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大王太担心了,高欢或许能终守臣节。”南阳王说:“最近听说一事,或许高欢没有称帝的野心。”她说:“什么事?”
南阳王说:“高欢一向好色,姬妾无数。正妃娄氏宽厚贤明,就是当今皇后的母亲。有一女名叫桐花,能做妖法,面容娇好,身体纤弱若不胜衣,而能冲围陷阵,所向披靡,战必大胜,今皇上封为恒山夫人。跟随征讨尔朱兆,庄后逃回秀容,被她擒获,高欢竟纳她为妾,宠爱异常。所以尔朱文殊也得以承袭王爵。高欢竟然纳尔朱皇后为妾,岂会终守臣节。”
她不自觉吃惊地说:“这件事一定不会凭空听到。我从前与诸王妃进宫见孝庄皇后,她的容貌艳丽,与世无双,娇颜富丽,比洛浦神女、嫦娥仙子都要过之而无不及。今孝庄帝去世,后又年轻,被高欢得到,美色动心,皇后焉能不失节?但高欢有此事,大亏臣节,今后他会做出什么事儿,那就不好说了。”
南阳王说:“所担忧的正在于此。朝廷虽有做准备,我担心事情恐不成功,反而招来祸耳。”高阳王妃也很害怕。”
到了晚上,宴会结束后就睡了。乙弗氏睡着了,于是得一梦。梦见天子领兵出西阳门,不久变成龙,鳞甲虽然具备,爪角不长,气象很弱,乘紫云冉冉向西走去。护从人员一无所见,只有南阳王赤脚登云,也化为龙,皆从西去,身也不觉随之而行。一会儿见北方一人,相貌不同寻常,心认为高欢也。拿着剑站在大树的顶端,威容甚猛。看这棵树,高有七十多丈。又一个身披金甲,手拿利刃,也在树上,大声喊着说:“大家高欢!”
话未绝,高欢足生青云,化为一条黄龙,长六十余丈,夭矫(屈曲而有气势)于青云中。风雨迅猛到来,金鳞耀目,火眼睁光,牙爪抓拿,翻覆有势,云雾已遮半天,南阳王回避而行。望见西北方上又有一片黑云,从地而起。一个人拿着剑站在云上,仪表非凡,衣服都是黑色,发垂垂披于两肩,长与身等,气势很盛。与南阳王相遇,就化为白龙,鳞甲爪牙如玉,其黑云也遮半天。王虽为龙,大有畏缩之状。仰视红日无光,烟雾迷漫,絪缊不散。
不久,有彩云一朵从西而来,其中有仙花两朵,其大如盘。南阳王乘云而去,衔得一朵,擎于爪中。她心里非常厌恶,于是与南阳王失去联系。随后又见黄龙乘云赶上,也衔一朵而往。
王妃不见南阳王,身无依靠,甚是恐怖,低头视之,乃身在万丈高山之上,危险难行,不禁失足,惊出一身冷汗而醒。当时正五鼓,南阳王起身入朝,妃也起来梳洗。细思梦中景象,国家必有大变,南阳王虽没事,但此身恐怕不能保了,呆在屋里,郁闷不乐。不一会儿,南阳王回来了,以梦告之。
南阳王听后默然,然后对她说:“若应此梦,魏室江山必定导致倾覆。龙者,君象也。高欢为黄龙,主有天下。何况他的父亲名叫高树,正应神人所言。白龙庚辛色,只怕西方别有真人为帝。我化成龙,或许有人君之分,然奄奄不振,也要受制于强臣之手。徒有虚名。到衔花一事,主我有重婚之兆。但我和你结发深情,绝对没有抛弃你别娶的道理。况高欢也取一朵,理不能解。因取花笺一幅,将梦中所见一一记之,交付妃子藏好,留作异日之验。
后来南阳王为西魏国主,蠕蠕国有两公主,一嫁于王,一嫁于高欢,而乙弗皇后被废自杀,此梦开始证明。正说着,报侍郎王思政来,接入密室互相交谈。思政说:“今奉皇帝诏令,去劝说贺拔岳,特来告别。”南阳王嘱咐他说:“机不可泄露,愿你谨慎为好。”王思政说:“我改做商人,偷偷入关西,相机行事便了。”南阳王说:“如此最好。”于是就离开了。
现在先搁置下这些,暂且不说。”
且说贺拔岳镇守关,军政无缺,四民安居乐业。贺拔岳以行台左丞宇文泰为腹心。宇文泰文武双全,气度深沉,特为贺拔岳所器重,言无不听,计无不从。宇文泰年二十四,赏无正室,身边只有李姬一人,想等他生了儿子,然后册正。她生了一个女儿,因生时云气满堂,取名云祥,即后西魏废帝后也。
