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昨晚你的胳膊是不是被压...”
可还没等着江雎贺说完,居影猛地抬起脑袋,厉声说道:“你放屁,我只是早上起来放松一下。”
江雎贺这才知道居影刚才为什么要低下脑袋,因为这少爷这会的脸蛋子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但他这面红耳赤急于辩解的样子,倒是比平常眼高于顶的模样顺眼得多。
江雎贺只好强忍着笑顺着他往下说:“好吧,我适才想起,江府里的事情有些急,估计需要立马启程。”
居影一愣,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江雎贺就是一个将他玩弄于床榻之间的混蛋,他昨晚被江雎贺贴着,一晚上没睡好。
江雎贺可倒好,一觉醒来就要走。居影觉得有点不甘心,但他又不想说自己昨晚所做的事。
毕竟江雎贺本就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倘若他再次开口,岂不是在暗示江雎贺,告诉他你还有机会?
江雎贺见居影脸红了又绿,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他倒是生气还是恼怒,但总归不是什么好情绪。
这少爷眉毛一挑,整个面部透出一股邪气,他指着床边,然后倚在榻上,吊儿郎当地说:“汤言今日没跟来,换你来帮我更衣。”
这完全就是居影在无理取闹了,暂且不说汤言一直在院子外面候着,只要居影吩咐一声,他就可以进来。
他堂堂一个即将成年男子,站起来要比江雎贺高半个脑袋,不会穿衣服,还要叫江雎贺来帮他,显然就是在甩大少爷脾气了。
江雎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也觉得好笑,但是在这个要回家的节骨眼上,并不准备和他计较。
于是他扭身往床头走去,将居影昨日换下来的衣衫拿了起来,一回头,却发现居影正巴巴地看着他。
说实话,这眼神有点像居影送给他的那只金丝雀。那金丝雀眼珠也是乌黑,只要它和江雎贺共处一室,它的眼神就不会离开江雎贺,生怕江雎贺不理他,时不时就飞到江雎贺的肩膀上。
江雎贺有一瞬间都怀疑居影是那金丝雀成精了。
他余光一瞥,发现金丝雀正把脑袋插在后背的羽毛里,这小宝贝睡得正香。江雎贺摇了摇头,将这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剔除。
居影说完就后悔了,他只是头脑一热,这话也是没经过脑子。他因为听到江雎贺刚才要回去的话,心里莫名的不爽快。
江雎贺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何必惦记着那个破江府,他在那破地方受的欺负还不多吗?
可他金口玉言,话都说出口,必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倘若他收回自己刚才更衣的话,反倒让江雎贺多想,觉得自己对他心思不正,这才不敢坦坦荡荡地让他替自己穿衣服。
于是这少爷继续梗着脖子,脸上更是滚烫,道:“还不快来,难道还要我等着你吗?”
江雎贺木着脸,他站在床边看着居影,十分疑惑地发问:“你准备,躺着穿?”
“我知道了,穿个衣服怎么这样麻烦?”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满脸嫌弃地站到江雎贺身前。
江雎贺没干过这些事,于是动作总是有些不熟练,比如在整理居影里衣领口的时候,他的指尖总会不经意划过居影的脖子。
但江雎贺这个人天生畏寒,人也好似玉做的,指尖更是发凉,划过居影颈间皮肤的时候,就好像是寒玉与火炭的相遇。
居影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也知道江雎贺是无意的,而且这时候他不可以反应过激,不然江雎贺肯定又要多想。
于是他往前伸了伸脖子,似乎是想要逃离江雎贺无意的触摸。但江雎贺似乎没有感觉,他在理完领口之后,就低头拿起内衫。
他比居影矮一些。
江雎贺的下巴刚好到居影的锁骨,不对,还要再高一些,他给居影穿内衬的时候需要踮起脚。
这个人的下巴稍稍地扬起,眼睛却是往他背后看,居影知道,他是在看自己后面的衣服是否整齐。
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居影可以看清江雎贺嘴唇上的纹路,但江雎贺并没有发现他的注视。
可江雎贺的嘴唇离他那么近,近得让他心烦意乱,同时又有些心猿意马,仿佛只要他微微一动,便可以撞到江雎贺的嘴唇,从而获得一个无意的吻。
居影犹豫了。
第二十四章 落水
江雎贺费劲地将居影身后的衣服褶皱抚平,这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他身前杵得就跟棒槌一样。
等到他好不容易将居影衣服穿上,不禁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可就在他准备往后拉开与居影距离的时候。
