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替我想到了一切,我却唯独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云舒,你知道么?当时见你差点冲出去,我真的是命都吓没了半条!我……”
楚岚尴尬地咳嗽一声,权当掩饰:“所以你好歹也是堂堂九五之尊,跪在这儿抱人大腿合适么?还不赶快起来!”
可是这位九五之尊看样子确实是不打算要脸了,抱着楚岚的腿腻腻歪歪,哼哼唧唧地软语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只要云舒不生气,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将军这辈子就没这么被人黏糊过,一听这话心都差点抽过去,赶紧说道:“行了,话说开就得了,我也没什么好气的,你站起来好好说话。”
“好!”雁归答应一声,大概是跪久了点,站起来时冷不防地一个趔趄,被楚岚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
那雁归倒也不含糊,卷着楚将军的手和胳膊就直接贴在了人家身上,半靠不靠,半黏不黏的,把楚岚尴尬的浑身僵硬,但又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滚到一边去,毕竟他也是为了求自己谅解才跪了这么大半天的,就这么让人滚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雁归,你……”楚岚干咳一声,刚想赶他到那边坐着说话,视线不经意间一瞥,便牢牢地定在了雁归的衣领处,“你身上那些伤是?”
方才两人拉扯了半天,雁归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被拽开了,露出他锁骨往下,胸口上那一道又一道的伤疤,横七竖八,筋肉虬结,楚岚直接抬手扯开雁归的衣领,这才发现他胸膛上遍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疤,狰狞恐怖。
“这些伤是……是那时候弄的?”楚岚看得揪心不已,谁知雁归却笑得没心没肺:“是啊!弄了一身伤疤虽然难看,但若不是它们阴差阳错的放光了毒血,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我这条命了……呃……云舒……”
楚岚脑子一热,竟一把将雁归搂住:“对不起,你伤得这么重,我竟然还怨你没有告诉我……我实在是……”
雁归趴在楚岚肩上,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云舒,我被师父们带到表舅那的时候,浑身的血都流光了,骨头也没剩几根完整的,只靠着十五师父渡的真元吊着一口气,那会儿谁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可我还是挺过来了,因为这辈子如果真的不能活着见你,我做鬼都觉着亏得慌。”
“雁归……”这几句话,雁归说得轻描淡写,颇不以为意,通篇都没半个疼字,可楚岚却不能不动容,骨断筋折、血流殆尽……那时候的雁归,是该有多绝望、多疼……
“云舒,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敢奢求你能跟我一样,所以……别这么抱着我了……你这样让我更难受。”
“呃……”楚岚赶紧松手,退开几分距离,别过脸,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雁归却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楚岚的眼尾是微微上挑的,两抹若有似无的红痕落在他眼角,宛若嫣霞淡扫,煞是好看,可惜他本人并不知道,就算知道大概也根本不会在意。
“云舒。”雁归朝楚岚走了一步,楚岚果不其然跟着退后一步。
雁归心凉了半截,又试探性地向前一步,楚岚果然还是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堂堂大将军活像是个被登徒子逼迫调戏的小媳妇。
“云舒,说实话,你是觉得我恶心吗?”
楚岚咬了咬牙,半天憋出一个字来:“不。”他指的是雁归这个人,而不是……不是他对自己这份心思。
“真的?”雁归心里有些凄凉,却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微微低头,把脸送到楚岚嘴边,“那你亲我一下。”
一阵恶寒从脚底蓦地窜上来,楚岚浑身汗毛倒竖,条件反射似的差一点又反手抽他一个大耳光,好不容易劝住了自己别冲动,抬眼看时,那小子居然一脸促狭地望着他,似乎故意等着看他这个糗样!
这个小兔崽子!
所以自己这是被调戏了吗?!是!看来是这样没错!大虞一代名将楚将军,居然惨遭调戏!居然还是被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人!居然还是当年自己亲手捡回家的狼崽子!所谓引狼入室,原来说的就是楚将军自己!
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是,他楚大将军征战沙场没怂、无数次生死搏命没怂,面对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竟然怂了!
