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万嘉荣可不是花心,他只是喜欢四处游玩,吟诗作对。
余兰心口也还在蹦呢,轻声答:“是呢。”
“我看他是真上心了,都出动万老太太给掌眼了。”盛莺逗弄余兰,她俩在府城也继续织布的生意呢。
盛尧在江州的人脉关系借着王江纬打通了,盛莺负责维持盛家和他们的友好往来关系,每每新茶、新糕、新绸缎都由她带着余兰去送,偶尔去万家还会带上小还笙。
也因此,万家对余兰多有了解,不过最主要会欣赏余兰,还是万嘉荣自己上了心。
“你自己怎么想?你真是,非得等着人来问。”上了马车,盛莺才把小还笙抱了起来,使了好大劲儿,“还笙啊,你多重啦?”
小还笙就搂着娘亲的脖子眯眯眼笑,她出生的时候命不太好,好在两岁之后一直到现在记事,都被宠着长大,十分幸福。
余兰跟着上马车,坐下后有些悲观,“我都二十了,老姑娘一个,怎有脸高攀人家。”
盛莺啐了她一口,“快不说了,好好的姑娘家,自身的本事半点儿不比男子差,怎么就高攀了?”
“你唤我一声姐姐,我就不得不说说你了。你也知道自己二十了,过了这村儿,往后还不定有没有这店。万嘉荣可是自己上的心,人家是大户人家嫡出的少爷,家中长辈宠着纵着,才由了他二十三了都没定亲,既然老太太借着邀请我要见你,就说明人家是相中了的,姐姐可不许你瞎想,将来后悔……”
“还是说,你瞧不上人家?毕竟只是个秀才,也没听说他手上有什么生意。那姓苏的被取消功名之前,倒也是个举人老爷……”
“不是!才不是,姐姐浑说。”余兰急忙打断盛莺,握着小还笙的手手摇了摇,“我就是自觉配不上,没有挑万家少爷的意思。”
盛莺笑了笑,“没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姐姐在盛家永远给你撑着腰的。”
因为江州银叶,盛家在江州已经稳住脚了。
比如现在的万家正堂之上,聊的正是盛尧……
万成器一言一语之间都是欣赏,“现在江南贩茶的生意都不如去年,就是因为有了盛家乔茶号。”
万老太太还在想着小儿子的亲事,闻言好奇了,“这是为什么?”
“现在的那些老茶号,质量上没法跟盛家乔相提并论,人家盛家乔砖茶一上货,销量一骑绝尘。”
万夫人也跟着说:“前儿我去城外寺庙祈福,偶遇崔家大奶奶,她脸上愁的哟,听说是崔家今年的茶叶几乎未动,去年市井街上还赞誉崔家是下一任茶王呢。”
江南崔家跑茶,洪天顺产茶,这俩都是茶叶霸主。
万老太太半信半疑,“是吗?那这么说来,门户倒也不低,不过怎么说也只是莺娘的义妹,关系未必能有多亲近吧?”
“大嫂,我就只说一句,你听过就算,别声张。”万夫人上身向前倾,低声道:“前年并州驸马走私案,王江纬从盛京回来,唯盛尧马首是瞻,今年官钱案,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奉其为座上宾。”
万老太太瞪大眼睛,“是吗?这么说来,这盛家是有大本事的。”
万夫人:“甭管是头脑好还是运气好,总归人家府上是有气运照拂的,我儿今年第一个拿到官府钱引许可,人盛东家没少帮着走动。”
万老太太满意了,笑着说了一句:“总归是荣儿自己相中的,他也不小了,就依了他吧。”
余兰一下马车,就看见盛家乔茶坊门口的老槐树下面,立着一个书生装扮的男子,憔悴的险些没认出来。
余兰低头去牵还笙的小手手,装作没看见,抬脚准备入坊。
苏夷急忙上前两步,出声留人,“兰兰。”
余兰脚步不停,苏夷又忙道:“我娘病危,只想再见你一面。”
余兰松开小还笙的手,推着小姑娘去找盛莺,“还笙去吧,找你娘去。”
等小还笙跑进茶坊找娘去了,她才朝老槐树走去,和苏夷隔了较远的距离,疏离地说道:“苏伯母病重,余兰深感痛惜,但我与苏公子早无交集,纵使前往,也不过是落人口舌罢了。”
苏夷油头垢面,色如枯槁,看着余兰一身华软丝缎,头戴真珠钗,耳坠碧玉,悔的肠子都清了……
但是他独自一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过年的时候写了几幅对联换钱,也争不过旁的秀才,天寒地冻,母亲得了肺痨,久治不愈,折磨着他,他彻底体会了一把养家的艰难,更加想念余兰了。
“我娘深觉我成亲之事愧对于你,只想亲自向你表达歉意。”苏夷努力深情地看着余兰,眼带泪光,“兰兰,是我对不起你,可父母之命,我也是身不由己……”
余兰后退一步,不看苏夷的脸,“苏公子从未对我不起,那年我家破,是公子和伯母收留了我。苏家给我落脚,我理应纳鞋换取米粮,报答恩情,苏公子要成家,我自然不可再赖在苏家。望苏公子明白,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
苏夷还有妄想,坚持道:“兰兰,我并非是入了乱花,迷了眼,我眼里一直都只有你,但我知道以妾之位会委屈了你,我已经将她休了……”
余兰抬眼直视苏夷,忍着恶心等苏夷说出那句话。
“兰兰,如今我终于可以以正妻之礼迎你进门了。”
余兰闭眼,自己心中那个斯文有礼的竹马,终于碎的渣都不剩了……
“凭什么以你今日的成就,还敢这般看不起我?”余兰再睁眼,眼中全是兵刃,冷眼剜着苏夷,“你身无长物,也无功名,你凭什么以为你还配得上我?”
