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紧张,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左青月连忙站到中间作和事佬:“两位,你们看今晚的月色这么好,要不要到我山庄吃杯茶?”
沈子伊看都不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扳指往手指上一套,之前的温柔腼腆一扫而光,面无表情道:“左公子客气。茶就不必了,我直接送你们俩去喝孟婆汤吧!”
叔既逢懒得理她,正准备走开,却发现那扳指有些不对劲。只见那枚扳指通体乌黑,上面刻着三朵红色桃花。
这个样式的桃花正是北方魔教的教徽!
叔既逢心下立即明白了沈子伊的来路,心中苦笑: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宿命?老天这是闲得无聊,跟自己玩猫捉老鼠吗?那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原来沈姑娘是雪国红雨教的人?”叔既逢问道。
沈子伊扬了扬手上的扳指,道:“你眼力不错。”
一听到说红雨教,左青月立刻悄无声息的移到了叔既逢身后,小声道:“叔老大,魔教的幻境之术太厉害,要不今日你再救我一命?”
“……”叔既逢瞟了一眼身后之人,再次为他的无耻感到叹为观止。
老实说,今日这情景别说救他了,叔既逢觉得自己脱身都有点悬。
北方红雨教向来以幻术著称,只要心中有执念之人,无论功夫多高都难以逃脱。反之,若你心无杂念,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也能轻松摆脱他们的控制。
江湖传闻,幻境一年世上一瞬,被控制的人一旦完全把幻境当真,现实的自己则任人宰割。
更惊悚的说法是,若有人死在了幻境里,现实的他会则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怎么,怕了?”沈子伊望了一眼对面的两人,再次扬了扬手里的扳指。
“想多了。”避无可避,叔既逢打开扇子准备一试,“动手吧。”
“等一下,”站在背后的左青月探出头来,“我早知红雨教幻术天下无双,沈大美人的扳指又非俗物,所以我想,沈大美人要不要一起进幻境去看一看自己的理想世界?”
沈子伊简直要笑出来,道:“我们红雨教的幻术只杀人,不造梦,左公子当我傻吗?”
左青月不死心,依旧妄图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沈子伊,继续忽悠:“沈大美人不要那么快拒绝嘛。如果这幻境要是真能让人见到心中挚爱,那不是白白便宜了我和叔公子嘛?”
沈子伊点点头,道:“便宜就便宜了吧,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就当我送你们的临终礼物了!”
“天真。”叔既逢瞥了一眼对话的左青月,脚尖一点,如蝴蝶一般轻飘飘向沈子伊掠去。
白扇先叔既逢而至,劈向沈子伊的脖颈,下一刻叔既逢接住白扇就是一个回削。沈子伊没有直接接招而是迅速倒退,嘴里念着词加速催动幻境的生成:
水月镜花,众生可见;
妄心无实,铸尘成幻。
若单说武功,只这一个回合就能看出叔既逢比沈子伊高出不少,然而沈子伊扳指在手,就算叔既逢三招两式近了她的身,也未必能轻易将她制伏。
叔既逢一个旋转转扇,左腿直接踢向沈子伊的扳指,而那扳指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危险,霎那间迸发出幽蓝的暗光——
漫天桃花之后,幻境生成。
左青月在后面看到叔既逢的身形明显一滞,出声唤道:“叔既逢!”
叔既逢回过神来,迅速倒着抽离沈子伊身边,同时右手手腕一转,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另一只手臂上一划,整只衣袖瞬间红了大半。
用痛感保持清醒,这时候也只有这个最笨的方法最有效。
4、叔既逢陷入幻境,左青月在线吃瓜
眼看叔既逢对付沈子伊有些吃力,左青月本想前去助他一力,然而随着扳指散发出的幽蓝之光越来越美,左青月体内的内力开始翻涌,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此刻以他的情况来看,加入不仅帮不到叔既逢,反而还可能会拖累他。
既然帮不上忙,左青月干脆关闭了自己的五识。
同一时刻,叔既逢的扇子如闪电一般快速袭向沈子伊的命门,沈子伊闪退不及伸手硬接过这一招,即刻就吐了血。
和叔既逢猜测的一样,扳指为了保护主人,散发的蓝光瞬间加深。
伴随着蓝光的加深,幻境越来越真实,叔既逢鼻子一吸,隐约闻到了一丝久违的蔷薇花香。
那本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甚至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但却是夜幕院里唯一的花,也是能开到春夏之交的长久之花。
蔷薇花香一出现,叔既逢就明白幻境已对他起了作用,必须要迅速解决掉沈子伊,否则会越来越麻烦。但解决掉沈子伊之后,扳指会不会散发更强烈的致命的蓝光,谁也不知道。
犹豫间幻境愈发真实,那些沉重窒闷的过往纷纷开始挤着往外蹦,即使叔既逢用残存的理智拼命去压制也毫无用处。
手中的白扇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叔既逢开始渐渐落入下风。
沈子伊察觉出他的招式变得迟缓,直接用一个简单的虚晃敲掉了他的扇子,然后趁机一跃跳到路边的树梢之上,彻底占领上风。
叔既逢转身去追沈子伊,却发现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七彩小圆圈,耳边则是嗡嗡的响声。成千上万的小圆圈逐渐变大,最后砰一声全炸了,一堵熟悉的围墙出现了。叔既逢看到围墙里面父亲母亲被高高倒吊起来,他心爱的小奶狗则被劈成了两半,满院子都是鲜血。
冲天的血腥味渐渐取代了蔷薇花香。叔既逢闭上眼,指尖开始颤抖,反复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好不容易等理智占据上风,叔既逢艰难地睁开眼,眼前场景又变了———枯叶遍地,血气冲天,前世重伤的贺鸣跌在前边不远处,嘴角带血眼神复杂:“为什么杀我?”
