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古代架空]——BY:伏羲听

作者:伏羲听  录入:10-24

  语方知分毫不退:“语家上下都是贱命,张大人要就尽管拿去。”
  “告辞。”
  张少秋斥:“到底是年轻不知轻重,若是魏相知道语万千跟奸臣的关系,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少秋知道孟家是魏成不可触及的禁区,语方知,语方知心里有了底,满不在意道:“我爹多年未进京,就是为了跟你口中的奸臣撇清关系,如何?魏相心眼比针小?”
  张少秋怔了片刻,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对着转身离开的语方知,提声喊道:“非要本官将话挑明吗?罪臣之子,孟镜元?”
  语方知站着,头也不回,冷笑:“既是罪臣之子,张大人还不快快报官捉了我去?”
  他是孟镜元又如何,张少秋若不是有所图,绝不会引他去人烟稀少的城外,即便他是孟镜元,他也不会让张少秋随意拿捏。
  张少秋也没真的想拿捏语方知,假惺惺摆出待客之礼,邀他进屋,道:“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了吗?”打了个响指让人进来更换茶水,冷茶被换走,御赐的雀舌清香扑鼻。
  对面坐的可不是一般人,张少秋要成的,也不是一般小事,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
  “请坐。”


第142章 送别
  语方知从张少秋的别院出来时,黄月正困倦地枕着松散的云枕打盹。
  离城门开还有一会,语方知慢悠悠地走着。
  打眼望去,黑压压的夜幕一望无际,鬼影都找不到,如枯也不怕被人看见了,现了身,跟在语方知身后。
  “主子,属下觉得张少秋不可信。”
  语方知反问:“是他承诺不会再让人寻语家的错处不可信,还是他说他有办法让魏成翻不了身不可信?”
  如枯迟疑道:“他知道主子的身份,甚至还用虞氏一族的安危来要挟主子与他合作……难保事成之后他不会卸磨杀驴。”
  顶着语家的身份在外走动,本就容易让旁人抓把柄,何况张少秋已经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把柄捏在别人手里,实在太过危险。
  如枯想到的语方知也知道,“现在早已经不是去年入京的光景,我要事成,便不可能全身而退,我的身份早就瞒不住了。”
  被张少秋知道,还能有商榷的余地,若是被魏成知道,那定是要赶尽杀绝的,除此之外,如枯知道,主子跟张少秋合作还有别的原因。
  去年入京,主子动用京中人脉,严大人还搭上了半条命,才将外围涉事的朝官一一铲除,魏成断了臂膀但不伤及性命。
  主子羽翼未丰,严大人在朝中的势力有限,要伤及魏成根本简直难如登天,替孟家翻案更是前路漫漫,借助朝中重臣的力量,事半功倍。
  傅淳苦于找不到能让魏成难以翻身的错处,毕知行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手,唯有魏成的死敌张少秋义无反顾,与主子的殊途同归。
  如枯跟在语方知身侧,将他在夜幕下毫不收敛的锐气尽收眼底,当初他就是被这般摄人的气魄折服,甘愿跟在他身后做牛做马。
  也曾怀疑过伴在严大人身边的主子为情所困,现在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只是此次跟张少秋合作,也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只听语方知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有力:“张少秋话只说一半,虽说是要协作,但也不会完全信任我们,你派人去盯住张少秋,我要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
  天际隐隐吐白,语方知彻夜未眠,眼中的血丝比东边蔓延开的红光还要刺眼,可他像是不知疲倦似的,背影依旧可抵旭日的十万赤羽。
  “进城吧。”
  “该送行了。”
  大理寺后门,停了辆灰扑扑的马车。
  门内,傅淳背手站在语方知身旁,看着马车道:“去吧,送你舅父一程。”
  语方知点点头,将准备好的蓑帽扣在头顶,朝傅淳作了个揖,出门登车驱马。
  “驾!”
  车里的人本就坐立难安,听见动静打了个激灵,掀帘望来。
  “老伯,回去坐好,要赶路了。”
  两旁景致飞速后退,模糊了虞枫的眼,他茫然道:“可、可我还不想走——”
  “爹!”虞枫的儿子虞思博劝道,“一路跟来的商队卷入劣药案,连累我们也无辜入狱,蒙傅大人大恩我们才能无罪离开,再多逗留几日恐怕凶多吉少。”
  虞枫固执地摇了摇头,苦叹一声,道,“我得知那孩子在晔城就立刻赶来,人没见着怎么走啊?”
