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古代架空]——BY:一枝安

作者:一枝安  录入:10-12

  那柄剑完完全全可以嵌进咽喉,郁白有千百种理由可以杀了自己。他若是郁白,也不会留这样一个为虎作伥的帮凶在身边。
  他低了低头,正准备离开,却被郁白冷冷地喊住了:“等等。”
  一个卷轴扔进了他怀里。只见卷轴上绘了枚金鹏图腾,是他自幼携带的长命锁上的花纹。
  凤十一错愕地看过去,却见郁白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兀自别过脸去闭目养神了。
  ……
  雪愈发大起来。赵钧低头,轻轻掸去肩上的落雪,重新望向窗纸里跳跃的灯花。
  凤十一的身世,他是知道的。只不过对他来说,一个影卫的身世并没什么要紧。
  凤十一的身世倒也不算多么扑朔迷离,他是白州楚族的遗孤。
  白州虽在大梁境内,却因地处偏远,治下的官员一度被当地大族拿捏。彼时,白州由楚、密两族分割占据,两族本井水不犯河水,密族同当地官员勾结,于节庆日挑起两族争端。失利的楚族族人被迫背井离乡,却又遇上瘟疫和饥荒,不得不向中原人寻求帮助。
  凤十一便是楚族女子同中原人所生,多年磋磨,楚族只剩下一个凤十一。
  只是天道轮回,这几十年下来,密族亦遭了瘟疫,当地官员因治下不力也早已换了一批。若要寻仇,怕也只能去找白州山林里零乱的坟墓了。
  凤十一揉了下眼睛。其实他对落叶归根、故土难离并无太大执念——一个不知何时生何时死的影卫要什么叶落归根?他自认区区身世扰不了他在刀尖上行走的坚韧内心,但知道真相之后,的确有什么不一样了。
  抛开那点“感动”,他似乎终于理解了郁白,理解了那种被人隐瞒、欺骗的感受,理解了那种。
  郁白久久注视着跳跃的灯花,眼睛被光亮照的有些昏花:“立冬那晚,赵钧会过来。届时我会留住赵钧,还麻烦你趁机去一次清宁殿,探知下其中是否有姐姐的音讯。”
  凤十一低声应了:“公子用这药的时候……千万小心,陛下不是那么轻易能骗过的。”
  “我知道。”说着,郁白便不做声了。
  夜色已深。有一团雪压垮了树枝,扑簌簌砸到地上。有离去的脚步声混杂在雪落的声音里,却因为呼啸的风声而模糊不清起来。
  蔷薇花架下的身影远去了。
  “什么声音?”郁白把窗子掀开一条缝。外面的天地如同一滴浓的化不开的墨,最后一丝惨淡月光也被浓云遮蔽,伸手不见五指。
  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带来夜雪特有的清新和寒冽。
  凤十一小心地关上窗子:“想来是雪下大了,树枝压断了吧。”
  郁白轻轻地叹了一声:“不知是场多大的雪呢。”
  。
  立冬这日,的确下了场很大的雪。这场雪从早下到晚,直到傍晚时分才堪堪停下。
  写意抬起张脏乎乎的小猫脸,小心地扯了扯郁白的衣服:“公子?”
  这几日,公子似丢了魂儿似的,整日坐在窗边发呆,连前几日布置她写的三字经都没顾得上检查——写意拿自己微薄的算数知识掰了掰手指头,确认是自从三日前凤十一同公子说了一席话后,公子才出现了这种情况的。
  郁白缓了一下,抽过她手下鬼画符般的默写检查起来:“无妨。去替我把地窖里藏着的罗浮春拿来吧。”
  写意立刻高度紧张起来:“十一大人吩咐过,不能让公子喝酒。”
  “你倒听话。”郁白笑笑,“这次不用听他的,我要招待人。”
  招待人?招待谁?这些日子,燕南阁除了他们三人,连只麻雀都不曾停下脚步。写意眨眨眼,眼神瞟到窗外,忽然惊呼道:“烟花!”
  郁白循声看去,正见一朵烟花腾空而起。绚烂到极致的金色聚拢到一点,又柔和地散开,点点碎金映亮了半个天空。
  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最后一朵烟花消亡,散作漫天星辰,陨落夜空。郁白拂去满身花影,于回首之际,看见了赵钧。
  作者有话说:
  赵钧承诺过的烟花,难得这次没有骗人。


第53章 有朝一日,愿陛下再遇心仪之人,共享万年欢欣
  罗浮春是夏天时便酿好的。郁白斟了一杯,递给赵钧:“谢过陛下的烟花。”
  “朕答应过你的,何须言谢。”赵钧道,“今天是你的生辰……阿白,你还没有改变主意吗?”
