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隐站在门空当中,看着雪,也看着梅树。
“喜欢吗?”
师隐没有回头。
这声音他很熟悉,太过熟悉了。
阿鸾就往师隐这里走了过来,语气轻松又亲昵地继续问道:“你喜欢不喜欢呀?师隐。”
他还能用这样的口吻来同他讲话。
就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而他此刻也并没有被这些锁链困住似的。
师隐垂着的手紧紧攥了一下,腕上的锁链跟着便响动起来。
像是预警一般。
师隐闭了下眼睛,松开了手,仍背着身,问道:“我在哪里。”
阿鸾走到了师隐身后,回答了他:“我的书房里呀。”
说着,他便绕到师隐身旁,够着要去索一个吻。
师隐避开了。
阿鸾委屈极了,仰头看着他,问道:“不可以吗?”
师隐不说话,只是抿着唇,也并不看他。
阿鸾更委屈了,追问道:“一个也不行吗?”
“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呢……”
师隐看着那两株梅树,想起自己昨夜抄完的那本经书,说:“你本该有份生辰礼的。”
阿鸾撅着嘴,说:“不,我不要那个。”
师隐问:“那你要什么?”
若是别的——他再没有别的能给的了。
阿鸾就说:“我要你,我只要你呀。”
师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阿鸾要他,他难道没有给了吗。
或许是,给的不够。
师隐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阿鸾也不恼,就自己在旁边说着话,说:“昨天晚上跟你到那么晚,今天偏偏又忙的不得了,简直累的要命了。”
“我还是偷空跑过来看看你的。”
“师隐,你喜不喜欢这里呀?”
“我记着你在大兴寺住的房间,一一给你照样布置的,喜欢吗?会喜欢的吧?”
“现在是冬天,海棠树移来也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我就给你种了两株梅树,花开的正好,很香呢。”
“好啦,我得走了,晚上再来陪你。”
师隐仍旧不给他回应。
阿鸾歪着头去看他,说:“我要走啦。”
师隐就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再动一下。
否则他身上的锁链全会响起来。
阿鸾大约是真的太忙,所以没再纠缠下去,很快便走了。
师隐等他离开了,才回头去看阿鸾进来的地方。
阿鸾说,这里是他的书房。
那么这处小室,大概便是藏在书房里的,样子都很新,也就近来才收拾出的。
这屋里也并没有任何可伤人或自伤的物件。
就连灯烛火盆都没有。
他不能烧了这里。
虽然开着门,但屋里仍很暖和。
师隐踏了一圈,没寻到火源,只有地上一直散着热。
原来热是从地下来的。
小室里也燃着香。
烟雾飘飘袅袅的逸散出来,将整间小室全染上了淡淡香气。
不过香炉在地上,不知怎么弄的,竟能纹丝不动。盒上也有锁,在两边耳上都有小而精巧的锁,若不细看,还以为是装饰。
师隐不知该说什么。
阿鸾倒真是用心。
但这用心,又包藏了多少算计呢。
师隐在椅子上坐下来,锁链很长,足够他走到这屋里任何一处的。
书案上摆了很多书,有佛经,也有其他的。
师隐随手抽了一本别的书。
此刻他如何能看进去佛经呢?