  虞思博在虞枫肩上披了件外衣,安慰道:“小元若能逃出生天,一定隐姓埋名藏在某处,哪还能让人轻易找到他?”
  虞思博没有虞枫那么乐观,跟来得商队大概率有问题,那封送到家里来的信也十分蹊跷,是虞枫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坚持要来,所以他也跟了来。
  “你说你得了确切消息才入的京?”
  马夫突然回头问了一句,把父子俩吓了一大跳。
  语方知自觉失言,飞快转头,欲盖弥彰地大力抽马屁股,“驾!”
  虞思博心里怪罪这马夫偷听人讲话,他警惕地拉了他虞枫的衣袖,“爹——”
  虞枫兀自盯着马夫的下颌角出神,恍惚道:“小兄弟看着眼熟。”
  “贵人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马夫。”
  露出的十指粗糙但干净纤长,指缝中一丝泥点都看不到,虞枫不信他的话,却说:“马车驱得老练,极好。”
  大理寺的那位大人岂会派一般的马夫偷送他出城?面前此人看着身形矫健,不是一般人,虞枫想着快要出城了,再不问就来不及了,忙问:“小兄弟,你可知十四年前一夜倾覆的孟家?”
  “爹!”虞思博阻拦,十分歉意地对马车道:“我爹年纪大了就爱回忆旧事,您多担待。”
  语方知状似无意道:“年纪大了就安生享天伦之乐,前尘往事不过过眼云烟,不必多思。”
  刚才他偷瞄了一眼,瞧见他这舅父除了有些疲态,身子骨还算硬朗,堂哥也没有凄苦之相,想来当年的事并没有过多波及到他们身上。
  他忍不住叮嘱:“此番离京就不要再来了。”
  虞枫苦笑:“若我不知那孩子的下落,只当他早已魂归故土,每逢清明烧了纸钱过去倒也轻松,可如今我怀疑他还活着,又怎能安心留他在外漂泊流浪?”
  “你又怎知他如今境遇不好?若他是个有福之人遇上贵人相助,一生也算衣食无忧呢?”
  虞枫怔,怔完又笑,模样像是痴傻了,只听他说:“那孩子是个娇生惯养的,托生在显赫之家,贪玩淘气些也没什么的,左右大家都宠着他,可他爹娘早已不在了,没有庇护,那些颠沛流离之苦,他哪里能受得了?”
  他出神地盯着马夫宽厚的背,叹道:“若他还在,大约也与你一般年纪,他幼时圆滚,不知长大后是否像你这般高大结实……”
  语方知安静地听着,一时走神,没及时调转马头,勒马又快,马车几乎要甩飞,苦了坐在车板上的虞枫,哎哎叫着往外翻。
  语方知快手拉住他,“坐好。”
  想松手却被虞枫紧紧拉住。
  虞枫吃惊地盯着他的脸瞧,“你——”
  语方知甩开他的手,又将帽檐压低,若无其事地重新驱马上路。
  “爹!”
  语方知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几声抽泣,随后他将马鞭抽得更响了,仿佛是在抽打他自己不争气的鼻尖上,同时,在呼啸的冷风中,他悄悄红了眼睛。
  年幼时他最盼舅父来,每次虞枫来,零嘴小食塞满了满满一箱,就这还不够,还要驮着他拐去街角买酥饼。
  孟夫人瞧见了便骂,先数落儿子贪吃,转头又骂兄长糊涂,孩子白胖就是他给喂出来的。
  这些回忆,语方知都藏在心中无处诉说,却不想在此刻被这头发花白的老人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我盼他余生顺遂平安,盼他多子多福长命百岁,盼他好好活着……”
  虞枫眼前的身影很模糊了,他赶紧揩了一把泪,哽咽道:“孩子,孩子啊,你活着为何不来找舅父啊?”
  “爹?你在说什么呢?”