一日,贺拔岳出长安打猎,驻军华阳城外。众将皆随,宇文泰也一起去了。宇文泰见军中无事,私下告诉部下头目三人,易服为游客,进入华阳游玩。走过几处街方,忽见挂一算命卜卦招牌,就同三人走进店中,向术士拱手道:“乞将贱庚一排。”术者写下八个字,推算一回,便起身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请你里面坐谈。”
四人走进,术者向宇文泰作揖道:“不知贵人下降,有失迎住。”宇文泰笑道:“小子是经商的人,安敢当贵人之称?”术者道:“不要瞒我,尊命最贵。目前虽有爵位,不足以为奇。一遇风云,飞升云表,必为万民之尊。现在喜气重重,明年春天定生贵子。”
宇文泰又笑道:“我尚未娶室,焉得来年生子?”那术士一听他还没结婚,拍手高兴道:“好,好,好,今天遇着了。”宇文泰非常吃惊,问其原因。术者道:“老汉是成都府的人,漫游无定。之所以耽搁在这儿,只为受人所托,一定要完成任务,才能离去。”
宇文泰问:“什么事?”术者道:“这里有一个长者,姓姚,名文信。积代名家,富而好礼,世居住于盘陀村。女名金花小姐,年方十八,才貌无双。前日推算其命,贵不可言,定当母仪天下,非一般人可配。长者欲得贵婿,所以留我在这算卜,看有可以配合者,为他作媒。今日有幸遇到阁下,乃我荣幸,阁下能否告知性命,好让我去通报。宇文泰非常高兴,就把姓名告诉他,订在明天来讨回音。宇文泰出门嘱咐三人不要泄露。那术士从泰山离去后,即到姚文信家,说有八字在此,这是一个非常高贵的丈夫,不可错过。”
那天晚上,金花小姐梦一金龙据腹,正在堂中告诉父母,恰好术者到来为媒。文信大以为瑞,一口答应。术者报宇文泰,宇文泰即可纳聘礼。贺拔岳知道,劝他即娶。
于是停军三日,城内备下公署,共结花烛。结婚后的宇文泰,见金花漂亮而聪明,心里很高兴。于是拜别文信夫妇,共归长安。
到家之后,朋友都来祝贺,张乐宴饮,忙了几天。
一日,门上持帖来禀报说:“有一人商人打扮,从洛阳来,要见主人。”
宇文泰见帖上的名字是王思政,心下大为震惊,吩咐开门,亲自出来接进。施礼坐下,便问道:“侍郎,天子大臣,为何穿此服装来下顾?”
王思政说:“偶然拜访亲戚朋友到这里,特来侍候。”宇文泰说:“莫不是要见我家元帅?”
王思政说:“贺拔公也要进候。很羡慕左丞才智非凡,识权达变,先来一谈。”宇文泰知道他的意思,便请进入密室互相交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8章
话说宇文泰屏退左右,将王思政邀入密室,问他来意。王思政说:“我今天到这里,特为国家起见。”
宇文泰说:“自渤海王当国,叛乱已经平定,天下安冶,国家还有什么事需公远出?”
王思政说:“左丞觉得渤海王是什么样的人?”“宇文泰说:“高王消灭尔朱,扶皇室,大魏的功臣啊。”
王思政说:“我也想到他会如此。谁知道消灭一尔朱,又生一尔朱。今高欢身在并州,遥执掌朝权,形势之地皆其私人所据,天子孤立于上,国家越来越危险。近高欢又娶孝庄皇后为妾,败常乱纪,他怎会终守臣节?皇上素知行台与左丞忠义自矢,兵马足以对抗高欢,故特遣我来密相盟约,为将来给长城一个坚实的依靠,所以才敢讲些真心话。”
“宇文泰说:“高欢之心路人皆知,吾元帅哪肯和他们一同叛。只不过用势大难以抵抗,所以表面交好罢了。请随我通往,与贺拔公议之。”
王思政非常高兴,就与宇文泰一同来见贺拔岳。
贺拔岳知道王思政到,忙即请入,下阶相迎。坐定,略叙寒温,王思政便以告宇文泰之言告诉贺拔岳,出帝秘诏讨之。
贺拔岳拜礼接受,因此说:“国家将危,正是臣子尽忠之日,何况有皇帝之令?”
贺拔岳遵命,丝毫不敢违抗。”留入后堂,设宴招待。宴罢,王思政不敢停留太久,起身告辞离去。”
贺拔岳说:“回去报告天子,高欢若有变,贺拔岳一定以死报答。若有见闻,应当让宇文左丞到京城当面陈述。”
王思政已经结好关西,连夜赶回京城,奏知孝武帝。”
“孝武帝说:“看来贺拔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高欢终究难以控制,怎么办?”