雁归笑着叹气,自嘲道:“我果然还是不该招惹你。”说着退后几步,“这里很安全,你放心休息,别出门,三餐自然会有人送过来,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说完,也不等楚岚回答,雁归转身便走。
不料他的手指才刚搭上门闩,手腕就被扣住了,那只手带着强悍的力道把他身体硬生生地扳转过去,雁归没防备之下,被抖了个趔趄,后背直接撞上了门口的墙。
楚岚顺势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粗暴地将他摁在墙上,竟对准他的嘴唇恶狠狠地啃了上去……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雁归整个人都懵了,万万料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楚岚给强……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岚才气喘吁吁地退开,一眼看见雁归嘴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已经渗出血珠来,顿时尴尬不已,有心解释,结果才一张嘴就被又那双沾血的唇堵住了嘴。
这一个看似缱绻难分的吻,其实两人竟是在玩命地撕咬着对方,毫无章法地胡乱折腾一气,许久之后,也不知是谁脚下一个不稳,拽着另一个双双栽到床上,此时两人已尽是衣衫不整,气喘如牛。
是楚岚先跌在了床上,连带着拽倒了雁归,雁归生怕自己砸下去压着他,赶紧松开抱着他的手,手忙脚乱地撑着床边的雕花,拽着床幔,狼狈地趴在了他身上,刚倒下时重心不稳,楚岚瞅准时机,一个翻身便将他压在了下面。
雁归幼时就生得十分好看,长大后,他的面目磨去了稚嫩,又添了十二分英气,更加的英俊潇洒,眼下再经楚岚这么一折腾,又掺揉着他自己的欲望,显得愈发秀色可餐,楚将军也是个正常人,且还是个未尝风月的男人,哪里受得住这一番耳鬓厮磨,美人在怀,欲望又来势汹汹,不啻于一把干透了的柴火,一点就着。
楚岚压住雁归,颤着手指粗暴地扯开他的衣服,待衣襟大敞时,楚岚却陡然一怔,入他眼的并非什么细皮嫩肉肤如凝脂,竟然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有些已淡了,有些还透着血肉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楚岚的神志也终于恢复了几许清明,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先ィ岽盼剩骸把愎椤鞘焙蛞欢ê芴郯桑俊?
雁归握住他的手,拽到自己嘴边,轻轻吻了吻:“疼,实在是太疼了……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想着你……身上竟……竟好像没那么疼了……”
“别胡说八道了……”楚岚抽出手在雁归脸上轻轻刮了一下,看见那上面红肿未褪的手掌印,又勾起了心中几分歉疚,他心想,倘若淮安王和登基大典上那一群文武百官看见了他们家皇帝脸上顶着这个巴掌印出现,还不知道会震惊成什么样子……这么想着,他也渐渐的恢复了理智,撑起上身,骑在雁归身上尴尬地说道,“不闹了,快点起来吧,你……你不是还有事要办?”
一听这话,雁归的表情就甭提有多精彩了,他直接伸手箍住楚岚的腰侧,让他继续骑在自己身上下不去,一边立刻调整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几分羞赧还裹着几分哀怨,温软道:“大将军说亲就亲,把人摁在床上,上下其手还扒人家衣服……你……你这和始乱终弃有什么区别……”
这几句话,越说鼻音越重,还没等说完,雁归竟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别……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扒你……”楚岚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心下一慌,说话都结巴了,他想说我什么时候扒你衣服了?可话到嘴边,就发现不用再狡辩了,他确实说亲就亲、把人摁在床上、上下其手还扒了人家衣服……“雁归!别说了,都算我的错……如、如果你是个姑娘,我一定三媒六聘把你娶回家,可你不一样!你是男……”楚岚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一滴泪顺着雁归的眼角,扑簌一下滚落,楚将军刚刚飞转起来的脑子也噶地一下停住了。
雁归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咬了咬唇,小声道:“那大将军就把我当成个姑娘也行,我、我愿意的……”
“雁归!别胡……唔……”
如果搁在平时,若对方使出同样的招数,楚岚是绝对不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的,又不是没有脑子的二傻子,可眼下的情况很不一样,雁归这混球摆明了就是打蛇随棍上,各种计谋连环套路,就不怕他老楚不入瓮!
但,楚将军虽然不懂风月,但毕竟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可能被这毛都没长齐的小混蛋蒙混过关?!
“雁、雁归……好了……别再闹了……”楚岚微微侧了一下脸,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躲开他不依不饶亲个没完的嘴唇,不、不能继续了!否则,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云舒……”雁归的手指灵活地挑开楚岚衣领上的扣袢,轻柔地抚过楚岚胸前那道细长的伤疤,“若我那时活不过来,是不是就算过完一辈子了?云舒,这一辈子,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念想,心里面装着的,全是你……唯一的心愿也只是能跟你一起。云舒,你……就让我一次,就当替我还个愿,好不好?”
