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明珩打量大堂众人的时候,那些人也在打量他们。不过看他长相平平还带这个大肚子的妻子就当成了普通的赶路人,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乌蒙跟掌柜的交涉,要了两间上房。
乌蒙出手阔绰,直接扔下一锭银子,掌柜的眉开眼笑,亲自带三人上了二楼。明珩牵着拓跋泓的手踏上木楼梯,正好这时从楼下下来一人。客栈的楼梯还挺宽的,明珩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准备先让上面的人上来,同时把拓跋泓护到了自己身后,免得那人不小心碰到他。
那人显然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下楼的速度也加快了些许。擦肩而过的时候,明珩才发现了那人手上拿着把剑。明珩眨眨眼,看着剑柄的花纹眼睛突然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他连忙抬头,然而只看到了那个人的一个背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一头黑发束在脑后,看打扮像是护卫。
明珩眼皮一跳,心道了一声——不会吧……
就在这时,拓跋泓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在他身后小声问:“怎么了?遇到熟人了?”
明珩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指了指楼上,示意进屋再说。
安置好房间,乌蒙又吩咐掌柜准备些饭菜送上来就把人赶下楼了。待掌柜离开,拓跋泓就拉着明珩在桌边桌下,问:“刚刚是怎么了?难不成真遇到认识的人了?是刚刚在楼梯上碰到的那个男人?”
明珩给拓跋泓倒了杯水,不确定道:“我也不确定,只是那个人手上拿着的剑,剑柄上的花纹是肃王府特有的。”
“肃王府?”拓跋泓想了想,“你的那个小皇叔?”
“嗯,”明珩点点头,“我皇叔平时最见不得乱了,因此府里的丫鬟家丁和护卫都得着统一的服侍,就连护卫剑身上花纹都得统一,就是刚刚那人剑身上的花纹样式。这样式是我皇叔亲自设计,天下独一份。”
“你皇叔倒是个有趣的人,”拓跋泓笑着评价了一句,又道,“你皇叔的人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你皇叔也在?”
“大概吧,看那个人腰间的玉牌应该是我皇叔的贴身侍卫,他们一般不会离开我皇叔。”明珩眉头微皱,也看不出是担忧还欣喜。
拓跋泓看了他一眼,又给乌蒙使了个眼色。乌蒙会意,当即转身出了屋。
过了一会儿,乌蒙回来,顺便带回来一个消息。
“我跟店小二打探过了,说是在我们之前刚有一伙看着很富贵的人要了三间上房,带头的那人锦衣玉袍,气质非凡,看着像是世家公子。其他几个都是武人打扮,都叫他主人,应该是他的侍卫。对了,小二还说那个带头的公子虽然看着贵气逼人,看是脸色苍白,人又高又瘦,看起来病殃殃的。”
明珩听到这里就有些肯定了:“应该是我皇叔没错了。皇叔的身子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为了不让父皇多心,在外一直装做病恹恹的样子。”
拓跋泓托着下巴问:“那你要去见他吗?”随后又问乌蒙,“打听到他们住哪间房了吗?”
乌蒙指了指左手边的墙:“就在咱们隔壁,连着的三间房是他们的,那位公子住在中间那一间。”
拓跋泓点点头,挥退了乌蒙,让他在屋外守着。
“要不要去见见?怎么说也是长辈。”
明珩挠了挠头,纠结道:“这……好吗?若是他问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办?那你不就暴露了吗?”
“知道了也没事,”拓跋泓拍拍他的手背,不在意道,“你不是说皇叔最疼你吗,总不至于出卖你吧。若你实在不放心,便只说和我吵架了,出来散心。只是去见一面而已,又不是要同行。”
明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等到夜里,将拓跋泓哄睡之后就敲开了隔壁的屋门。
门打开,最先出来的是侍卫。那人见来人不是小二,神情立即警惕了起来,厉声问明珩:“你是什么人?”
明珩没有解释,只是摘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过去,道:“麻烦把这个给你家主人,他自会明白。”
侍卫半信半疑,盯着玉佩看了半天才进去传话。
明珩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屋里又响起了脚步声,比之前要更重也更急。
房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人却并不是侍卫,而是一个穿着天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庞有些消瘦,眼角也有细纹,但模样清隽,看着是个性子温柔的人。
那人打量了门口的明珩许久才迟疑道:“是阿珩吗?”
