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皇后见到高王愁眉蹙额,似有不胜痛苦之状,心很惊慌着急,巴不得天速亮。一到五鼓,忙就传谕出宫,宣召医官二人。医者入视,诊过脉息,再看痛处,也没有治疗方法。出外拟方,私语对侍者说:”今按大王之脉,没有其他严重疾病,三处奇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恐遇妖魅之物,以致此祸。当启妃主,问明大王,再商量如何治之。”
内侍说:“昨天晚上在后花园饮酒,皆宫女承应,回去就大吐,我问宫女才知道。妃主之前不敢禀也。”看官,你道高王这病何来?缘道人即李虚无,欲识高王形象,所以两次仔细观察,该街不避,被子如锁在书房里。宿到二鼓,人都熟睡,于是悄然而起,点灯焚香,念诵秘咒,将黄绢画成高王形象,以法针三只,针刺太阳、右肋、左腿膝盖三处,祷告完毕,藏于鞋履之中,凝神以坐。此处作法,高王三处就疼痛起来。医者哪里识得,虽拟一方,服之其痛不停。
却说司马子如绝早起身就往西府,一来谢酒,二来要验道人之言真假。斯时百官惧集,忽有内侍传令出来,大王昨夜中酒,不能劳动,着刺史尉景饯高司空入京,百官免见。子如心疑,留身入内,问门使说:“高王在里面有何动静?”
门使云:“五更即传医官进去诊视大王,未识何病。医官云:“大王脉象无甚大疾,但太阳、胁、膝三处青肿,奇痛异常,疑为邪气所侵。得术士救解才可,恐非药石所能效。’”
子如听了,暗想道人之言有验,遂令内侍请见。高王召入,直至床前,见高王有忍痛状,因问日:“高王疾从何而起?”高王以后园饮酒,黑气相触告之。
子如说:“昨日送高王回府,见那蓬头道人屡次顾王,我带归问之,据云观大王气色主在半夜发疾,我疑其谎,故禁之在室。今言黑气相犯,或有妖孽作祟,何不召之来治?”高王点头,子如遂出召之。不一会儿,道人到了,同入内宫。高王努力坐起。道人见高王再拜,请视痛处。
高王说了,道人说:“这没有其他的缘故,这是中鬼毒导致的。请以神针,针其患处。”高王不答应,说:“吾还不能忍受疼痛,何况又加针?且太阳、胁、膝等处,这些都不是可以针的地方。你可用别的方法治之。”
道人说:“法虽有,但只能暂时止痛,而疾不能除。”高王命令试之,道人讨一杯净水,画符念咒,把水喷在三处,结果高王疼痛减少,便令其留之外阁。子如告退。那天晚上道人独自住在阁楼里,将过半夜,又行邪法。高欢痛又大作,倍比以前。尔朱皇后大吃一惊,在命令内侍问之,道人说:“这都是大王不允用针,所以又发了。”
后来,又命令内侍问:“除用针而外,可有解救之法?”道人回答说:“高王一定不肯用针,还有一个方法,但要明夜为之。”内侍问:“何术?”道人说:“须得大王贴身衣服数件,在东南方检一偏僻之处,待贫道作方,则鬼毒可解,大王便得安宁。”
内侍进述之后。尔朱后来见高王闭上眼睛忍住疼痛,不去告诉,便叫来宫女将高王换下贴身衣服几件,放一匣内,付与内侍。便命次日与道人同往,捡一僻静之处,在内作法,不允放去。内侍领令,将衣服交给道人,道人非常高兴。
第二天,对内侍说:“我旅店正在东南方,和你一起去。”到店,内侍紧紧守住。这一天,子如到府问候,知道疾病复发,大为忧虑。尔朱皇后也时刻不安。那道人到夜借口作法,说:“外面的人不可窥探。”令内侍留宿在外边,闭户独处。半夜时分,将高王衣服藏起来,取破衣服几件放在匣内,书符数道,封固匣口。于是将高王所画形象拔去三针,取像烧之。
天明,出去对内侍说:“我法已施,大王安矣。”与内侍同到府中,交还衣服。果然高王到三更病就好了,疼痛灾难彻底废除,起身对尔朱皇后说:“这病来的很快去的也快,很是奇怪。”
尔朱皇后以道人作法解救告诉高王,高王说:“若是有效,道人的功劳不小。吾今日要出理政务,以解内外之惑。”梳洗刚刚结束,内侍捧着匣子来进,言道人叮嘱,此匣不可轻易打开,开则疾病再发。高王令其谨慎而藏之,于是问:“道人何在?”