  郁白偏了偏头,眉眼神情罕见地温和。他反问道:“我为何要改变主意?”
  青玉酒杯里,酒香氤氲。
  郁白没看赵钧,他低头凝视着杯中酒液,静静道:“赵钧,我很高兴。我终于可以离开了,这是我多年夙愿,我不会因为些许感情而止步不前。”
  尤其,还是这样诞生在骗局里的感情——郁白抿了口酒,看在这场烟花还没食言的份儿上,暂且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如果没有你姐姐……你也不会留下吗?”
  许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谈话了,郁白难得多了点耐心:“这同姐姐没有关系。我自幼想的是不被拘束、离开家族,现在便是想自由自在、远离宫禁。其实说到底,我没那么喜欢刀枪和沙场,也没这么依恋繁华和富饶。”
  “尤其是经过这两年之后,现在我只想去做些喜欢的事,一个人在世界上走走。我要清醒和自由,所有人,哪怕是姐姐,也不会牵绊住我的脚步。”
  “是吗……”
  你真的不会被人牵绊住脚步吗?你真的能做到毫无留恋地离开吗?你真的……真的冷漠清醒至此吗?
  赵钧低低重复:“我也在内?”
  郁白眼神清明地看着他,笑起来:“你也在内。”
  ——他不知道,正是这一句话,激起了赵钧心中最后一朵癫狂的火焰。
  赵钧沿着他的话继续问下去,近乎偏执地要得出一个答案:“那如果……没有那两年呢?”
  如果没有那两年呢?如果我们一直如初见时那般呢?如果你一直是那个白衣少年郎、我一直是那个岌岌可危的太子,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和争端呢?
  这次轮到郁白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没有那两年,如果没有那个充斥着掠夺和强迫的开端,也许……
  他给自己和赵钧各倒了一杯酒,声音渐低:“也许……”
  也许……也许什么?赵钧几乎要将酒杯攥碎。他发了疯一样地想,也许你会留下来吗?也许你还会离开我吗?
  他看着郁白垂下眼眸,浅浅地啜了一口酒,素净的青衣勾勒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颀长身形。郁白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时,便宛如收拢雪白羽翼、安静卧在花海中的鹤,仿佛下一刻便要振翅扶摇,清鸣九霄。
  而他能触碰到的,只剩下满天终将枯萎的落花。
  那只鹤凌风而去的时候,会回头看他一眼吗?他在藐藐天涯赏春光秋月的时候,会记起深宫中与一人冷眼相伴的岁月吗?他在悠悠地角看夏花冬雪的时候,会梦见那个立冬绽满整片夜空的烟火吗?
  他会想念自己吗?他会舍得自己吗?他会……有朝一日,他会回来找自己吗?
  然而郁白最终摇了摇头:“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迫切的质询终是没有了出口的机会。赵钧了然。他端起酒杯,却忽然觉得浅浅几滴酒酿重逾千斤。
  淬了枯肠草的酒啊,可是郁白仍然没有制止他的意思。赵钧想,他想必是乐见其成的。
  他看着郁白冲他举起酒杯,声音既缓且静:“此去后会无期,愿陛下江山永固,福寿绵长。有朝一日……”
  郁白扬起一抹笑意,回应了他紧紧跟随的视线:“有朝一日,愿陛下再遇心仪之人,琴瑟和鸣、子孙满堂,共享万年欢欣。”
  “好。”赵钧哑声道,“好,好——不愧是朕的阿白。”
  ——有朝一日,再遇心仪之人,共享万年欢欣。他既然任凭自己喝下掺了枯肠草的毒酒,又如何能堂而皇之地祝愿他“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怕是只剩衰草枯杨,白骨黄土。
  他凝视着郁白的眸子:“再遇心仪之人……朕却不想祝你再遇心仪之人。朕只愿你,从此之后,再无束缚。一世自在逍遥,所愿得偿。”
  我愿你纵使身陷囹吾困境,也仍然肆意生长自由的灵魂,我愿你纵使身在天涯海角,也仍然在午夜梦回时记起我的背影。
  我们至死不渝,至死方休。
  赵钧慢慢地将酒杯贴近唇边,清楚地看到郁白的神色一顿。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等到一句“且慢”。
  酒液入口,他如释重负。
  ——如释重负,因为郁白足够冷漠,所以他也可以足够残忍,而不必为即将做的事情、违背的承诺而感到愧疚。
  这是他心仪的人,这是他得出的答案。时至今日,他一步错步步错,早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然而既然已经错了,回头来不及,那不妨便一直错着走下去。只要他肯走,那就一定有一条路,哪怕哪一日撞上南墙头破血流,也是不枉此行。
  没错,不枉此行。
  酒液在唇舌间氤氲激荡,那是罗浮春特有的芳香和清冽。赵钧默念那个人的名字,缓缓闭上眼睛。
  他道:“阿白,莫辜负了朕的期望。”
  他似乎听到郁白说:“定不负陛下嘱托。”
  。
  烟花落尽,月隐浓云。今夜的生辰落幕,明日便是离去之时。这三年纠葛在任何人看来,虽无善始,当有善终。
  酒过三巡,赵钧一手支着额头,伏在案上昏昏欲睡,还随手打翻了酒壶,清亮的酒液洒的满地都是。
  郁白低声唤道:“赵钧?”