“苏夷,你一个大男人,若实在是养不活自己,便继续保持你的这份骄傲,去找属于你的豆腐西施吧。”
余兰转身,突然觉得‘配’这个字很可笑,她为什么要被‘般配’二字束缚,她现在只是一个织布女,万嘉荣都上了心,说明万嘉荣相中的从来都是自己这个人而已,她又何必因‘般配’二字自扰。
苏夷错愕,他温柔懂事,体贴入怀的兰兰居然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会这样?
回到茶坊的余兰对着盛莺说:“姐姐,若万老太太再找你说话,你……别推托了。”
盛莺捏着帕子点了点她,“你呀你!我才不推脱,明儿我主动去万家……”
“啊?也别这样急吧姐姐……”余兰惊慌。
盛莺理所应当地说:“当然要急了。”
余兰着急了,这上赶着不成买卖呀。
盛莺逗够了,笑着说:“每年西湖莲耳羹就这时候好吃,人家既邀了我,晚了岂不是浪费人家一片心意?”
余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整个五月,乔知舒和盛尧黏黏糊糊,盛莺也几乎踏平了万家大院的门槛,盛万两家的关系是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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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六月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过老詹头算过天文,大喜那几日都是晴天。
这日从早晨起,天空就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没断过。不过终于是将盛老太太接来府城了,一同来的还有整个龙井村盛家。
乔知舒和盛尧站在茶坊大门口迎马车,等车队近了,乔知舒和岗儿二人亲自去扶奶奶,盛尧撑伞。
盛家三叔母还是那张尖嘴,“哎哟,刚出发就开始下雨,坐马车里,泥点子吃了一嘴,怎挑这个月份……”
盛老太太原本是喜气洋洋牵着岗儿的手呢,闻言收了笑,淡淡看过去一眼。
老太太清了嗓子道:“雨水生财,这是老天都在祝贺我孙儿大喜,这个月份好着呢!”
老詹头也笑吟吟,“老太太说的是呢,整个月只余了大喜那七日都是大晴天,这是天老爷挑着日子告诉大家,咱们东家成亲后,祥瑞生财!”
三叔母脸色讪讪,“是呢,娘,儿媳正是这个意思呢!”
因着她不会说话,来府城头天就闹了笑话,所以之后的日子,茶坊的下人对三房并不十分热络。
一行人往茶坊里去,老太太一左一右牵着俩跟前儿长大的孙子,满脸的笑意。
乔知舒:“这回奶奶来了,就不许回去了。”
岗儿也附和,要奶奶留下来陪自己。
盛老太太看着宽敞的茶坊,一排排的屋子,一个个敞亮的小院,心里甭提多放心了,老人家就怕成为盛尧的累赘,这下亲眼来见了回,总算是安心了。
第52章
六月初九大清早, 江州府城西市中心街,通过乔家盛茶楼的路上,贺喜的鼓乐声欢迎着前来贺喜的宾客人群, 一座座轿子按顺序停在街道旁边,出轿的大老爷都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乔家盛茶楼张灯结彩, 比开业大吉那日还要红火。
茅尖根据名单,将贵客往茶楼中院里面请,游廊挂的都是红灯笼, 中院摆满了八仙桌,桌上有瓜果红枣小吃食。宾客中有互相认识的, 已经坐成一桌,人人脸上都是喜色, 若能借着盛乔两东家的婚宴,扩展自己的人脉,那可就太好了。
万成器带着家人入院, 有认识他的宾客过来和他打招呼。
万成器和这人招呼了两句,道:“今儿是盛东家大喜的日子,我先去老太太跟前儿道声喜,崔兄,咱们一会儿聊。”
崔兄:“好好好,你且先去。”
……
盛家妯娌除了三房, 都在后厨帮忙张罗, 只三媳妇偷偷赖在中院, 眼睛盯着一个个富贵逼人的大老爷和夫人们。
这些平时她见都见不到的贵人一个个去堂屋给她婆母道喜, 她婆母一个农家老太太,竟然在孙儿大婚的日子有那么多礼物收!
