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愈将叔既逢扶过去:“林奶奶,这有位公子不行了,还请你帮忙煮点吃的?”
林木正要骂人,一眼瞧见闭着眼的叔既逢,气消了大半:“会不会好好说话?怎么就不行了?吃的一会就到,你先滚吧。”
霍愈连连点头:“谢谢林奶奶!”
皓月当空露水凝结之际,叔既逢醒了,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还熏着上辈子那个小时候的他最喜欢的白木香,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分不清自己是在幻境中还是现实里。
“小公子,饿了吗?”屋外的林木耳力极好,一丝响动就听出来叔既逢醒了,推门而入。
叔既逢一看,进来的人似乎就是那日在船上用锅盖挡箭的灰发婆婆,明白过来自己是到了青月山庄,放下心来。
林木十分爽快,把早已备好的燕窝粥端到叔既逢面前,道:“庄主说你今晚的牛肉没吃完,特意让我给你煮了碗粥,起来尝尝?”
叔既逢乖乖坐起来,伸手去接:“多谢前辈。”
“来,我喂你吃吧,一看就知道你这手腕的两道伤不轻,刚缠好的别又乱动崩了伤口。”林木像对待一个忘记吃饭小孩子,热情得让叔既逢有些不自在。
叔既逢看着推辞不过,只能别扭的张嘴喝了一口,两口,三口…
一碗粥不知不觉就见底了,期间叶木婆婆的话就没停过。
“多谢叶前辈。”叔既逢擦了擦嘴,暗自松了一口气。
叶木看着喝得干干净净的碗,顿觉自己的手艺得到了山庄以外之人的肯定,高兴极了:“庄主还怕你吃不惯,我就说不可能,我做的粥怎么会有人吃不惯?”
从头到尾都局促到食不知味的叔既逢点头道:“嗯,是挺好吃的。”
“那当然!我林木是谁啊?平时我都不稀得出手!等你伤好了以后满山庄问问,谁不佩服我烧饭的手艺?”
叔既逢赶紧附和道:“我很久没吃到这么好的粥了。”——毕竟这燕窝也不是贫穷的云山人随便吃得起的东西。
“哈哈哈哈,行,那你休息吧,我也要回去继续做我的好梦去了!”叶木收拾完心满意足地走了。
可是睡了几个时辰的叔既逢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辗转反侧还是无法再入睡,思来想去便趁无人翻上了屋顶去吹风,结果还没坐稳,就听到了一句幽幽的话传来:
“我说,作为客人,随便翻主人屋顶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叔既逢扭头一看,左青月就睡在隔壁屋顶上。
“你怎么在这?”叔既逢有些奇怪,“大半夜的不睡觉吗?”
左青月撑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这是我家?”
叔既逢发觉自己的问题确实有点蠢,于是又问:“那我怎么在这儿?”
左青月道:“可能…是我把昏过去的叔老大带回来的。”
“……”叔既逢沉默了。
他想起来自己被沈子伊的幻境所控,后面因为幻境里的贺鸣失去了神智,看来应该是左青月出手救了他。
早知道左青月这么厉害,自己就不应该冲在前面。要是自己花钱买了黄历,上面肯定说今日不宜冲动。
左青月晃悠着脚尖,促狭一笑:“话说,叔老大对贺公子,可真是情根深种啊!也不知道叔老大在幻境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当时叫得真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感天动地啊!”
“……”
“叔老大放心,我已经让人修书给贺公子了,让他明日就一早就来我青月山庄。”
“……”
左青月见叔既逢还不答话,左右脚换了下位置,继续感叹:“当时那情景那嘶吼,可真是……啧啧...情真意切!情深似海!情凄意切!贺公子好福气啊!”
“……”叔既逢忍了忍。算了,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就让他嘲讽几句吧。
见叔既逢不回答自己,左青月也不再说话了。两人各自在屋顶上数星星,左青月渐渐感到久违的睡意袭来,正闭了眼准备睡觉,忽听得那边叔既逢腿一抽差点滚下去,嘴里还低呼:“有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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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风教弟子差点被一只蚂蚱吓得掉下屋顶,这事差点没把左青月给笑死。原本在这之前,左青月还因为世外云山对他保留着一丝距离与敬重,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取笑:
“哈哈哈哈堂堂风教弟子,竟然会怕一只小蚂蚱!哈哈哈哈哈哈...叔老大,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笑你大爷!”自从遇见这个人自己就总是接二连三的倒霉,还有这肆无忌惮的嘲笑声,让叔既逢听得非常不悦。作为报复,他猛地拿掉一块瓦片朝左青月那里扔过去。
左青月徒手接住,道:“诶,叔老大,可不许拆屋顶啊!”
