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古代架空]——BY:一枝安

作者:一枝安  录入:10-12

  ——两年不见,姐姐添了孩儿,过几日应该便抽不出机会骂自己了吧?说起来还未见过小外甥女,也不知见一岁大的娃娃该备点什么礼?郁白的目光在叮叮当当招摇过市的糖葫芦、拨浪鼓和糖人儿上,忽然觉得一阵头大。
  正想得入神,茶桌对面走来一人,灰衣乱发,径直在郁白面前坐了下来。郁白倒还未如何,茶馆老板娘秀气的柳眉即刻皱了起来,然而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得循着招呼客人的习惯上前问:“客官要点儿什么?”
  那人淡淡颔首:“一杯白水。”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心说果然如此。
  此人放着这么多空桌不坐,却偏偏要坐张有人的——茶已沏好,郁白这时候托着茶端着梅子挪去旁边桌显然不合时宜,只得客气地朝那不速之客点头:“阁下是……”
  那人并不看他,截然打断道:“你从哪里过来?”
  郁白眉头微皱:“阁下有什么事么?”
  那不知名之人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或者说,是盯着他——郁白很不喜欢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像是伺机埋伏多时的猎人,闪动着冷漠而胜券在握的光:“你是从桃树林后边过来的。”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客官,您要的白水。”老板娘适时地过来送水,顺带出声打断,“这小哥儿是柳城人,不会认得你要找的人的,你可别坑人家。再说这桃树林后头都是白茫茫的大水,船都过不来,人怎么过来?”
  那人不再说话,扔下一枚铜钱便离开了。老板娘嘟哝一声,转头对郁白道:“没吓着你吧?这人可是个远近闻名的稀罕人儿,这桃叶郡的人都认识,天天到我这儿来花一枚铜钱要杯白水。”
  “听您的意思,他一直在找人?”郁白问道,“他叫什么?”
  老板娘对俊秀懂礼的年轻人很是友善,闻言摆摆手:“他不说,也没人知道。这家伙哪,天天在桃叶郡这边晃悠,再说这桃树林后头都是白茫茫的大水,船都过不来,人怎么过来?”
  “你是从桃树林后边过来的”——那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茶铺老板娘和所有人都以为那片桃林后是茫茫大水,但只有郁白知道,那片桃林后面,是白玉京。
  此人……会是白玉京的人吗?郁白细细想着,不觉得自己一路有什么露馅之处:“我不认得他,您可知道他找的是谁?”
  “欸,别说你不认得,咱们这儿没人认得呀!”老板娘唏嘘道,“他找的那人好像姓柳,你说怪不怪,咱们这儿姓柳的可少,他一不说那人来历,二不说那人样貌,逢人就问你认不认得,这不大海捞针么!要我说,他这人……”
  老板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伸手点了点脑袋。郁白附和着点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若水城看看——比起白玉京可能存在的遗留之人,自家姐姐的怒吼才是最可怕的。
  。
  其实刚刚离开茶铺,郁白便感到有人在跟着自己,只是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事,便加快了脚步准备悄然遁形,然而那背后之人却是越跟越紧,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集市散了,四下无人。许是觉得时机成熟,那尾随之人连藏都不藏了,身形一晃,便已站于郁白眼前,灰色布衣,鬓发散乱,赫然便是白日里茶铺中那位。
  郁白退了两步,挑了处开阔地带站定,扬声道:“阁下何事?”
  灰衣人仍是不答,“你从哪里来?”
  郁白冷冷道:“阁下不先说自己姓甚名谁,反倒一连两次问我自何处来,这是什么道理?”
  然而郁白的威胁没有起到一丝作用,那人又上前两步,语气越发笃定:“你从白玉京来。”
  郁白冷笑一声:“这位兄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白玉京早年间可是朝廷打压捉拿的邪教,我同你无冤无仇,你这般污蔑我是何居心?”
  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灰衣人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扬手抛来几枚细小的青色苍耳:“如若你不是从白玉京来,衣摆上为何会沾有白玉京出山口特有的苍耳?”
  郁白站着不动。
  青衫下摆的确沾了几颗细小的苍耳,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它们,更别提区分什么白玉京特有的苍耳——出发前容寸心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保密,郁白也知道不能轻易暴露白玉京的存在,当下讽刺地一笑:“原来是来挑我衣冠不正的毛病了。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若执意认为我从那劳什子白玉京来,不妨同我一道去见官府,届时自有分晓。”
  说着他转身便走,背后声音陡寒:“站住!”