内侍说:“在外。”高王令人重赏道人,送去清霄宫居住。清霄宫者,晋阳第一道观也。道士推辞说:“我为解大王的苦难而来,不是贪赏啊。我的事已经结束,便渡江去了。”内侍拉不住,进报高王,高王知道,更加看重重他了。
当时段韶从京城回来,到府求见。高王命召入,仔细询问朝廷之事。段韶说:“皇帝以斛斯椿为心腹,出贺拔胜为剂州,遣王思政到关西,皆为王故。其深谋密计,不能尽知。臣因定省久虚,上表回来。”
高王感叹说:“我不负皇帝,皇帝却要欠我。古人说:‘功高震主,自身必危’,没想到皇帝现在要对付我了。”又对段韶说:“你在这里受职,不必再去京师了。”
段韶接受命令而退。第次日,接得肆州文书,报有阿至罗领兵十万,进攻肆州,所过残破,请求发兵救援。诸将都说应该救援。”
高王说:“朝廷自己有良谋,用不着我去征讨?”一兵不发。饿而,朝廷也有诏书到,催高王发兵,高王故意迟之。司马子如劝谏说:“肆州与晋阳相连,肆州危险,晋阳也不得安宁。”
高王说:“我岂不知,特恨朝廷危急就用我,缓则忌我耳。至罗虽然强大,闻吾军发,他们的心必定胆怯,派遣使者谕以威福,可以不战而屈也。”于是发书到罗,劝他归顺。至罗亲自接见使者,说:“高王有命,我不敢抵抗。”引兵退归旧环境,此话不表。
且说李虚无已回洛阳,备诉骗取衣服之事。斛斯椿以及有璋、平信都非常高兴,一起进入密室,推算年命,其年高王正三十八岁。平信说:“高欢今年别无大悔,三月春残,主有小悔,可以助成吾术。过此皆吉星临终,不可复制矣。”于是绑一草人,穿其衣服,又画一人形,压在草人身上,共埋地下。日夕书符作法,招其灵魂,相戒:“不可乱动,到三月十五子时三刻其命自绝。此乃伏尸之术,高欢绝对扛不住。”正是:擎天手段难逃死,盖世英雄即日休。未识高王性命若何,且听下回细述。
第29章
话说高欢因触黑气致疾,怀疑是尔朱旧第尔朱兆在内作祟,择地东城另建新府。日夜督造,限在速成。然精神日减,寒热时作。隔三四天出理军情一次,不胜疲劳。医官经常吃药,百无一效。
一日,新府成,高王亲自去看,庭院深沉,楼台重叠,金碧辉煌辉煌,各极土木之巧。择于三月初三,同尔朱皇后迁进。在他寝宫说:“广寒仙府”,珠帘绣户,仿佛瑶台曲室兰房,迥非人境。百官入贺,皆令免见。到了晚上,与尔朱皇后都坐在对面喝酒,笑着对她说:“你是阿娇,这里可以当金屋吗?”
尔朱皇后微笑。又说:“前几天生病,以府中不安,于是急忙走过这,想得安静了。”
话未绝,高王忽然眼睛闭上嘴巴紧闭,鼻子留鲜血,身坐不稳,渐下座来。尔朱皇后来和身边的人都大为震惊,急忙将他扶起来,已昏迷的不省人事。
尔朱皇后正无计,见神气将绝,边哭边喊。于是依照当时的习俗来解救暴死之法,命宫女取外祠纸钱烧于庭下,取酒酬谢土地,不一会儿鼻血少了。不久,口开,尔朱皇后来就用姜汤灌之。很久才苏醒,瞪着眼睛看尔朱皇后,但不能出声。
尔朱皇后即扶他进卧室。约有两个时辰,高王忽然长吁,哭着对尔朱皇后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尔朱皇后问:“高王先前,为何如此。”
高王说:“我正与卿说话,眼前只看见一人,身长一丈多,头裹黄巾,手里拿着一纸文书,告诉我说:“主司有请。’我问:“主司什么人?你敢擅自进入。’正要骂他,此人进步将我咽喉捏住,两眼睛黑暗,不知南北。耳中听到你叫我的声音,开口不得。魂摇摇渐觉离身,忽有火光从顶门出,喉间才得到气转,睁开眼睛见你。至今喉痛、眼疼,浑身没有力气,看来吾命不久矣。”
尔朱皇后听后流泪了,勉强安慰说:“大王元气虚弱,所以看到神看到鬼。应该报告给世子,请医者下药,调治元气,自然恢复。”高王点头。
第二天,就召世子。世子闻召,快到新府拜见,又拜见尔朱皇后。
高王对世子说:“我二月中得病,拖延到现在,昨夜更加沉重。你母亲在北府还不知道,你去告诉她。”说完,便令出宫。
世子退立中堂,请求见尔朱娘娘。尔朱娘娘移步出来,世子说:“父王所犯何病?儿不知道,求娘娘细说原因。”
尔朱皇后以前日怎么发痛,如何得安,昨天晚上如何昏迷,一一告诉了高澄。
世子听完,大惊失色道:“父王的病太深了,应当赶快医治。诸事全赖娘娘调护。儿会回报吾母,再来问候。”道罢告退。
世子去见娄妃说:“今天去见父王,卧病在床,十分沉重。”
娄妃惊奇地问:“什么病?”世子备述后园喝酒,黑气相触,顿发奇痛。因怀疑尔朱兆作祟,搬到新府,没想到昨天晚上鼻子留鲜血,昏迷过去,半夜才醒,病情较前加重。
娄妃听完大吃一惊,于是问:“新府陪侍何人,乃尔留连忘返?”