“斛斯椿说:“陛下不必忧虑,臣还有一计,足以除掉高欢。”
皇帝问:“何计?”斛斯椿私下告诉皇帝说:“有嵩山道士黄平信、潘有璋行符魇之法,与臣往来亲密,臣曾试过,其法有效。据说能摄人生魂,用伏尸术,埋而压之,其人必死。只要本人生年月日,贴肉衣服,法不会不灵验。臣欲害欢,已托其行事。高欢的年月日时已有,所缺少的只剩下贴肉衣服。又有一术士李虚无,说自己能往并州盗之。臣皆留在家里,法物一备,便可动手。可安坐而要其命也。”皇帝说:“此法若灵,胜于用兵数倍矣。卿善为之,勿使作事无成,徒人笑。”斛斯椿奉命而退。
且说高干与皇帝立盟之后,绝不知皇帝还有别的意思,后来见到皇帝增加部曲,心里很是怀疑,私下对亲近的人说:“皇上不亲勋贤,而招集一群小人,多次派近臣往来关西,与贺拔岳计议。又派出贺拔胜为剂州刺史,表面上是疏远猜忌,其实是欲树党羽。灾难将要发生,必及于我。”于是秘启高欢。先是封隆之,孙腾都有写信给高王,说朝廷听任坏人,暗招刺客,偷偷进入晋阳,欲杀你,应小心。
高欢得书大怒,说:“就算你皇上猜忌我,你又能奈我何?只有刺客需得防范。”在这一天与尔朱皇后深居内室,站在他身旁的人都是女子,外官非亲信不能经常见到。三、五天一出,管理日常事务,各地有紧要文书,都侍女传递。十天一宴众官,也不出府,自正厅到寝室共门十八重,每门设监守官二名,查视出入。他的堂内门户,皆妇女关守,没有人敢乱行。过去宴会,不到二更不散,自后日一沉向西便即终席。最亲爱的只有孝庄皇后一人,刺客之事也只有孝庄皇后知道,其余都不知道。至是又是干启,心中更加愤怒,于是召高干到并州,当面讨论时事。高干见高王,全部陈述朝廷所为,不久定有变动,于是劝王即位,以消除他的灾祸。
高王急忙用袖子掩住他的口说:“汝切勿妄语。吾今以司空再任侍中,门下之事皆以相委。”说完,即令记室作启,上奏请高干为侍中。又对高干说:“明日是花朝节,当与司空设宴于北城府中。”下令百官,明日皆集中在相府等候。高干乃拜辞而出。
第二天,司马子如来见,便和子如一起去北府。正行之次,看到一个蓬头道人手持团扇,上写善观气色,预识吉凶。高王头踏到来,全不退避。军人捉住,送到马前,道人叩头道:“不知王到,误犯虎威,伏乞释罪。”
高王吩咐放去,道人站起身来,只把高王细看。一到北府,众官分班迎接。高王进入西园,宴已摆设。高王坐南面,高干和百官依次坐下。笙歌迭奏,女伶乐妓纷纷进酒。这个时候娄妃也同众夫人在景春园中百娇亭上饮酒赏花,听到乐声嘹亮,问宫女:“何处奏乐?”
宫人禀道:“大王在西园宴请客人。”娄妃暗思:“高王一月不见,宴罢之后,自然进宫。”就同其他人各归内阁。那知高王一心只在西府,阶前方报未时,便立即起身,对高干说:“司空早转朝去,今当复为侍中,诸事留心。次日我来送行。”
高干表示感谢,王即离开。娄妃听了不高兴。子如送高王回府,走到途中,又见蓬头和尚站在街旁,注视高王。子如怀疑,于是命令随从带道人归府,问他为什么两次冲道。这人说:“我精通相术,今观大王气色,主在今夜即有紧急疾病缠身,欲为大人寻一解救之术,所以在旁边偷看。”
“司马子如说:“你不可乱说,言若不验,定加重责。”
吩咐左右将他锁在书房,不许放去。
先说高王回到西府,当时已经傍晚,就跟尔朱皇后在春风亭上开筵对饮,宫女们轮流斟酒,花香人美,十分快意,不觉沉醉。将近二更,月明如昼,想下阶闲步。袖拂金杯于地,亲自俯拾。
突然,一股黑气从地而起,直冲王面,回避不及,觉气冷如冰。尔朱皇后来见到高王色不同,慌忙问:“怎么了?”高王不应,于是与皇后联坐。再命进酒,连喝几杯,身渐不快,携皇后之手一同回到寝室。坐方定,垂首大吐,后就床入睡,皇后侍坐于床旁。
三更时分,大声喊疼,皇后问他怎么了,他对皇后说:“我太阳像斧劈,痛不可忍。”话未绝,又有人说:“我右肋左腿膝盖也出奇疼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皇后立即命令宫女手持蜡烛,亲自看之。高王体素白,是时三处皆青。皇后吃惊地说:“乍痛乍青,症甚奇异,当召医者入视。”
高王说:“且待天亮。”“皇后说:“王过去曾有这种病吗?”王忍痛说:“我自幼多病,饮食少进,不能受劳。到十岁时即能喝酒,依赖尉氏姐姐照顾,不至沉醉过伤。二十岁开始无病,然而三十之内体尚瘦弱,不得丰厚。虽然身居高位,精神未能完美。一到晋阳,肌丰神壮,体日以强,虽应物纷繁,整夜不厌倦。从这五六年来,疾病完全没有,故敢纵情酒色,早晚自娱。旧有值夜医官,吾以无病故,皆令去之。今于半夜出门去找大夫,人必惊疑,所以必须等到天亮才能去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