她回到后厨,就跟二嫂, 四弟妹说:“哎哟,这尧儿是真的大出息了!刚刚一个大老爷身后的下人捧着翡翠雕刻的仙人抱寿桃,说是给咱娘的见面礼!我亲眼瞧的真真儿的……那绿油油的……”
“那不得价值连城啊?”
“可不是嘛!你说娘会留给谁啊?”
二房媳妇愣了下,“娘的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呗。”
三媳妇:“尧儿这几年在外经商,娘虽然住在二嫂院子里,但是我和弟妹也没少帮衬,要是娘偏心眼,我肯定委屈。”
盛尧的小舅娘陶氏看了她们一眼,深深叹气,这些个人,盛尧和盛莺被赶出家门,那会儿她们眼瞎口哑,现在这眼睛倒是格外好使。
占便宜是没个够了,陶氏看不惯,回头就去跟盛莺说了。
忙碌一上午,午时开席的时候,盛尧和乔知舒一起出现了。
二人都穿着大红喜服,盛尧一头黑发上挽于顶,用一个金冠固定,乔知舒半束发,头戴同样式的金冠,只是脑后多了两条长长的大红丝带。
女子席上,许多不出门的夫人都有些惊讶,“这盛东家,娶的是男子呀?家底殷实,怎么是娶个男子当正妻啊?”
“门当户对,怎么娶不得?这间茶楼就是人家夫郎开的。”
“不是你们说的这样,我刚刚跟盛家三房夫人聊了几句,人家从小就订了亲的,据说是盛东家一手将夫郎养大的,这茶楼也是人家给夫郎开的。”
“哎哟?这命也太好了?这给捧在手心儿长大的呢?”
“你这听来的不对吧?真是盛家三夫人说的?可我听莺娘亲口说,她和盛东家被父亲赶出家门之后,日子可窘迫了,是乔东家做茶糕发的家,南县和东县的茶馆求着买乔东家做的茶糕,盛家乔的茶砖创新就是人家乔夫郎研制出来的……”
众人因好奇不住的打听,女子们越讨论越羡慕乔知舒。
男人们越听越羡慕盛尧,谁少时心里还没有个想娶的青梅竹马呢?可真正像盛尧一样娶到手的有几个?娶到手不说,于经商事业上还能有助力,谁人不羡慕呢?
盛尧牵着乔知舒一桌一桌的敬酒,一同接受‘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美好祝福。
敬完酒,新夫夫要喜游街,也就是盛尧要骑着大马,将乔知舒迎回盛家乔茶坊,并且要围着内城转一圈。宾客们也要转移阵地,前往茶坊观礼,再共享晚宴。
等马车的功夫,乔知舒回到堂屋喝茶水醒酒,盛尧寻过来,担心知舒喝多了难受。
“等拜完堂,你先回屋睡。”盛尧伸手摸了摸乔知舒发烫的脸颊。
乔知舒傻傻笑了下,抓着盛尧的手将嘴唇贴上去,“烫不烫?”
“嗯?”
“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跟小舅喝了酒,嘴巴就和我现在一样烫。”
盛尧心中柔软,那夜他的心因乔知舒而悸动,现在回想那时候的心情也依然十分甜蜜,低头和乔知舒唇齿厮磨。
亲完人,盛尧狠了狠心,贴着乔知舒的耳畔低语,“拜完堂不许睡,等我回来……伺候你。”
一个月前,大男孩儿初识情雨,十分难耐的情况下,会撒娇主动要盛尧伺候。
调戏完自家新夫郎,迎亲的队伍终于准备好了。盛尧身穿红衣骑黑马,乔知舒坐轿子里打瞌睡,城中小孩儿们跟着迎亲队嘻嘻哈哈的跑,队伍盛家的下人们给街坊分发喜糖、喜饼和喜果子。
围观的百姓指着新郎官,“这哪家风神俊朗的大少爷啊?这是娶到心上人了啊。”
盛尧听见后,回首看了眼喜轿,心里想着,确实是娶到心上人了。
在城内彻彻底底转了一圈儿,一个时辰后,终于是打道回府了。成亲很累人,得亏盛尧常年跑商,身强体壮,精力也充沛。
拜堂的时候,只有盛老太太坐在主位,一手养大的孙子有出息了,也终于要成家了,老人家满眼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