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枝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奈月月

作者:奈月月  录入:09-04



第二十七章 前尘旧事
  尽管明玄锦只是一带而过提了一句,苏荷也只是羞涩地偷瞄几眼,但景竹现在恨不得抡起之前捡破烂的打狗棒,来一出大闹天宫。
  不过为了明玄钰,他还是得忍着。
  挑起事端的明玄锦好像说完就忘,话锋一转去谈别的事情,没事摸一摸瑜妃的纤纤玉手。可是苏荷却时不时娇滴滴地偷瞄一眼,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明玄钰倒是稳如泰山,压根就不去看,依旧巍然不动地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仿佛一尊雕像,漠然地看着前方的歌舞,偶尔和来搭话的皇亲国戚简单寒暄几句。
  那些人景竹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看到对面苏荷的眼神,景竹就觉得心烦意乱,接连好几口闷酒一饮而尽,分明之前嫌弃酒不好喝的也是他。
  “别喝了。”
  明玄钰蹙眉侧望,拦下了又一杯酒。
  “管我干嘛,莫要怠慢了美娇娘。”
  景竹甩开拦住酒杯的手,再次一饮而尽。
  那殷切的眼神,可不就是身未动,心已远?景竹越看越莫名窝火,索性闭目深叹,见已有人离席走动,便起身离开。
  对景竹的突然离开,明玄钰显然没有料到,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景竹衣袖拂过的空气。
  外面天寒地冻,像是一场风雪将至,他居然不添件衣裳就这么出去。明玄钰有些担心,可他作为王爷,此时又不能这般随意离开。
  正在两难时,一袭暗香掠过,一抹粉盈盈的倩影悄然而至。明玄钰这才注意到,苏荷过来了。可他却无心去欣赏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是简单随意地应和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看到明玄锦从侧前方投来意味深长的笑时,便更加心烦气躁。
  浓重黑色的夜幕上,有一钩弯月,弓刀似的悬垂于天。隐隐有夜风吹过,凛冽得似一个个针尖在肌肤划过。
  景竹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肩膀,这才意识到大殿内外竟完全像两种季节。
  这般负气出走,简直如同幼稚的孩子一般,景竹对于自己不假思索的下意识行为感到羞愧,可继续待在那种地方看着苏荷的眼神,又忍不住想发火。
  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向何方,哪里有路便去哪,有分岔路便随心走。一边想着要不冷静下来就回去,一边想着回什么回打扰人家襄王的好事。景竹咬牙挠头,不知从何时起,竟变成了这幅为一个人纠结不堪,畏畏缩缩又过分娇嗔的样子。
  夜色渐深,连钩月也被阴云笼罩,寒风刺骨,恍惚间竟已有星点雪花洋洋洒洒,于天地间翻飞,在皇宫各处鲜艳华丽的灯饰下借由光亮显了形。
  不禁打了个哆嗦,景竹吸了吸鼻子,打算停止这可笑的意气用事,还是原路返回。可是走着走着,这偌大的皇宫竟成了一座迷宫。
  是的,景竹意识到,瞎转悠的后果就是迷路。
  这不比已然熟络的襄王府,更不是城郊的贫民窟。方才着实是过于任性了,而现下景竹忽然焦急了起来。
  总之,先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是了,总会有人知道回去的路的。可能因为走得急,想尽快走出这荒无人烟的偏僻小路,景竹的步子也急了起来,这一急,不小心踢到了石子路边的一个东西,脚趾连带着痛了起来。
  忍着痛,景竹俯身查看。借着路边零星灯笼微弱的光,这才发现原来竟是个脸盘大小的铜壶,壶面精细雕花却布满青苔,里面应该是之前下雨盛满了雨水,所以有了些重量,才会踢疼脚趾。
  不过,这东西好像能卖个好价钱,换点酒喝。景竹刚想去捡,突然想起自己早已不捡破烂好久了,看到这些被遗弃的破烂东西,还是出于习惯的想要去捡。
  “啊啊啊好烦!明玄钰你个混蛋,为什么不拉着我点!哼!”
  景竹撇嘴,小声嘟囔地嗔怪道。
  本以为四下无人,才敢这般自我宽慰,可景竹突然听到身后石子路边的竹林里,不远处传来树枝窸窣的轻微声响。
  “谁?!”
  景竹警惕的转身,喝道。
  “天子脚下,皇城境内,对王爷这般不敬,恐怕不妥吧?”