明珩微微一笑,轻轻叫了一声:“小叔。”
那人这才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还真是你啊,怎么变样了。”
明珩摸了摸脸,解释道:“脸上做了点手脚。”
“原来如此,”肃王释怀,拉着他进了屋,又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亲自给明珩倒了杯水。
明珩捧着茶杯没急着喝,小声问肃王:“皇叔,你好端端的怎么跑鄞江来了?”
肃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也没有隐瞒:“我这是要去京都呢。”
“去京都?”明珩一愣,自从父皇登基之后,皇叔愈发低调,没有皇帝的召唤都不会去京都,只在自己的肃王府种种花养养鱼,把自己活得像个世外隐者,不问世事。
肃王看了侄子一眼,压着声音问:“太子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明珩沉默地点点头。
肃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太子是我侄子,我这做叔叔的当去送他最后一程。”
明珩问:“父皇知道吗?”
肃王点点头道:“就是皇兄叫我回去的。”
明珩也不是很意外。父皇对太子宠爱至极,此番太子逝世,为了表现对他的重视必定会厚丧,父皇的兄弟在当初的夺嫡之战中疯的疯,死的死,存活下来的兄弟只剩下皇叔。作为亲叔叔,自然没有缺席的道理。
肃王似乎不愿多谈太子的事,很快就转了话题:“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呃……就是随便走走,出来散散心。”明珩到底没用拓跋泓给他想的那个理由。因为他不想让皇叔对拓跋泓留下不好的印象。以皇叔对自己的疼爱,他只要想起自己是因为和亲而去的掖揉,估计就对拓跋泓产生不了什么好印象。
果不其然,肃王紧接着就深深叹了口气,说起了当初和亲的事情:“当初听说你被派去掖揉成亲,我还以为又是你那些兄弟捉弄你的把戏,本想写信问问是不是又被欺负了,谁知这信还没写好呢,又听说你已经答应和亲,要跟着拓跋泓去掖揉了。当时我就在想,我那皇兄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居然让自己的儿子去和亲。”肃王说到这里失望地摇了摇头。
明珩却早已释怀,淡淡一笑,道:“皇叔不用为我担心,我在掖揉很好,拓跋泓他……也很好,很尊重我爱护我。”
肃王愣了愣,抬起头看他:“你说拓跋泓对你很好?”
明珩点点头,忍不住为自家媳妇儿正名:“拓跋泓并不像世人所传的那般粗鲁野蛮,相反的能文善武,性子虽说顽劣调皮了一些,但心地是好的,心思也很细腻。是世人对他误解太大了。”
肃王盯着他看了许久,打趣道:“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难不成是陷进去了?”
明珩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缓声道:“皇叔,你不知道我如今有多感谢父皇当初答应和亲,否则我也遇不到拓跋泓。侄儿这辈子已经认定拓跋泓了。”
肃王喝了口茶水,突地轻轻笑了笑,摇着头轻声感慨:“不愧是拓跋戎煜的儿子啊。当初老子拐走了贺家小公子,让贺瑾年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如今小子又拐走了安陵的皇子。这家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尽可着咱们中原祸害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珩:老婆面前我哼哼唧唧,老婆背后我情话连篇[机智]
拓跋泓: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明珩:哼哼哼[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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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肃王说的随意, 语气也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打趣。明珩却听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皇叔, 你、你什么意思啊……”明珩强行冷静下来, 不让肃王看出自己的异样, 努力装做听不懂。
肃王看了他一眼, 却是朗声笑了两三声, 四根手指曲起在明珩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倒和我耍起心眼了?看来真的是被贺瑾年家的小狼崽带坏了。”
明珩眼皮一跳,心内讶然。这是皇叔第二次提起贺瑾年这个名字了, 晗欢不是说他们兄弟俩的身世只有贺家人知道吗!皇叔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明哲那小子真的把这件事告诉父皇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明珩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白着脸看着肃王欲言又止。
肃王失笑道:“干嘛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放心吧, 你家小狼崽的身世没人知道。”
明珩知道皇叔不会骗自己,这才松了口气,但又觉得疑惑,忍不住问:“皇叔,你怎么会知道?\"
肃王微微一笑,手指搭在桌面上轻轻敲了起来, 气定神闲道:“你大概不知道,瑾年和我年纪相仿,幼年时期他曾是我的陪读。我与他是至交好友。”
明珩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怎么从来没听皇叔提起过?”