不...叔既逢拼命遏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搭话的冲动,他知道一旦搭上话,自己就算真正开始进入这幻境。
然而还不等他冷静下来,铺天盖地的箭雨如海浪一样射过来,隔着前世今生,再次要把贺鸣粉身碎骨。叔既逢的脑子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身子就已经冲了上去,直接往贺鸣身上一扑,喊道:“快走,贺鸣!”
幸亏在这生死之际,左青月睁开了眼,一眼就看到叔既逢失魂落魄地往山旮旯扑过去,嘴里还喊着“贺鸣”。
“不是吧…”左青月上前去一把捞住叔既逢,迅速给他点了穴,“这么快就进幻境了?”
即将成功的沈子伊见左青月打断了自己的好戏,愤怒道:“一起找死?”
左青月看着她手上的扳指,心下琢磨对策。根据叔既逢眼前的状态来看,此扳指说是世所罕见也不为过,也不知这沈子伊在魔教到底是什么身份,竟拥有如此强大的法器。
“左公子,你好像有些惧怕。”沈子伊自树尖上俯视,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
左青月忍着心口的痛温和一笑,道:“当然,要是我的生死之交有了危险,我该怎么办?”
“这你放心,”沈子伊勾唇一笑,“黄泉路上,我还会让你俩作伴。”
左青月啧啧感叹:“沈大美人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为何总喜欢让别人去死呢?”
他话说得慢条斯理,手里的月影飞针却不知何时嗖嗖嗖飞了出去,直射沈子伊的各处死穴。沈子伊当即腾空翻身,身法漂亮干净,但左手手臂上还是中了一根。
顷刻间扳指光芒更甚,左青月心口一抽,差点要痛得昏过去。
沈子伊好奇地盯着自己左手手臂上的银针,问道:“这针有毒吗?”
“无毒,”左青月越痛苦越站得月明风清,外表看不出一丝的不适,“君子使针,怎会淬毒?”
沈子伊抬手一口将那银针咬了出来,道:“下辈子要记得淬毒。”
“一定一定,多谢沈大美人提醒。”左青月点头称是,袖子里又有二十一根松针含着十分的内力齐刷刷射了出去。
这里的松针可不比其他地方的细软,每一根都又粗又硬,松针尖的锋芒更是不输他的月影飞针,得亏他临时摘了些做武器。
沈子伊闪避不及,腿、腰、肩各中一针,尤其腰部中的那根松针几乎全部没入,很可能再也取不出来,而沈子伊受这一针,眼睛都没眨一下。
女中豪杰啊!左青月啧啧称赞。
因为那个稀罕的扳指,左青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松针伤沈子伊越重,幻境作用越大,他的心口痛也就越剧烈,瞬间由原来针刺一般的抽痛变成重锤一样的阵痛。
几乎是同时,左青月与沈子伊两人各吐了一口血。
感应到主人的血腥,扳指的光幽蓝得像将暗未暗的夜空。左青月开始晕眩,太阳穴突突发涨,眼前的画面变得虚幻起来,极度的光明与极度的黑暗交替出现,恍惚还有个着黑衣的人若隐若现,左青月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失明了。
“庄主!”
这时牵马的小伙远远赶到,一眼看到跪在地的正是自家的庄主,不由得一声惊呼。
沈子伊初开杀戒正在兴头上,一转头看清对面的来人,极其的愤怒:“怎么又是你?”
