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摹就好啦,喏,现成的模板随便挑。”
慕裎不依不饶。
“你刚说过会对我一直好的,都不听我话,算哪门子的好!”
那也不是这种好法儿啊!
私下偷画小黄图?
传出去他一国之君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换个别的行不行?”蔺衡苦涩涩搓手。
“嗯.............那换这个。”
“...........................我的意思是换种类型,不是让你换个姿势。请问这个和前两页那个,有分别???”“有哇,怎么没有。”太子殿下理直气壮:“这俩人都没穿衣服。”
蔺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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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令智昏这个词真是放在哪里都没毛病。
慕裎堪堪哼唧两声,眨巴眨巴他灵动澄澈的眸子,做皇帝的那个就彻底放弃了抵抗,认命拿起笔开始给小祖宗搞创作。
经过单方面的商讨,最终选定的是一副《煦日春芳图》。
虽说画像里的人物仍旧衣不蔽体。
......................但那已经是整本姿势大全里穿得最多的了。
碧窗下,铜镜旁。
瑶影绰动,暗香轻浮。
衔桃蕊,挑玉箫。颠花倒欺三千阵,不堪相弄云雨潮。
慕裎一边吭哧啃着果子,一边饶有兴味翻看其他书卷。不时还将甜滋滋的果肉递到国君大人唇畔。
蔺衡压根顾不得回味心上人主动投喂的茬儿,最后一笔勾完,忙如释重负叹了口长气。
“好了好了快拿走!”
他满脸被逼良为娼的愁苦表情,逗得慕裎不禁发笑。
“别躲呀,一起赏鉴赏鉴嘛,你画得可比原作有韵味多了呢。”
蔺衡面色涨红,唯恐小祖宗上手强拽,当机立断拿茶盏挡住眼睛。
慕裎见他不愿意倒也没太为难,兀自捧着卷轴看,一笔一划瞧得很是细致。
半晌。
察觉不对的太子殿下微微蹙眉。
做贼心虚的国君大人虎躯一震。
慕裎扬起卷轴。
蔺衡作势后退。
“狗皇帝!”
“今儿你要不解释清楚,本太子就跟你同归于尽!”
“说!为何画里被压在下面那个人的脸,是我的?!”
第56章
蔺衡简直百口莫辩。
当时他臊得连原作都不敢久看,落笔全凭脑补来着。哪料画着画着一激动,就没忍住.................
“都说我不会了。”
“你这还叫不会?”慕裎心安理得享受着某国君的捶腿服务,小白眼几差翻到天上去。“不会你咋不把自己的脸画在下边呢?凭什么本太子要被压?”
还是以那么高难度的姿势被压。
瞧着就腰酸腿疼。
“别看了。”蔺衡脸颊烫得吓人,探手想抢过他‘图谋不轨’的证据。“我去给你做点心吃罢?”
“少来这套。”
慕裎轻巧将卷轴藏到身后,下颌朝一沓书卷轻抬。
“三日内,你把这些画作全都临摹一遍。缺一张,本太子就扣你一只眼珠子!”
全、全都临摹?
一共十本厚书册,少说也有千百来副画像啊,这不是变相的在要人命么。
蔺·突然想变成千目虫·衡瑟瑟发抖。
“那个...................”国君大人难得如此扭捏。“你是不是憋得太狠了,要用这些东西,来缓解一下身体上的............不适?”
“嗯?!”
“呃我、我的意思是,倘若有需要,我可以帮忙的..............”
慕裎一怔,旋即凉凉哼笑:“那敢问陛下,打算如何帮啊?”
蔺衡抿唇,支吾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倒把自个儿颈后给羞红了。
太子殿下见状不由暗叹。
怎得那些话本里的皇帝、王爷个个都浪么唧儿到飞起,骚话跟不要钱似的淌淌一大堆,给人撩得\欲\仙\欲\死。
偏生他遇到的,却是又纯情又不开窍?
而且还无比怂包。
蔺衡尚且沉浸在‘我刚刚说了什么?’、‘不会挨揍罢’以及‘完了完了我脏了’的懊恼情绪里,浑然没察觉到某个俯身凑近的身影。
于是顷刻唇瓣相覆。
国君大人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天旋地转之际,只剩柔软的触感,和小祖宗那近距离放大也依旧好看的眉眼。
这.....................
“干嘛不躲啊?”