肃王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遗憾:“故人已逝, 也便没了说的意义。”
明珩看着肃王落寞的神色, 有些理解了他的心情。皇叔显然是勾起了伤心事,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然而肃王已经调整好情绪继续对他说了下去:“我与瑾年幼年时曾一起读了几年书,但后来我去了东乾就分开了, 不过一直有书信来往。后来一次,他来信说要跟随父兄去西北戍边,我很高兴,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前往西北,准备与他叙旧。然而我刚到西北就听闻瑾年被人掳走了,生死未卜。我调来王府的精锐与贺老将军他们一起搜寻瑾年。幸好后来瑾年平安归来。不过,瑾年自从获救之后性情大变,不言不语,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一坐就是一天。我不放心他,就在将军府住了下来,白日里陪他说说话下下棋。谁知一个月后,他与我下棋时突然晕倒,郎中诊治之后竟然说瑾年怀孕了。”
肃王说道这里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苦笑,摇头轻声叹息:“命运弄人啊。”
明珩小心问:“所以,当初当日除了贺老将军一家皇叔也在?”
肃王点点头,道:“若只是瑾年怀孕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就我们三个,我便提议先将瑾年送去外面,等生下孩子再当做私生子接回来。可我们万万没想到孩子的另一个父亲竟然是拓跋戎煜。当时的草原与中原水火不容,一旦牵扯上草原,事情就变棘手了起来。”
明珩安静听着,肃王说的故事和拓跋泓告诉他基本上没有出入,只是他有些疑惑照皇叔的说法,他当年应该全程在场的,可为什么在拓跋泓的故事里从来没有皇叔呢?
这时他就听皇叔接着道:“瑾年跟拓跋戎煜去了草原之后,我也曾偷偷去看过他。那时候他的两个孩子都四岁了,虎头虎脑的,一天到晚跟在瑾年屁股后头,拓跋戎煜也没有亏待他。本来我是想劝他回安陵的,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与他喝了杯酒就独自回了安陵。后来我便一直在暗中关注他们一家,跟瑾年也恢复了书信来往。”
只可惜,在第二年的时候,贺瑾年和拓跋戎煜就出事了。所幸,两个孩子幸免于难。于是他便帮着贺骁替两个孩子换了身份,将他们藏在了将军府中。
肃王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经常去将军府见两个孩子,不过都是偷偷的,那两个孩子大概是不知道的。”
明珩疑惑:“贺将军也没跟他们说起过吗?”
肃王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值得说的,说了只是让他们担惊受怕罢了。”
明珩点点头。
肃王扭头又问:“拓跋泓跟你一起来的吧,我如今也算他叔叔了,不过来见见长辈?”
明珩挠了挠脸:“皇叔,你怎么知道他也来了?”
肃王勾起嘴角,慢悠悠道:“拓跋泓和他老子一个样,在草原呆久了沾了狼性,护短又护食,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出来。”
明珩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嘿嘿干笑了几声。
肃王又问:“你们应该也是去安陵的吧?”
“嗯,”明珩知道以皇叔的聪慧,自己定然骗不过他,索性如实相告,“拓跋泓有些不放心,想去安陵看看。不过他并没有入侵安陵的意思,他防的也不是安陵。”
肃王看着侄子着急忙慌维护拓跋泓,忍不住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自然知道,安陵说到底也算他的故土,我相信他不会打安陵的主意。那他防的究竟是谁?”
明珩思索片刻,缓缓说出一个名字:“穆萨。”
肃王愣了愣,开始有些不淡定:“穆萨?!他现在在安陵?!”
“大概。”明珩想了想,索性把他们的猜想告诉了他,“泽玺前些日子遭到四皇子的追杀,受了伤现在还在塔泽养伤呢。我们怀疑穆萨可能知道了泽玺的身世,并且和四皇兄暗中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