这少爷却跟随着江雎贺的动作晃了晃,然后顺着惯性猛地往前扑去,而他身前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江雎贺。
江雎贺没有防备,眼睁睁地看着居影越来越近,其实按照两个人的身高差,居影就算摔下来,顶多磕在江雎贺的额头上。
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居影在往前扑的那一刻突然低了低头,阴差阳错之下,这少爷温热的唇瓣就压在了江雎贺的嘴唇上。
江雎贺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居影。但他却发现居影双眼紧闭,而居影的眉头还紧紧皱着。
江雎贺活了二十四年,还从来没和一个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
由于居影的动作太猛烈,江雎贺嘴唇上先是感到一阵冲击带来的疼痛,短暂的疼痛消却过后,泛上来的便是一阵细细的麻。
这麻痒蔓延地很快,穿过江雎贺薄薄的皮肤,途径他滚烫的血液,继而迅速地占据了他的心脏,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居影的唇瓣柔软又干燥,和他这个人完全不同。当他压在江雎贺的唇上的时候,江雎贺感觉浑身的毛孔都收缩起来,仿佛是在抗拒,但又好像是在接受。
于是江雎贺就这么睁着眼睛,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推开他。
这个吻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可即使是意外,但落到江雎贺唇上的重量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不断地在提醒江雎贺,他们两个人的嘴唇现在正紧密地贴在一起。
江雎贺的心里突然泛上一股不自在,可还没等他动作。一直双眼紧闭的居影突然睁开眼睛,紧接着,这少爷便伸手将江雎贺从自己身前推开。
这少爷起得匆忙,所以还未束发,他一转身,乌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不少发丝拂过江雎贺的脸侧,落下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江雎贺呼吸一窒。
他的呼吸随之错了一拍,出于内心难以言明的想法,江雎贺特别想去看看居影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
可江雎贺站在居影的身后,只能看到他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居影正对着窗口站着,刚好有光漏了进来,散在他乌黑的发丝上,像是披上一层橘黄色的暖纱。
江雎贺一直都知道居影很高,但他之前一直把居影当作一个还未成熟的娇贵大少爷。可现在,江雎贺恍然地意识到居影已经这般大了。
这少爷站在他身前的时候可以完全将他罩过来,肩宽腿长,即使江雎贺年长他几岁,也远远比不上他身上肌肉健壮。
不管居影心智是否深沉成熟,但他的外表着实已经分化完美。如果不是因为脾气顽劣、行事荒唐,恐怕得引的不少姑娘芳心暗许。
可还没等江雎贺继续往下想,他就听到居影的声音传来。这少爷的声音平稳,好似没有被刚才的意外的吻所影响。
他说:“你既那么着急,便快走吧。”
居影将这件事越了过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其实江雎贺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可妹妹的事毕竟更重要一些,江雎贺只好将心中的不舒服压下去,低头应了一声。然后他就感到身前一阵风扫过,脚步声也渐离渐远。
等到江雎贺再抬头时,居影已然不在屋内。他打量着空荡荡房间,床榻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看起来乱糟糟地。
他的心中像是被石头压着,沉甸甸地喘不过来气。
可留给江雎贺郁闷的时间并不多,等到他穿好衣服洗漱完,就见当归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当归谨慎地将手中假的舍利子递给江雎贺,一边说:“公子,后湖居延落水,但由于后湖伺候的人少,大家正着急往那边赶。”
江雎贺将假舍利子攥在掌心,皱着眉头问道:“居延没带侍从?”
当归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虽然荒唐,但的确如此。”
“公子,咱们还是快走吧,再晚些,恐怕再生事端。”
江雎贺点了点头,下一秒便抬起脚步往外走。但还没等他走出院子,他忽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当归,说:“居影必然也在?”