  赵钧回之以一声闷哼,看起来是睡熟了的模样。郁白凝视他片刻,将他掉落在地的披风给他披了上去。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然而在他擦身而过时,赵钧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阿白。”
  郁白站住脚步。他听到赵钧说:“别走。”
  已经晚了,郁白想。他低下头,想从赵钧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然而赵钧抓的太紧,他唯恐把人吵醒,犹豫片刻,只得褪下外袍,着单衣出了门。
  ——后来赵钧曾想过,如若彼时郁白踏出门的脚步不曾那么毫不迟疑,他或许都不会用那么偏激又严苛的手段再次折断郁白的幻想。然而对彼时的他来说,他所有的耐心和包容,都在郁白推门远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的时候消磨殆尽了。
  不知何时,天幕中圆月皎皎,乌云尽散了。
  凤十一已在门外等候良久。终于见郁白出来,他将一个包袱递到郁白手中,正想说什么,眉头忽然一皱:“你的外袍呢?”
  “出来的急,忘记了。”郁白随口搪塞着接过包袱,“有劳。”
  你这哪里是出来的急,分明是……凤十一决定在这件事上闭嘴。他欲言又止道:“阿白,你有没有想过,我在此刻得到你姐姐的消息,其中是否有诈?”
  夜风自燕南阁吹过,散了满天的清冽酒香。星辰亦沉醉其中,忘了发光。
  郁白道:“我何尝不知,但我赌不起。”
  “我当然知道,在我即将离开时得到姐姐的消息,极有可能是他的授意。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赌不起。我做不到明知姐姐有可能留在宫里,却还一个人出宫潇洒这种事。”
  赵钧将他的软肋拿捏的如此精准,寸寸都戳在他最脆弱的心尖上。他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被赵钧盯着,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赵钧醉酒,他才能放下心地去清宁殿探寻其中消息。
  他掂了掂包袱,出其不意地问道:“此事之后,你待如何?”
  “……如何?”凤十一愣了片刻,“大约……还是这样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郁白话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罢了,过了今夜再说罢。”
  郁白怀抱装着侍女衣裳的包袱自燕南阁中消失,却没发现自己背后有双眼睛如影形随。当他最终在清宁殿前驻足时,身后那双眼睛渐渐酝酿起了寒意。
  这些郁白一概不知。
  清宁殿是前朝景妃的宫殿,自景妃去世之后便再无他人居住。郁白隔着枯萎的花藤和薄薄的窗纸,窥视许久,未见清宁殿外有人看守,却隐隐瞥见了烛火的微光。
  豆大的烛光在黑夜中格外醒目,似乎在等着他走入其中。
  ——门很轻易地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考完了两门,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非常适合写虐文(?_?)


第54章 他们都背叛了约定,因此他们又可以相拥
  一瞬间郁白心跳加速,双腿不受控制地迈了过去。
  很难说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郁白在想什么。他希望屋子里是三年未见的姐姐,然而又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虚假的猜疑——直到一层水红的幔幛映入他的眼帘。
  烛火微明,影影绰绰的幔帐掀起一角,女子纤细的身形隐约可见。
  听到门开的动静,那女子缓缓起身,隔着水红的幔帐,一双剪水秋瞳盈盈望向来人。她朱唇轻启,似乎要说什么,还温柔地喊了一声“阿白”——然而事实上,这些尽是郁白的幻想。
  那女子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即便是本该久别重逢、相拥而泣的此时此刻,她也未曾向幼弟坦白自己的身份丝毫。
  郁白定了定心神。时间紧迫,他没容许自己沉浸在幻象中太久,仅是片刻功夫,便伸手掀开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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