  郁白不耐烦地回头看他一眼,暗中却攥紧了剑。
  他在白玉京修习两年,武功进步的同时,辨人的眼光也毒辣了不少——眼前这灰衣乱发之人能毫不费力地破他步法、跟踪他半个多时辰,绝非等闲之辈。他若真要出手,自己怕是难挡。
  “你身上并无仙骨,是谁带你去的白玉京?”那灰衣人步步紧逼,“如今白玉京可还有人在?是他带你入山,教你武功?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
  不知怎的,他却陡然哑声了。就在郁白以为他不会再纠缠、加快脚步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凛冽罡风呼啸着卷过了耳畔。
  郁白眉眼一凛,顺势拔出了剑。
  。
  郁白很快发现,此人一招一式都极为熟悉。
  那是……容寸心的招式。
  在白玉京的这两年间,容寸心常与他实战,通过变幻出不同招式来引导他该如何应对。而今离开白玉京,那些或险峻或厚重的刀法,又一次用在了他身上。
  容寸心用的是刀,他用的也是刀。容寸心在何时前攻,他便在何时前攻。容寸心在何时腾空,他便在何时腾空。
  一拳一脚一招一式,竟好似全数被此人复制下来。暮色沉沉,尘埃飞扬,竟像是回到了白玉京无人的山野,让郁白忍不住按照早已烂熟于心的策略挥剑,直取对手脉门,刺中敌人咽喉,畅快淋漓地结束这场战斗。
  ——然而那也意味着暴露了自己自白玉京而来的事实。
  长刀挟飓风呼啸而来,短短数秒中,郁白脑中疾速变幻了千百种应对方式,每一种似乎都能摆脱他这一刀,然而每一种却都必然能让白玉京的谎言不攻自破,于是最后只剩下一种。
  ——他抬剑格挡,在意料之中的不敌后,迎上了那一刀。
  坦然、无奈而平静。
  刀尖刺入胸膛的那一瞬间,他在灰衣人眸中捕捉到一丝诧异。
  没暴露,不算很疼,没下死手。郁白青筋毕露的手死死攥着剑柄,脑中只剩下这三个念头。这三个念头安安分分地窝在心口里,勉强遏制住了他晕过去的欲望。
  ……
  夕阳西沉。
  他们这一架似乎惊动了不少人,远远传来嘈杂的喊声:“什么人在斗殴!速速住手!”
  官府吗?来的可真是及时。那灰衣人听闻动静,已经三两步消失了踪影,郁白忍住满腔自嘲和讽刺,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转头回望,却愕然发现来的是老熟人。
  半晌,他艰难道:“你是真的凤十一……吧?”
  作者有话说:
  有点无聊的过渡章,是重逢序曲~
  郁白内心OS:眼前这个真的是凤十一吧?不是姓赵的装的吧?让我看看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第75章 昔日耳鬓厮磨同床共枕的爱侣,今日终于能在长久分别后面不改色地擦肩而过。
  桃叶郡医馆常年药香扑鼻,偶尔也掺杂些许新鲜的血腥味儿。
  医馆后院,血染红了满盆清水,新鲜的血腥味儿渐渐被氤氲开来的苦药味儿遮住。大夫絮絮叨叨的叮嘱尽被病人抛在脑后。
  郁白靠坐在窗边榻上,一手披上外衫,一手端过药碗,朝凤十一点点头,姿态潇洒的可以:“多谢啊。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凤十一亲眼看着郁白豪气干云地干了满满一碗苦药,眉头跳了又跳:“我……呃,我住在这边儿,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的。”
  生怕郁白继续追问什么似的,他又忙道:“你这是怎么弄的?这两年你在哪儿……”
  “没事儿,遇见个疯子。”郁白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这痛楚尚能忍受,便想要起身离开,“我还有点事儿,回见。”
  凤十一在身后急急地追问:“你去哪?”
  郁白扬扬手:“好久没回若水城了,去看看姐姐。”
  “你这样去啊?”
