤的身影。只见她们手里各自提了一大袋的纸张,向着人群大声吆喝道:“精心誊抄的天神功秘籍来了。绝世神功,天下无双,数量有限,发完即止!”
众人耳边听到天神功这三个字后,齐刷刷地就向焰舞和流萤望去,少倾后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人群内直接是炸开了锅。
焰舞和流萤见机拉扯着袋子随手一洒,将袋里的纸张顺势全部抛了出去。众人一派争先恐后,有人轻功跃起空中来拿,有人弯腰俯身地上去捡,更有甚者选择了从旁人的手里去抢。
于是只见无数的纸张如花似雪,在天闲山庄的半空中漫天飞舞。混乱下余怀也伸手抓了其中一张过来细看,原来上面所谓的那天神功秘籍,不过是天魔宫的独门内功暖身心法罢了。
余怀便是不用大想也能猜到,这些定然都是旁边这人的杰作。
而徐亦航这个始作俑者就站在一旁看戏,笑得已是合不拢嘴。
待武林大会的举办者刘湛十分悠哉地走出来时,天闲山庄内的场面已经是完全不受控制。
刘湛寒森森的眼光在大殿前转了一圈,立刻就蹙眉质问道:“这都是怎么了,竟然有人敢在天闲山庄闹事?”
站在他两侧的神画子和周子异听见后,连忙招呼天闲山庄的下人赶去处理。
隔着茫茫人海,紫鸢突然就望见了刘湛身旁的周子异。
周子异招呼下人之时也同样望见了紫鸢,很快他又转头,刻意回避紫鸢那份灼热的目光,脸上有了一丝难得的羞惭。
时隔三年之久,紫鸢望着更为成熟的那人,还是一样的心动不止。只是那双眼眸里已失了几分纯澈,多了几分阴郁。
这让紫鸢感到有些陌生和骇异。
天下英雄满怀激动地拿到那所谓的天神功秘籍后,忍不住就开始默念起来。众人刚一催动便觉得周身真气流转,从丹田处涌上一股暖流,值此寒冬时节显得极为舒服,皆不禁暗自称奇。
众人接着又往后文看去,脸色却是越来越奇怪,直到最后看完有人已是面黑如炭,勃然变色。余怀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也向后面的内容看去。
只见在暖身心法之后,纸张后面的内容完全复刻了那晚两人从神药子处拿来的书信内容,其中详细记载了刘湛不为人知的恶毒行径。
一时间刘湛以恐水症毒杀各大门派弟子门人,还通过栽赃陷害齐天平引发天魔宫之战的旧事得到了揭发。天下英雄群情激奋,任是天闲山庄的下人前来阻拦也是无济于事。
峨眉派的玄琛师太直接是先声质问站在正殿前的刘湛道:“刘庄主当年这恐水症一事,是否真如这纸张上所言都是你一手所为?”
泰山派的李悭也随声附和:“玄琛师太,我看这纸张上盖的还是他们天闲山庄的印章,恐怕不会有假。”
众派私底下开始议论纷纷,刘湛一脸镇定高声回道:“诸位,天闲山庄向来与各门派同气连枝,刘某又怎么会加害于人。这纸张来源蹊跷,定是他们天魔宫要故意陷害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