当归一愣,看着江雎贺坚定的神色,瞬间明白了江雎贺的意思,他脚步一转,领着江雎贺就往后湖走。
居延落水,作为居家被寄予厚望的嫡子,后湖必然被围的水泄不通,而最靠近后湖的便是居影的院子,所以说,居影必然在场。
就算居影不在场,江雎贺也只需转身离开,费不了多大功夫。但如果居影在场,他就可以在回江府之前,顺利地将居影身上的舍利子调换。
江雎贺很快就到了后湖,但居延已经在水里被泡了好一会,眼下这小少爷正抱着一块浮木,颇为狼狈地看着他们。
后湖周边的人很多,可都是些女眷,根本没法下场去救居延。江雎贺拨开几个侍女走到湖边,一低头,就发现居影正面色煞白地蹲在湖边。
这少爷蹲着也是巨大一坨,他双腿膝盖曲起,而他把下巴压在膝盖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朱红色的外衫。
江雎贺心头有些不自在,但并不强烈,他只好暂时将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了下去。
众人看到江雎贺,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纷纷凑了上来,他没搭理这些人,反而往后招招手。
当归一点头,便砰的一头钻进湖中。
江雎贺知道居影怕水,但也不至于害怕到这种程度。居影现在看起来面色煞白,额头上已经沁出点点冷汗,嘴唇也被咬出了血。
可还没等江雎贺问出个究竟,就看到刘氏带着一大帮子人着急地赶了过来。这里原本就人多,现在更是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
刘氏一挥手,好多仆人便跳入水中,这人一动,场面便再次变得慌乱起来,江雎贺都险些被挤到下面。
江雎贺垂下袖子,早就准备好的舍利子随之滑到他手心,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居影,攥紧了手中的舍利子。
可还没等到江雎贺做出动作,就看到居影滚进湖中,他回头一看,却发现大家都着急地望向湖中央,根本没人注意这边的情况。
居影明显不会水,他掉进湖中之前就处于一种极其恐惧的状态,一掉进去,顿时六神无主。
刘氏正满脸焦急地看着趴在浮木上的居延,周围的人一股脑地围在刘氏身边,居延很快被救上来,江雎贺还可以听到她们正在焦急的询问二少爷的情况。
没人管居影的死活。
第二十五章 软弱
浑浊的湖水钻进居影的口腔,他下意识地挣扎,却没想到踩到水草,他的脚腕很快就被水草缠住。
一股蛮力将居影往下拉,而他被迫拉入湖中,他艰难地在浑浊的水中打量着周围,胸腔中的空气所剩不多。
除此之外,噩梦再次在居影的心头涌现,这感觉就像毒蛇吐着蛇信子,而它滑腻的鳞片正慢慢地攀上你的脖颈。
居影疯了一样拼命挣扎,终于将自己的脑袋抬出水面,可就在他刚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他的弟弟。
他的弟弟已经被救了上去。
所有人都簇拥在他弟弟身边,即使隔着这么远,居影也还能听到那些人嘘寒问暖地询问和关心。
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居家的大少爷,他现在也困在湖中。两相对比,居影破天荒地有些丧气。
恶寒顺着冰凉的湖水刺入他的脊背,居影张了张嘴,可喉中仿佛被塞上了棉花,令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居家居大少爷风光无限、嚣张跋扈,他拥有父亲宠爱,又有嫡长子身份,试问哪个人不羡慕?
但其中苦楚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现如今他已经年近二十,弱冠年纪,比不上弟弟饱读诗书,见多识广。
父亲的宠爱更是浮于表面,他的所有动向都被父亲牢牢把握手中。
居影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早已身心俱疲。他自暴自弃地放弃抵抗,任由湖水将他整个人淹没。
永远也望不穿的湖底,是他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噩梦。无孔不入地忽视和打压,如影随形地跟着居影走了小二十年。
湖水带着一股鱼腥味,四面八方地将居影包围起来,水流涌向他的口腔,让他几欲干呕。
就在居影失去意识地前夕,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心头一动,鼻头突然有点发酸,想看看救他的那人是谁,于是费力地睁开眼睛。
由于角度问题,居影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脸,只能看到那人的耳廓边上有一颗褐色的痣。他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个人似乎是察觉到居影的视线,但他没低头,反而是用力将居影往上提了提。大概是发现提不动,这才低下头。
只是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居影便知道那股熟悉因何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