恶人先告状还挺横。
慕裎原本是想逗逗他的,不料一个没收住往前扑腾的劲儿,另一个则心不在焉忘了本能反应。
蔺衡踟蹰片刻,嚅嗫道:“不想。”
然后长明殿就多了颗熟透了的小番茄。
慕裎顶着红扑扑的脸颊蹦跶下来,没好气将卷轴一扔便利索钻进棉被。
缩成一团圆滚滚的模样试图遮掩主动献吻的丢脸壮举,却不知这样反倒更加暴露了欲盖弥彰的嫌疑。
长明殿终日不熄的烛火今日尽数黯淡。
月练皎洁落满窗椽,轻而缓的淌进殿宇铺陈床榻,稳稳包裹住两个悸动不安的青年。
昏黑中蔺衡拥紧那具蜷缩着的身子,在人额头烙下个绵软湿漉的吻。
“好梦,我的慕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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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一副操劳命的皇帝陛下并没有在温柔乡里沉迷多久。
翌日晨钟刚敲响一声,他就轻手轻脚起床。
洗漱穿戴朝服、吩咐伺候的宫人不许打搅,顺便给小祖宗备齐香茶早膳,这才前往宣政殿去处理政务。
眼下距小年还剩五天不到。
照旧例附属国应当在年前完成朝贡事宜,以便主权国得以安稳享受年关的既定休沐时日。
蔺衡到宣政殿的时候,礼部尚书及下属各部官员已经在殿外候命了。
做皇帝的那个便不动声色摆出一副励精图治,实则思绪放飞的姿态,听朝臣们上表如何安抚西川的言论。
此次西川朝贡的物什种类颇丰,加之不久前南憧与西川在河套地区有过一次交战。
名义上西川仍以臣子的身份归属南憧管辖,但哈可撒擎的反叛之心不得不重视。
先敲打,再安抚。恩威并济,这是自古以来惯用的手段。
蔺衡对此没有异议,他指派完几名官员的外调变动,拟定来年民生发展和军事部署上的大方向,这场例行早朝就算进入尾声。
廉大学士一向对早起赶朝会的活儿兴致寥寥,今日也不例外。
待朝臣们三三两两转出二重宫门,他才晃到承乾殿,去会见休朝后恶补功课的皇帝陛下。
“看个朝政琐事也能笑得这么开心?怎么,你美人儿追到手啦?”
廉溪琢一脸未睡醒的困倦,半张脸搁在茶盏碗盖上发问。
“没有啊。”
蔺衡垂首应答,笑意在翻阅到某本奏折时方有所收敛。
“西川在朝贡后会老实一段时间,他们河套之役的战损至少要三五个月的恢复期,正好能缓一缓淮北那边的动作。”
“将十六州作为跳板对淮北内部进行查探的计划,孤准备,让怀尘去。”
重点在最后一句上。
“凭什么?”廉溪琢立刻精神昂扬,撇见自家大侄儿玩味的目光又继续萎塌回太师椅里。
“离年关都没几天了,他不在将军府,那么多费用开支我找谁报销啊。”
“报销?”蔺衡疑惑。“你从孤这里搜刮走的金玉珠宝不计其数,堂堂大学士还要救济,寒碜人呢?”
小舅舅撇嘴,扣着茶碗盖子不说话了。
蔺衡便把奏折本子递给他。
“孤知道,怀尘每年不是坐镇边关,就是在营帐劳军,府里冷冷清清的都没个年味。”
“但朝堂里的局势你又不是不清楚,否则孤能怎么办?留那个姓凌的忠君效国?”
廉大学士往纸页上一睨,瞧见落款署名后不由微讶。“这是.............”
“对,是怀尘主动请旨的。”
蔺衡指尖在案几上轻敲。
“你是文官众首,有代理孤批复奏折之权。现在我再给你多加一项,倘若你真不愿他以身涉险的话———允准驳回。”
廉溪琢有一瞬迟疑。
放眼南憧上下,能领兵打仗的帅才的确不乏。可能调遣十六州全部守卫州牧,确保部下士兵无一人不忠的人选。
非纪怀尘莫属。
“他在军中的威望太高了,临阵换将恐怕适得其反。”廉溪琢喃喃,似是在劝服自己。“此事非同一般,我得跟他一块儿去。”
“不行。”
蔺衡几乎没停顿的拒绝。
“为什么不行?!我不会在正经事上捣乱的。”
小舅舅拎得清轻重,这点蔺衡不存任何疑虑。“你是个文臣,战后分析攻守策略没问题,可万一被淮北发现了要分军行动呢?成则罢,若不成,孤绝不能同时失去两条臂膀。”
“淮北如今就是个龙潭虎穴,你忍心让我看着他涉身险境,而自个儿在府里宴饮取乐、毫不作为?”