  浑厚低沉的男声从竹枝间传来。
  随着扑通一声,应该是说话之人从树上跳了下来。但是落地声轻巧而稳重,该是个练家子。
  那人也没有躲下去的意思,逐步靠近。随着这满天飘飞的细雪,一袭黑衣逐渐显现,带着一身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峻。
  “恕我冒昧,不过阁下该是听错了,区区一介草民,哪敢侮辱襄王大人。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景竹不卑不亢,大方拱手行礼。
  “命不如草芥,名讳不值一提。”
  黑衣人倒也谦虚,却是避而不答。
  在这隐秘之处,黑夜之中,一袭黑衣,发如泼墨,黑色的面纱更是将五官容貌包裹其中,不可窥视。只看得来者高瘦而有力,凛然而决绝。
  “那便不叨扰了,大人您请便。”
  景竹随意打了个招呼,便想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果然您和您的母亲长得很像。这丝神韵,难怪会讨前朝莲皇贵妃的喜欢。”
  黑衣人看着意欲离去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可这轻巧的一句,被景竹敏锐地捕捉到了。
  前朝,莲皇贵妃……之前听醉仙阁的周老板提起过,那可是当今襄王的生母,只是当年正得盛宠时突然薨逝,走得莫名其妙,弄得人心惶惶。
  前朝大部分妃子们,明玄锦登基后都追封了太妃。唯独这莲皇贵妃,一直是莲皇贵妃,就连她生前常用的那把绣有莲图样的金丝墨羽描绣锦扇,都成了象征着她的禁物,似乎带有莲图样的一切物什都在一夜之间成了禁忌。经年之后,整个京城也只有当今的襄王,敢明目张胆地在皇帝面前用那把雪玉莲扇。
  看来这个黑衣人,知道明玄钰的很多事情。可令景竹没想到的是,听这话的意思,自己的娘亲莫不是也跟莲皇贵妃有牵扯?这些前尘旧事,他知道多少?
  景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起了有关娘亲的事情。印象中,娘亲与世无争,淡如秋水。不说倾国倾城,也是貌美如花,只是脸上的一道疤总是令他人感到害怕,可娘亲从来不说那道疤的来历。要说他爹,家大业大,没准确实会跟皇室扯上关系。
  可是,娘亲作为普通人家的妇人,又怎会同莲皇贵妃相识?还是说,对于娘亲的了解,着实是过于匮乏?
  景竹感到头疼,却也深知盘问这个黑衣人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收获,不如趁早离开。可匆匆一瞥,这从头到脚一身黑,黑到近乎隐匿于夜色之中的男子,那双眸子凌厉如刀,不似一般人。
  “你到底是谁?”
  景竹转身,蹙眉发问。不过,并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回答。
  “从这直走,到路口左转,沿西南方向走一段路,你就能回去了。”
  黑衣人答非所问地说着,转身走远,又隐匿于黑夜之中不见了。
  本来景竹也不是主要的监视任务。杜渊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很快便会回京述职。晏归尘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十八章 温柔一刀
  明玄钰是在离大殿不远处的梅园侧门口看到景竹的。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捡到。
  天寒地冻,但景竹缩着肩膀,蹲在梅园的红墙边上,两颊被冻得发红。见到远远的终于盼来了个人,本想站起来继续问路,没成想那人身影愈看俞是眼熟,只是夜深人静地看不清楚,直到遥遥闻见那熟悉的檀香味道,景竹兴奋地跳了起来,开心地跑了过去。如果给他装个尾巴,没准能摇到天上去。
  念着所处地方和当下身份,本想扑过去抱住的景竹,又敛了张开的双臂,傻傻地嘿嘿一笑,热气随之从嘴唇飘出,化作一缕白烟。
  明玄钰一言不发,依旧顶着他那张标准冰山脸,可手下的动作却尽是温柔,白皙修长的手指刮了刮景竹冻红的鼻子,抬眸望着面前这个傻笑的人,为他拂去头上和肩上的雪花,披上了方才落在大殿的绒毛大氅。
  “不生气了?”
  明玄钰一边帮他整理衣襟,一边冷清地问道。
  “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有点害怕,很想你。虽然埋怨的话也想了许多,但方才见到你的那一刻,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句话想告诉你了。”
  景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忍不住地唇角上扬。
  “什么话?莫不是要我回府好好反省一番?”
  明玄钰整理时,故意勒紧了衣领处的绳子。
  “嘶!好啦,我都要被你勒死了。我是说,我只记得一句话了。我……突然觉得,好爱你。有你在身边的时候,就有安心的感觉。”
  景竹低下头,以额头抵了过去,还在对方额头上蹭了蹭。
  “这是两句话。”
  明玄钰被抱在怀里,分明是冰凉的温度,却也觉得格外温暖。
  “啊,明玄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的?”