“就拆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叔既逢哪里能忍受别人这般哄小孩子一样对自己说话?手一拍,执着白扇就飘了过去。
左青月就地取材,拿着叔既逢刚扔过来瓦片作兵器,见招拆招,而不是不再像上次那样只退不攻。
两人连续拆了十招,竟然不分上下。
叔既逢知道自己虽然不会输,但也讨不到便宜,只能停了下来,冷着脸瞪了他一眼。
谁知这一瞪,直接就让左青月叉着腰笑起来。
“笑你…祖宗!”叔既逢从屋顶跃了下去,将门一摔,重新回到刚刚的房间里,并把窗户关得严丝合缝,避免再有蚂蚱爬进来。
左青月没忍住在屋顶上开怀大笑,惊动了山上好几只野狗。
第二天一早,正是天光乍现露珠犹在存时分,叔既逢睡得又香又沉,正做着美梦,青月山庄已经开门迎客了。
客人正是正义的化身贺鸣。
“贺兄弟,喝茶喝茶。”庄主左青月亲自招待,又是斟茶又是作揖,完全不谈昨天要人性命的事。
贺鸣心里早就对左青月不认可,今日虽然上了这魔头之山,却依然用浑身的正义之气在自己与左青月之间划出了一道无形的正邪分界线,甚至丝毫没有因为上次的惨败而在气势上有所示弱。
左青月也不计较,将新买的好茶倒上七分,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贺兄弟,劳您日月星辰的上山一趟,辛苦了。”
“左庄主客气!也就半个时辰的事。”贺鸣向来不接这些虚头巴脑的话。
事实上青月山庄真不是什么难上的山,平日里偶尔还会有七八岁小孩子玩捉迷藏玩到山上来,或者有山下人家养的鸡下蛋下到山庄来。
“啊哈哈...”左青月只能化尴尬为笑容,“都怪我没照顾好你们的叔老大,劳贺兄弟担心一整晚。”
“我确实有些担心,”贺鸣接过茶开门见山,“那叔老大现在在哪里?”
“唉……”左青月逮住机会使劲往严重了说,只希望能激出贺鸣怜惜的心,“叔老大昨夜与魔教人缠斗时手腕伤了两道,鲜血止都止不住,估计现在还在昏睡。”
贺鸣“砰”地将茶杯搁在桌上,站起来喝道:“左庄主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雪国与我们大河国水火不容!左庄主怎么能看着大河国的人受那雪国魔教之人的欺负!”
“我知道啊,”左青月差点被这一串义正严辞的家国情怀给搅乱了方向,“后来我就良心发现,拼尽全力打发走了那位魔教人,并把叔老大带回山庄还亲手帮忙包扎好了伤口。”
“难道你没有杀了那个魔教人?”贺鸣近距离看着左青月苍白的脸,默默降低了声调。
左青月捂了捂心口:“我也想啊,但我没那个能耐啊!我昨晚被那魔教女子打得都吐了血,现在心口还是痛的。”
贺鸣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左青月再一次尝试把贺鸣往正确的方向带,“你是不知道,昨晚叔老大入了幻境,喊了贺兄弟你的名字…唉,我一个旁观者听了都不忍心。”
左青月将尾音拉得老长,只希望贺鸣能领会这弦外之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贺鸣虽已年近二十,却连一本风月话本都没看过,对于左青月的弦外之音完全是音痴状态,一本正经问:“叔老大?他喊我做什么?”
左青月差点被这语气闪了舌头,试探着问:“贺兄弟之前真的不认识叔老大吗?”
贺鸣更加糊涂:“自然不认识!我出生在石井镇,十岁上山拜师,十八岁入江湖,今年二十。认识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叔老大这张脸,没见过,这个名字,也没听过!”
“……这就难办了。”左青月摸着下巴使劲思索对策。
难道这贺鸣与叔既逢当真不相识?可叔既逢昨天那声呼唤,以及他当时见贺鸣的表情,完全不是普通朋友的感觉啊!
贺鸣不明白:“什么难办?”
刚好这时霍愈端了一盘瓜果进来,左青月脑瓜子一转,忙低声吩咐他:“去叫叔老大起床,然后带他去东南角的温泉泡一泡。”
霍愈看了一眼贺鸣,了然于胸:“知道了,庄主。”
左青月拖延了好一会儿后,算准了叔既逢这时候应该泡在温泉里了,便掐着时间起身道:“贺兄弟,我们青月山庄有一温泉,叔老大正在那里疗伤,我带贺兄弟前去?”