廉溪琢咬紧后槽牙,不由分说抓过笔就在纪怀尘的名姓后落下批复。
“我必须去,给我一万兵力做援军,或者,换个小舅舅,你看着办!”
蔺衡盯了奏折本子一小会儿,倏然露出抹得逞的狭笑。
廉大学士面露狐疑,随即反应过来,忙道:“哎不对!怎么有两张?!”
“那孤不管,反正字是你亲手签的。白纸黑字,不容悔改。”
廉溪琢差点炸了。
在看清藏在奏折底下的那封书笺之后。
慕裎搬到长明殿暂住,蔺衡唯恐休沐日里还遭小舅舅和爱将轮番搅扰。索性用皇城郊外的一所小宅做新年礼物,送那两位不省事的换个地方折腾。
纪怀尘倒好解决,横竖爱将一个木讷性子,以谕旨唯命是从的。
不过廉大学士就不容易乖乖听话了。
要想让他和纪怀尘在同一个屋檐下安分待着,不使点计谋怎么能行。
小舅舅一脸愤慨,宛如那封和平共处的条约书是进黑窑洞的卖身契。“这样欺骗我的感情,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还好罢。”
蔺衡莞尔,无比从容的给他火中送碳。
“建议最后两行仔细审阅,如若不能保证减少袭击中央将军的次数,不妨用冰水冲上两遍脑袋试试。”
“不是................这么做对你究竟有何好处啊?”
廉溪琢不懂。
“吵吵闹闹十几年都过来了,你该不会以为仅凭区区一个月,就能缓和我与他之间的嫌隙罢?”
蔺衡笑得意味深长。
良久,皇帝陛下拿出两份大小一致的绫锦。
“别急着抗拒,等你们从皇城郊外回来再做决断也不迟。”
“左边的是赐婚诏书,右边的是开府谕旨。届时你可以自主选择,孤绝不从中阻拦。”
廉大学士闻言一叹:“非要这样吗?”
“为何不呢?”蔺衡挑眉。
“相互喜欢的人本就该厮守终生,况且..........我要把怀尘的命托付给你,那总得让你们彼此,先坦诚相待罢?”
第57章
蔺衡这句话,无端让廉溪琢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也试着追问了一阵,可惜不论怎么旁敲侧击,得到的回答始终就那一句。
“别想太多,战场瞬息万变,我只是不想怀尘每一次出生入死,都带着临别的遗憾而已。”
遗憾?
纪怀尘有遗憾吗?
廉溪琢不知道。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谈过心了。
每次纪怀尘奉命出征或是去边境巡查,都挑着天不亮的时辰出发。等廉溪琢一觉梦醒,行军队伍早出已浩荡出城。
而相隔数月班师回朝,廉溪琢又多日混迹勾栏歌坊。要不是纪大将军的骁勇事迹口口相传,他甚至不大清楚人究竟是何时回来的。
这样的相处模式,就仿佛他们压根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路者,比点头之交还生疏数倍。
“有用吗?”小舅舅叹气。“他的遗憾未必是我。”
“不试试怎知不是你?”蔺衡淡笑着宽慰。“他袒护忍让你多年,要说其中没有半分情意,你自己也不信的罢?”
“那是纪老将军生前的叮嘱,身为兄长,理应如此。”
“把将军府交予你全权打理,放置机密文书的屋子只有你能随意出入,与部下商讨军务从不对你刻意避讳,这也是老将军的叮嘱?”
蔺衡耸肩:“明明你都看在眼里的,作甚要自欺欺人?”
廉溪琢笑了笑:“纪怀尘切实对我信任有加,可他能眼睁睁看着我跟歌姬调情,接受我用家传玉佩打赏戏子。换成慕裎,你做得到?”
蔺衡抿唇不语。
“所以咯。”小舅舅一摊手。“我与他之间的嫌隙,靠外力是化解不了的。除非,我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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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衡心下倏然一软,刚欲开口作罢这道名为创造机会,实为摆脱作妖的谕旨,廉溪琢却摇头。
“难为你一番美意,正好皇城待久了闷得很,换个地方就当消遣呗。”
皇帝陛下闻言有些不忍的拍了拍他的肩,廉大学士反倒一脸松快。
“对了,我不在的时日你千万别给慕裎委屈受啊,如今我和他可是站在一边儿的。”
提起这事,蔺衡不由蹙眉。“你们俩怎么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