阿鸾的动作太快了。
快到没能听见他原本想对他说的话。
他本来是要对阿鸾说,他要还俗,然后带他走的。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到了饭时,关着门又被打开了,师隐抬眼去看,只见两个宫人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动作轻悄,若不是师隐留意,只怕都要注意不到的。
他们将饭食摆好,就垂着手站在一旁等着。
师隐便收了书,过去用饭。
等师隐吃完,那两个宫人收拾过,又拎着食盒出去了。
师隐没有同他们讲话。
他还记着清净殿的那十几条人命。
师隐不想叫这里变成第二个清净殿。
太糟糕了。
师隐又想起来那阵吹向他的裹挟着血腥气的冰冷寒风。
胃里都不舒服起来。
也没有再去看书,拖着一身锁链,什么都干不了,师隐就去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不着,只是躺在那里。
到了晚间饭时,那两个宫人又来了,还掌起了灯烛。
屋里一下便亮起来许多。
师隐不想叫他们为难,便撑着起来用了一些,只是实在没胃口,吃的很少。
那两个宫人见状,都有些不安。
师隐就将手边的一碗汤喝了。
那两个宫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开口劝什么,只是沉默着收拾好,拎着食盒悄悄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也带走了灯烛。
屋里只有一颗什么东西在发着光,虽能看见,却没有那么亮堂,只是幽幽的。
过了些时候,那两个宫人送了洗漱用具来。
师隐便洗漱了。
阿鸾一直没有来。
等小室的门再关上,屋里只剩下师隐一个人了。
师隐睡下,却越睡越觉得不舒服。
身上莫名开始发起燥来。
像是有一把火就要烧着了的感觉。
陌生的情||欲一波接着一波涌过来,然后又散到身体各处去,将每一处都调动起来,全都要被这欲||望支|配了。
师隐睁开眼,咬着牙,简直不可置信。
阿鸾竟然又对他下了药。
就在这时候,小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一股酒气搅浑了屋里的静谧香味。
来人模糊又清晰地叫着他:“师隐,师隐……”
一声一声的,像是火星,蹦着就要溅进去滚油里。
他们要被一齐烫伤了。
师隐竭力克制着:“不要叫我。”
但他已经知道,这绝不是他能克制住的。
就像昨夜,一样。
果然,在阿鸾毫无章法的吻上来的时候,师隐就知道,他又要输了。
阿鸾黏糊地亲着师隐,还有些委屈地问:“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呢……”
“不让亲,难道叫都不许叫了吗……”
“师隐,师隐……”
“我就要叫你……师隐……”
师隐翻身压住阿鸾,声音里带着难有的愤怒,不知是被那药激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阿鸾眨眨眼睛,手去解师隐的衣裳,说:“我知道,我知道的……”
师隐去抓住他的手,锁链哗哗作响,师隐问:“我是谁?”
阿鸾迷糊了起来,呆了好一会儿,然后灿灿然笑起来,没有回答,只勾上去吻他,然后在亲吻的间隙里说:“抱我。”
“抱我……”
香味便与酒气和了起来。
酒气芬芳,香味醉人。
他们被灼伤,又在痛里快乐,不愿撒开手。
他们要一起向下沉。
真相就在最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吱吱!
———
超粗长!
快夸夸我!
第63章 凌寒独自开
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这一场做的实在太久了。
阿鸾趴在师隐的身上,气息仍有些急促,但也慢慢地缓了下来。
他的眼里已然没了醉意,只是氤氲着一层水雾,眼角泛着润润的嫣红颜色。
其实到一半的时候,阿鸾就已经清醒过来了。
但他没办法抽身。
被火舌舔舐着的理智,一下子便全湮灭了。
阿鸾挣扎着爬起来,先将自己的衣裳随意拢了一下,又捡起散落的衣裳给师隐盖住,然后去亲亲师隐的唇,说:“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阿鸾就出去了。
师隐只听见声音。
不知道那药里还有什么,散了那一阵的效力之后,又起了别的反应——师隐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连抬一下手都难做到。
阿鸾当真很快就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跟在后面的还有两个宫人,就是给师隐送饭的那两个宫人。
阿鸾吩咐道:“把东西放下,你们先出去吧。”
东西落地,轻轻发出一点磕下去的声响,几乎是听不见的。
接着小室的门便被关上了。
屋里又只剩下了师隐和阿鸾两个人了。
阿鸾坐到床上去,将师隐腕上和脚踝的铐子全都取了,又替他脱下衣裳,拧了一条温热的帕子,小心又仔细的替师隐擦拭着。
师隐便闭着眼睛,随便阿鸾如何动作。
阿鸾擦到师隐的手腕处,那里已经被磨的透了红出来。
他心疼的凑过去,亲了亲那里,说:“怎么还是伤着了呢?”