霍愈虽然少根筋,但不傻:“你刚刚不是说叔老大还在昏睡吗?”
“诶,我有说过嘛?”左青月解释,“可能我的意思是说叔老大正在温泉里昏睡吧?”
贺鸣半信半疑地跟着左青月往温泉走去。
清晨的山上寒气还未散去,温泉那一片看过去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有没有人在。左青月指了指前方:“贺兄弟,前面就是叔老大泡温泉的地方了,我就不陪你去了,你们有什么话也方便说。”
贺鸣虽然看不惯左青月平日的做派,却也承认他随心所欲敢作敢为,定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对付自己,于是真独自去了。
左青月一计得逞,喜气洋洋地准备先回去等好消息,谁知一转身差点要撞到一个人。
是叔既逢。
“诶,叔老大,你怎么...出来了?”左青月退了半步,做贼心虚。
叔既逢衣裳还未整理好,发丝湿答答的滴着水,没好气地看着左青月。原本就觉得霍愈一大早叫他来泡温泉这事可疑,但仗着自己功夫好,又由于昨夜没洗澡浑身不太舒服,实在抵抗不了这诱惑就来了。
刚刚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叔既逢还以为有他人闯入,急忙从温泉里出来避开,却怎么也没想到左青月这个无聊的人,还真这么无聊地把贺鸣叫了过来。
“啊,叔老大,你看这太阳刚出来,还冷得很,赶紧把衣裳穿好别着凉了。”左青月热情地伸出手去帮忙整理衣裳,还脱了自己外衣往他身上披。
叔既逢见状连忙侧身闪开,却没想到衣角已被扯住,瞬间嘶地一声开了一道口子,整个肩膀露在了外面。
嗖嗖的凉意混合着左青月的视线扑到肩上,叔既逢慌忙把衣裳扯了扯,勉强盖住一点。
左青月赶紧把手缩回去,笑着掩饰尴尬:“哈哈,叔老大你这香肩,真是肌肤雪白啊。”
“......”叔既逢听他如此胡说八道,冰冷眼神化作刀刃,吓得左青月连忙噤了声。
正巧此时贺鸣从温泉那边寻人回来,嘴里骂着:“好你个左青月,这里根本没有人!你为何要骗...”
话还没说完,贺鸣就看到了露着肩膀的叔既逢和脱了外衣的左青月,问道:“你俩在干嘛呢?”
左青月为了避免让贺鸣误会,从而搅黄叔既逢对好事,瞬间弹起闪到一边:“哈哈...什么都没干,贺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叔既逢衣裳已破,这么站着实在不成体统,思来想去,只能拿过左青月脱下来的外衣先暂时披上,强装镇定:“我们在疗伤,你找我有事吗?”
贺鸣不疑有他,顿了顿,屈膝认真道:“右门昨夜一致推选叔大侠为老大,所以我今日特意前来迎叔老大下山!”
“我要是不答应呢?”叔既逢头皮一紧,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准备再次溜之大吉。
贺鸣正在想话来留住叔既逢,谁知左青月竟先一步挡住:“叔老大,你这就要走?”
“不然呢?留下来吃午饭吗?”叔既逢睨着他伸出的手,默默连着退了几步,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又把自己的衣裳扯坏。
“这...也不是不可以,”左青月的手僵在半空,侧头望着贺鸣,一个劲眨眼睛,“贺公子也说要留下来做客呢。”
叔既逢望了一眼懵懂无知的贺鸣,有些怀疑左青月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左青月见贺鸣不接茬,追问:“是吧,贺公子?”
贺鸣诚实回答:“我没有说过!”
“啊是吗..咳咳...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可能记岔了……”左青月哭笑不得,佯装心口痛。
贺鸣不管他,继续努力劝说:“叔老大,你只需要挂个名上去就好!以后照样可以游山玩水,早睡晚起。”
“那要我做什么?”叔既逢奇了,实在想不出自己除了摘人脑袋还有什么用处,右门要这么一个老大究竟是为了啥?
贺鸣又顿了顿,严肃道:“当日客栈危急,叔老大出手相救,我们就知道你是一位有侠义之心的人!后来你又夺了左青月的月影飞针,我们相信只要你能为我们右门坐镇,右门一定能发扬光大!!”
“......”叔既逢现在就是感到非常后悔,后悔那天实在不该出手。
见叔既逢还是不为所动,贺鸣试探着做最后的挣扎:“叔老大,右门前几天有一位钱公子加入,他家里管着近十个钱庄!钱公子也说了,右门老大以后行走江湖只要拿出老大的信物就可随意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