“没错,又是你哥哥霍愈!”小伙走到左青月身边将他扶起来,回头盯着沈子伊,“怎么,你个坏蛋,又想杀人?”
左青月用仅剩的清醒提醒霍愈:“小心她手上那个扳指。”
霍愈点点头,直视树上的沈子伊:“是不是没其他本事?就知道拿那破扳指出来晃眼睛!”
“……”左青月眼一闭,放心的又吐了口血。这霍愈又憨厚又老实,很可能就是魔教幻境无法奈何的那一类人。
霍愈见沈子伊不回答,站起来:“要不要再打一架?”
原本沈子伊用幻境杀霍愈在先,谁知被他轻松破解,好不容易捡到叔既逢和左青月两只待宰的羔羊,竟又被他撞上。已受伤的沈子伊思量再三,知道自己无计可施,二话不说直接收了扳指走了。
霍愈也没有追,一边扶左青月上马,一边回头望了一眼沈子伊消失的方向:“这姐姐刚还和我在前面打了一架,武功不咋样,就知道拿个黑漆漆的扳指瞎晃,也不知到那破扳指有什么好显摆的。”
“咳…”左青月实在不好说自己刚刚就被那扳指弄的口吐鲜血,于是岔开话题,“你来得…还挺快啊。”
霍愈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庄主,雪中仙饿了,我就陪着它吃了会儿草。”
左青月一边检查自己的衣服上是否沾了血迹,一边问:“怎么样,草好吃吗?”
“我…我是看着它吃了会草,庄主…”霍愈摸完鼻子又去摸脑袋,“庄主,你身上没一个血点子,放心。”
左青月点点头,扬了扬脸:“喏,那儿还有个。”
“叔大侠?他受伤了!”霍愈大吃一惊,他虽然不清楚叔既逢到底有多厉害,但他今天可是亲眼看见过庄主的月影飞针被叔既逢挑了出来。
“嗯,去吧。”左青月照样不能告诉霍愈,叔既逢也是败在了他所说的那枚破扳指之下。
霍愈乖乖的将晕过去的叔既逢扛了过来。
左青月怕他还沉浸在幻境之中,干脆没给他解穴。
“庄主,给叔大侠放马上吗?”霍愈身体一般,力气也一般,明显扛得有点吃力。
“......我来吧。”左青月从霍愈手里接过,一把将叔既逢捞上来让他趴在马背上,随后驱马前行。
一路上霍愈唠唠叨叨地说起雪中仙挑食的坏毛病,左青月心不在焉地偶尔嗯一声。大约行了一里路,左青月望着霍愈额头上的汗,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霍小愈,你喜欢过人吗?”
霍愈傻憨一笑,大白牙在夜晚亮出一道光:“我没有。怎么,庄主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可能?你庄主我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只爱自由与白衣,怎会可能会被感情这东西牵制住?是我前面这家伙,似乎对某个人用情很深。”左青月边说边感到自己的左眼皮跳个不停,脑子里还反复回响起叔既逢的那句“贺鸣”。
“庄主你说的‘某个人’,不会就是那位贺公子吧?”霍愈摸着后脑勺问。
左青月点点头,道:“我猜就是他。”
霍愈佩服得五体投地:“庄主果然慧眼,才一面之缘就看出来这其中牵扯的情感!”
左青月扬扬手:“这些事不值一提,多读书知道吗?书看多了,自然能轻易看清楚这些情情爱爱了,都是小菜一碟!”
霍愈一味的傻笑,不接话了,因为他实在不喜欢读书。
两人说着说着到了山庄门口,除了几个守夜的,其他人全都睡了,霍愈摸了摸自己咕噜响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庄主你饿不饿?”
左青月想起来两人还没吃东西,便撺掇霍愈去叫林木起来煮粥。
霍愈有些不解,不敢大半夜的去叫林木起来,小声问道:“我觉得灶房里肯定有像往常一样给我们留食物,为何还要叫林木起来?她脾气那么不好...”
左青月指了指趴在马背上的叔既逢,道:“难道我们要让一个客人用剩饭剩菜?”
“噢。”霍愈明白过来,只能老老实实走到林木门前,契而不舍的敲了半晌后门终于开了。
“谁啊!不知道我林木睡下了吗?催命啊?阎王都不敢催你奶奶我!是哪个不要命的?”
不要命的霍愈硬着头皮,笑嘻嘻凑上去:“林奶奶,是我。”
林木气呼呼道:“霍小愈!大半夜的,干什么?有什么事能大得过我林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