  凤十一一把拉住郁白——没轻没重的动作瞬间牵动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疼的他面部一阵扭曲。凤十一绞尽脑汁半晌,在郁白满脸“有话快说我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的表情下,弱弱地憋出一句话:“国丧呢,别乱跑。”
  话音未落,医馆门帘掀开,匆匆闯进一个身影。
  郁白:“……”呵,好一个国丧,好一个诈尸。
  那刚殡天没几日却诈得一手好尸的先帝规规整整站在他面前,如果不是胸膛一起一伏,就跟那棺材里本应该装着的玩意儿一模一样。
  时隔三年,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如果不算那次顶着凤十一的脸来见人的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和笼中娇养的金丝雀。
  人不在眼前的时候倒还会偶尔想起来,眼下人到了眼前,却一句想说的话都没有了。郁白淡淡打了个招呼:“别来无恙。”
  赵钧喉头滚动数下:“别来无恙。”
  郁白颔首,也不再多说,朝医馆外走去。身后凤十一急急慌慌地喊着他的名字,那个莫名其妙死而复生的家伙却像是腿脚生根了一样动弹不得,似乎有声阿白从他唇齿间呢喃,然而最终一切都湮没进了浩浩风声。
  他为什么假死?为什么传位穆王?皇位不是他最渴望的吗?不是他挖空心思夺来的吗?
  郁白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昔日耳鬓厮磨同床共枕的爱侣,今日终于能在长久分别后面不改色地擦肩而过。辞海中所述的形同陌路,大抵就是如此罢。
  该走了。
  撩开门帘的一瞬间,他眼前忽然一片黑。
  天黑了?如今盛夏时分,天怎么黑的这么早——郁白尚未厘清思路,脚下便已经一软。他仓促间伸手扶住门框,却碰到了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
  那臂膀稳稳地托住了他:“阿白!”
  混蛋玩意儿。郁白用仅存的一丝清醒意识骂了句脏话,然而抱着他的那家伙却勒的更紧。
  大意了,刀上有毒。更大意的是,竟然在这家伙面前发作了。郁白冷漠而愤恨地在脑中过了一遍容寸心教他的十七套化春剑,随后头一歪,彻彻底底地昏倒在了赵钧怀里。
  郁白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赵钧的私宅里了。赵钧坐在他床头,迎上他冷漠的目光,掩饰般地干咳一声:“大夫说你中了毒,不过没什么大碍,解药刚刚已经给你喂下去了。”
  郁白沉了沉心神:“什么毒?”
  赵钧似是没料到郁白会问这个——他以为郁白至少会冷冷地来一句“这是哪里”或者是满怀敌意的“你想做什么”:“那毒名叫‘苍山负雪’,并非剧毒,只是会令人在短时间内迅速苍老,生出满头银发,故名‘苍山负雪’。”
  郁白点了点头,对那灰衣人的印象格外深重了一分:“那如何解毒的?”
  赵钧:“呃……口服青壮年男子之血便可解毒。”
  郁白迅速捕捉到了赵钧腕上那一圈雪白的纱布,透过白纱,隐隐可见新鲜的血。许是心理作用,他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口中腥味蔓延,似乎唇角还沾着未干的……新鲜人血。
  在这离奇的故事走向面前,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出从容应对的法子。郁白极力忍住伸手擦擦嘴角、看看有没有残余鲜血的冲动,与赵钧大眼瞪小眼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道:“……谢了。”
  赵钧咳了一下,藏起手来:“……举手之劳。不过,我还以为你到我这儿来,会很不高兴。”
  还好……还好解毒用的只是人血,不是什么别的奇怪东西——郁白选择性地忽略了两人早已坦诚相见过无数次的铁一般的事实,听到赵钧这话,陡然笑了一下。
  “我的确挺不高兴的,不过不是因为到你这儿来,而是因为没识破那刀上有毒,深愧所学罢了。”
  赵钧闻言微愣,久久凝视着郁白:“阿白,你变了很多。”
  更淡然、更从容,更有底气了……更好了。
  不再是从前那个被他拘禁深宫、有如利刃般苍白尖锐的少年了。在没有他的这三年里,郁白已经蜕变成了通透灵秀的青玉,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谦谦君子,无瑕美玉。
  “也许吧。”郁白落落大方,“至少我现在不怕你了。”
  ——一瞬间连他自己也惊异,自己竟能如此坦然而平静地承认恐惧。
  赵钧愣了愣:“你……怕我?”
  郁白微微偏着头看他,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是啊,当时我很怕你。”
  “怕你走到我面前来,怕你拿姐姐威胁我,怕你的乾安殿又要传来什么消息,还怕你喝酒,你喝了酒总是比平常要凶……最初那几年,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数着外面的脚步声,听着是不是你来了,是不是又要开始了。”
  明明已经过去六年,年少时的恐惧再次浮现心头时,仍旧一丝不少、一分不浅。然而郁白终于可以将自己抽离出这个越卷越深的漩涡,以平和的姿态注视当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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