  景竹佯怒地撅起了嘴。
  似乎想到了什么,明玄钰推开像只粘人小狗的景竹。正要说什么,身后便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听这声音,那人应该是一路小跑而来。果不其然,明玄钰回眸,便看到苏荷裹着藕粉的披风绒边小跑而来,还喘着粗气。看到他,稚嫩的小脸上漾开一抹笑意。
  “钰哥哥!太好了,看来是找到了呢。”
  苏荷笑着望了过去,向二人走去。
  “嗯,我们这就回去了。”
  明玄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二人紧牵的手藏于身后。
  “诶诶诶,钰哥哥,你还没向你的朋友介绍我呢!哎呀算啦,我自己来。你好呀,我是苏荷,刚过破瓜。钰哥哥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嘿嘿。”
  苏荷天真地笑着,毫不拘谨。
  “左相二千金,苏荷。”
  相比之下,明玄钰的介绍就冷淡得多。
  既然都这般介绍了,景竹也只好以礼相待,不比相府千金,只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方才只是远远观望,景竹对她的印象只有长得娇小玲珑,一舞惊人。现在看来,还是个活泼开朗的主儿。
  对于苏荷一口一个说的“钰哥哥”,景竹总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想撇嘴,但是忍了。
  “那个,苏荷姑娘,大殿那边还没结束吧?你这会出来,是不是……”
  景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岔开话题。
  “嗯?不会呀,皇上知道钰哥哥出来寻喝醉的友人了,我是来帮他的。皇上看我出来帮钰哥哥,还笑着让我多努力呢。虽然我也不知道,帮忙找人要怎么多努力。”
  苏荷的一张樱桃小嘴吧嗒吧嗒,一张嘴就能说出明玄钰一天都说不了的话。
  明玄钰站在身侧,高束的发髻被凛风吹过发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景竹的表情可谓是僵硬到了极致,听完苏荷叭叭叭说的一堆话,只剩下皮笑肉不笑的尴尬。
  果然还是年龄太小了吗?只比麦子大那么几岁,没想到竟比麦子还能说得多。
  一场除夕宴就这么结束了。离宫时,景竹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今天非要叫他来。总不可能只是打个照面,看看他五官是否端正吧?
  肯定还有别的理由,只是就算回到襄王府以后问明玄钰,他也像根木头一样,冷冷清清,不言不语。不是焚香看书,磨墨作画,就是抚琴弄弦,整些文人骚客的雅事。景竹在一旁托着下巴,一边欣赏美人,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的确,晏归尘不会轻易暴露在他人面前。有言道晏归尘四时皆黑,便是为了隐匿行踪。他是皇帝背后的刽子手,哪能轻易示人。
  之所以跟着景竹,暴露行迹,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无非就是按明玄锦的旨意,借引起景竹的注意,从而提点明玄钰,诸事有分寸,一切尽在掌握。
  冬日午后柔软的日光,透过雕金花绣云纹的窗,照在水晶玉璧,范金柱础之上。明玄锦埋头批阅着奏折,晏归尘依旧抱臂默立其后,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珠,在跟着奏折上的朱批转动。
  “晏归尘,你来。”
  明玄锦皱眉,头也不回地向后勾了勾手指。
  “在。”
  晏归尘听言,俯身向前贴来。
  “杜渊回来了吗?”
  明玄钰说罢,按了按太阳穴。
  “已经到洛关了,不出三五天就能回来。”
  晏归尘见状,凑得更近了些,熟练地为他按揉太阳穴。
  “今早李太医来报说,查出刚有一月余身孕的是谁来着?”
  明玄钰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抓住了晏归尘的小臂。
  “怡景轩的容昭仪。不是一月,已经三月有余了。”
  按摩完了太阳穴,晏归尘又接着捏揉起了肩膀。
  “容昭仪?谁来着……哦想起来了。呵,皇后的人。想个办法去把孩子整掉,不想要,真是看着就烦。”
  明玄锦面不改色地吩咐道。
  这次,晏归尘没有接话,只是嗯了一声应承下来。半晌,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提点了一句,子嗣过少,望皇上三思。
  这一句,一下将明玄锦的火气惹了上来。他就势起身,反手钳住了晏归尘的手腕,一把将他推搡到身后紫衫木书柜上,隔间上的白玉陶瓷骨碟和精雕暖玉花瓶被撞到地上,摔得稀碎。而明玄锦捏着晏归尘的喉咙,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目光凌厉得犹如一把开刃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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