世子说:“这件事情父王不允泄漏,所以不敢告诉娘亲。但你是我母亲,我就告诉你,新府美人乃尔朱皇后。”
娄妃说:“尔朱皇后为什么在这?”“世子说:“尔朱皇后被恒山夫人擒获,父亲王看她长得漂亮,于是纳之,早晚不离。”
娄妃说:“臣纳君妻,事关名誉,你父亲怎敢如此?汝今夜当在阁门外寝宿,病势轻重当告我知。”世子再拜而退。娄妃嗟叹不已。少顷,诸夫人闻王疾,皆来问信。娄妃以实告之,无不惊忧。
娄妃对桐花说:“大王纳尔朱皇后,你为何瞒我?”
桐花说:“大王有命,不许告知。但罪实在妾,若不擒之以归,何至为王所纳。”众夫人说:“此女容貌如何?”
桐花说:“若说容貌,果然天姿国色。我见了她尚且觉得怜爱,大王焉得不爱?”忽有使者至说:“大王疾病少可,已进汤药。”众心稍安。娄妃欲自往问病,先遣宫使启请。该王命她不要来,娄妃不悦。要知高王并非疾病,特为妖术所制。一到黄昏,遂发昏迷,口鼻流血,遥见羽仪队仗停在翠屏轩侧,黄巾人等拥满床前,邀请同往,魂飘飘欲去。亏有两个力士似天丁模样,一个手持宝剑,一个手擎金瓜,侍立床前卫护,黄巾不敢近身。至四鼓方醒,夜夜如此,故肌肉消瘦,自惧不保。
一日,召世子吩咐说:“我吉凶难料,但军务不可败坏。你传我的命令,叫窦泰率领三千士兵,去巡恒、肆二州,即慑服至罗;彭乐率领军队五千,移屯平阳;段韶暂且兼任镇城都督,统领骁步兵五千,防守并州;韩轨镇守秀容,就令兼管东京关外诸军事;子如可以参预府事;张亮可令入直。其余头目诸将,各依旧日施行。明日,替我各庙上香,祭告祖庙。”世子高澄一一领令,刚走出门,忽有人来报大王依旧昏迷,口鼻流血。世子大吃一惊,忙问医官:“父王到底什么病症?”
他回答说:“臣等昨日给高王诊脉,外冷内热。今日诊之,又外热内冷,此系祟脉,必有妖魅作祟,所以日轻夜重。”高等听完,非常忧虑。明日,王病小可,恐众心不安,强乘坐轿子,出坐听政。堂上设金床绣帐,旁边执事宫女十二人,都掌外内文书笺表之类。高王既升堂,于是召合府大小文武官员参拜。拜罢,大致说了几句话,令他们都退下,只有把天文官,问他说:“你看天象有什么变化?”
天文官回答说:“天象也无大异,但台辅星不明,邪气蒙蔽,主上有不测之灾。”高王说:“这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回答说:“三月初三夜里已犯此气,近日或明或暗,未尝有定。疑下有伏尸鬼为祸,故大王不得安也。”
高王说:“何为伏尸鬼?”他回答说:“天上月孛、计都两星为灾,这就是所谓的伏尸之术。今大王所犯,必有怨恨大王的人在暗中作厌魅之术,以乱气相迷,使大王精神日益减少。幸命中还有吉耀相临,可保王无忧。”至酉时,高王又登车入内,因想:“内外左右不敢作怨,只有恒心山夫人素通妖术,没有纳尔朱皇后时恩爱无间,现在把他们冷落,有的生怨恨,暗中害我,也未可知。需召他到来,以夫妻之情动之,自然改心救我。”踌躇已定。那天夜里发病照旧,明日去召桐花。”
“桐花对娄妃说:“大王召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说:“妹妹足智多谋,妹妹离开我也放心,最好马上去。”桐花到新府,高王正呼呼大睡,尔朱皇后坐在床前。
桐花入,与尔朱皇后见过,便揭帐一看,看到高王面容憔悴,不觉泪下。高王携其手,对她说:“卿来,娄妃知道吗?”桐花说:“是娄妃姐姐让我来的,不知大王何以消瘦至此?”高王说:“我的病没有别的,据观察天象的人说,有人恨我,在暗里走厌魅之术,使吾病情日益严重。至昏迷时,有黄巾军人等前来相逼。卿平时有灵术,欲卿作法驱之,以解吾厄。不然,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