闻言,楚岚猛地怔住了,捉住雁归手腕的那只手也渐渐失了力道。
好与不好,他没有办法开口,尽管身心都无比的抗拒,可面对雁归的恳求,嘴里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罢了!今晚之后,他们两人注定再也无法相见了,就……由着他一次也罢!
他咬了咬牙,侧过脸去,强忍颤抖,任由雁归的身子慢慢地覆了上来,紧攥着的手指,也被那小子不着痕迹地撬开,手指一寸一寸侵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这一夜,红烛暖帐,春波摇荡。
☆、隔岸
第二十四章 隔岸
天色才刚蒙蒙亮时,楚岚就醒了过来,榻上只有他一个人,靠外的位置已经空了,另一边的被窝也是凉的,只有枕头上还看得出浅浅压痕。
睁眼看着落了一半的床幔和房间里全然陌生的陈设,他一点一点回忆起之前这个房里发生的事情,想起昨夜他和雁归做下的荒唐事,楚岚恨不得拿根腰带勒死自己。
这算什么?可能连一夜情都算不上,自己明明对雁归的心思是那么抗拒,却偏偏着了他的道儿,就由着他胡作非为,往死里折腾自己,那小子在自己身上干的事,让他连回忆都不敢,所谓春宵一度,不知有多少人心向往之,怎么轮到他自己,就像被扔进地狱里摔打过一遍似的……尤其某处那绵延不绝的疼痛,简直比中箭挨刀还要难捱。
楚岚扶着腰慢慢坐起来,满心的火不知道该往哪发,一会儿觉得是雁归故意设的圈套,让自己不管先迈哪只脚都一样进坑;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活该,又不是个无力反抗的弱女子,若不愿意,就算不能掰断雁归的胳膊打断腿,那直接把他整个人扔出去就是了,何必纵着他为所欲为呢!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错,不能怨别人。
“笃笃笃。”
楚岚正胡思乱想,忽听房门几声轻响,银庄伙计在门外招呼道:“公子您起了没有?咱家爷吩咐过了,让小的这个时辰唤您,小的给您送盥洗之物和早点来了。”
“进来。”
两个小伙计闻声推开了房门,一个手上捧着蒸笼点心,另一个端着脸盆手巾,恭恭敬敬地送了进来。
“公子,爷特意交代小的,早早的去咱京城的点心铺子给您买酥皮点心,小的不知公子口味,就选了几样精致的招牌点心,公子您请慢用。”
楚岚瞥了那食盘一眼,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回公子话,昨儿夜里。”伙计拱手道,“爷说有要事实在不能耽搁,走之前吩咐小的要随时听候公子差遣。”
楚岚点头,看着伙计毕恭毕敬地退出房间,掩好房门。
新帝登基,弄了个替身摆在台面上,自己溜的人影不见,说起来,雁归也确实该有不能耽搁的要事,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还能在外面睡得安稳,先不说这人多没心没肺,倘若群臣知道此事,恐怕吃了他的心都有,第一个下口的,可能就是那位看上去极不好惹的淮安王。
楚岚下床简单洗漱一番,也没什么胃口,只把粥端起来喝了几口,桌上那些点心,他动都没动。
整理妥当,楚岚跟伙计打听了一下那支商队所在的方位,就出了银庄,做自己的事去了。
为了不让人起疑,楚岚回程也只能跟随队伍同行,商队脚程慢,回到滨州已是七日之后。
刚一踏入滨州,他就感觉到在后面缀了一路的尾巴不见了,他知是雁归派来的暗卫,一路护送到此之后便回去复命了。
想起雁归,他在心中叹息一声:虽说仅有一水之隔,但他们之间,是注定此生不能同路了,多想无益,各自揭过也就罢了,从此路归路,桥归桥,想必再见也难。
楚将军心绪微乱,便不曾留意自打他一进滨州就盯上了他的那双眼睛,直到他悄悄回到滨州大营,那双眼睛也悄然隐匿了踪迹,形如鬼魅。
楚岚人一回滨州大营,江先生顿时放下了悬在嗓子眼的心,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又活过来了似的,可见他一路劳顿,风尘仆仆,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纵有满脑子的疑惑,也没法问东问西,便提笔开了一副提气安眠的方子,让人煎了给楚将军服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