“我明明都叫了要小心,千万不要伤到你的呢……”
“不过没事,别担心,等会儿我就给你擦药,好不好呀?”
师隐仍没有睁开眼睛,也并不回应阿鸾。
阿鸾似乎也不要师隐回答。
他替师隐擦完身上,就去拿起药——药也是方才一并送进来的,挖出来一勺,涂在腕上和脚踝处的那一圈圈的铐子留下的痕迹上。
药是很好的。
师隐知道,他已经用过了。
阿鸾又试着给师隐的腕上去缠一圈细软的绸布,可怎么也合不上铐子,他便只能放弃了,说:“师隐,没事的,我会给你上药的。”
师隐不作回应。
阿鸾又取了干净的僧衣来,要替师隐换上去。
这有些难,何况师隐并无配合的意思。
阿鸾生来就是被人伺候着的,从没有过这伺候别人的时候,故而这事情做起来极难。
他弄的满身是汗了,也不过才将师隐的衣裳套了个大概。
连僧衣的领口都还歪的。
但师隐只在这里,除了阿鸾,又不必去见任何其他人。
阿鸾便想着这样就够了。
师隐突然抬起手去抓住了阿鸾。
并没有用什么劲,因为那药的缘故,他根本也还没有什么力气。
不过阿鸾显然高兴的很。
阿鸾握住师隐伸过来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了?师隐。”
师隐的声音有些哑:“你……为什么……”
阿鸾眨了一下眼睛:“什么为什么呀?”
师隐问他:“你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
阿鸾神情困惑,仿佛不明白师隐怎么会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出来:“为什么?师隐,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师隐就看着他。
阿鸾竟然问他不知道吗。
难道他该知道吗?
阿鸾就说:“因为你总是要逃走呀?”
“我跟你说过的,叫你不要走,你不是也答应我了吗?为什么还是要逃走呢?”
师隐立刻便明白了。
阿鸾已经知道了前日他被大师父带走的事情了。
果然,阿鸾继续说道:“我听到你走了的消息时,就想要亲自去抓你回来的。”
“幸好幸好,我又找到你了。”
“师隐,别再逃走了,好吗?”
“你就在这,我会永远保护你的,真的。”
“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师隐不想再听下去了。
“而且,”阿鸾安静片刻,突然又出声,说道:“师隐,你现在要是出去的话,会死的。”
师隐看向他。
阿鸾笑着,那笑里带着得意:“那天晚上我去找你的事,被太后那老妖妇知道了。”
“她说,要杀了你。”
师隐看着他的笑,实在不能不去想这是否是阿鸾故意的。
且还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的故意。
初冬时节里,阿鸾对他毫不避嫌表现出来的那番亲近。
还有清净殿宫人。
一则流言,从宫里传去宫外,直传到满京沸议。
若说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仅仅凭那十几个宫人,又如何能成这样的声势呢。
而造出这样的流言,又能对谁有好处呢?
师隐阖上眼,不再看阿鸾。
阿鸾也并不在意,只去拎起铐子过来,一个一个的将它们重新锁去师隐的手腕和脚踝上。
起身又去叫了那两个宫人,这回抬进来了一只浴桶。
那两个人宫人没再出去,只在围屏后服侍着阿鸾沐浴。
阿鸾的肌肤很白,此刻上面印了许多青紫痕迹,那是师隐留下来的。
那两个宫人全然不敢去看。
沐浴后,阿鸾换了一身常服,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两个宫人将浴桶撤了,又把小室里收拾干净,便悄声退了出去。
阿鸾坐去床边,轻柔抚过师隐的脸,说:“我要去忙了,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师隐,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我不会叫太后那老妖妇杀了你的。”
“不要担心,睡吧。”
说罢,阿鸾俯身去亲了亲师隐的唇,就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一片静谧。
幽幽的光,暗暗的香气,师隐躺在床上,呼吸声轻慢。
作者有话要说:
吱吱!
————
快夸夸我!
我不仅粗长!我还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