  虞枫红着眼睛:“好孩子,舅父不做你的累赘,舅父离京,离京就再也不来了……”
  城外湿土不平,车马颠簸,震出两行热泪。
  离了城,剩下的路各走各的,语方知什么都没说,掩着蓑帽,将马鞭扔着虞思博怀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虞思博放下马鞭,帮虞枫擦泪,“爹,我们要走了。”
  虞枫泪光闪烁:“好好!走!”
  虞思博安慰道:“总有一天,我们会见到镜元的。”
  虞枫泣不成声,不住地点头。
  马车重新上路,徐徐往旭日升起的地方驶去。
  城楼上,严辞镜于融融日光中长身而立,教人辨不清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假期愉快噢!^3^


第143章 久旱
  严辞镜目送马车消失在天尽头,直到地平线上只剩下滚滚烟尘。
  旭日灼目,盯久了难免不舒服,眼底一阵发黑,连着头重脚轻,下城楼都有些吃力。
  杜松在车旁等着,看着脸色苍白的严辞镜,担忧道:“严大人……”
  “无碍,上路吧,耽搁的够久了。”
  严辞镜坐在车中阖目歇息。
  一滴冷汗从眉心滑落,随着微蹙的眉头变了路径,打湿了墨黑的睫羽,薄而透的眼皮轻轻颤动。
  他很不安。
  昨夜语方知一夜未归,矮几上的火烛燃至天明,随后小五来告知他,傅大人已安排车马送虞枫出城。
  他赶去了城楼,站了许久,直到肩上晨露的潮气已经干透,看到坐在车板上的虞枫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并不足以抚平他心中的不安。
  严辞镜掀帘望去,碧空万顷,万里无云,他却叹不出一句好。
  “大人,到了。”
  严辞镜放下车帘,扶着杜松的手下来,越过接应的人,扫了一眼小亭中的人影。
  打量太久视为不敬,严辞镜垂眸,一言不发地跟在引路人身后走。
  故地重游,紧挨着护城河的芙蓉渠也没有比夜晚的好看多少,取名芙蓉,看不到一点艳色,零星漂浮的绿萍也没有生气。
  这里,他跟语方知第一次见面。
  彼时抢人剑拔弩张,他的脸还被划破,怎么想都不是好事,他却悄悄勾了勾唇角。
  “严大人,请——”
  严辞镜提袍上阶,踩进芙蓉渠上的小亭里,恭敬道:“瑞王。”
  对方是王,送了请帖至严府,严辞镜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事也不能不来。
  来之前已将瑞王的意思揣摩清楚,不过就是要为前日昭和公主口中的事解释。
  此刻瑞王不直奔主题,转而问他:“严大人觉得芙蓉渠如何?”
  严辞镜道:“芙蓉渠的水位不如平日,想是入春以来雨水匮乏的缘故。”
  瑞王窒了一下,笑道:“严大人也听说燕山以南干旱缺水的消息了,皇上近日也在筹备祈雨祭祀一事,不过江陵雨水充足,不涝已是天大的好事,不至于太担心干旱吧?”
  严辞镜:“入了春百姓农桑是大事,江陵不可一日无人主事,明日下官已向皇上请辞早回江陵。”
  “严大人,本王今日请你来并非要讨论治旱一事。”瑞王没看见严辞镜的肃容似的,兀自指着因水汽不足而显得死气沉沉的芙蓉渠,道,“严大人知道这渠为何名为芙蓉吗?”
  严辞镜担心江陵的情况,本无心听瑞王提起旧事,听到他提到芸妃才凝神。
  原来这芙蓉渠是芸妃盛宠之时,先帝命人修缮的,可惜后来芸妃香消玉殒,先帝也早登极乐,风景如画的芙蓉园也渐渐破败,不仅皇室无人涉足,百姓更是提不起兴趣。
  芸妃是瑞王的母妃,瑞王思念她自然无可厚非,但严辞镜不知道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
  “本王听闻严大人双亲早王,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跟本王身世很像,难免起了亲近之意。”
  严辞镜深感不适,还是惶恐道:“皇室人丁兴旺,瑞王说笑了。”
  瑞王就等着这句话,道:“吾妹昭和与本王最是亲近,本王也最放心不下她,所以才那般撮合……”
  严辞镜推拒:“下官身份低微,恐要在江陵历练多年——”
  “严大人不愿本王便不强求了。”瑞王温和地打断严辞镜,苦笑道,“本王自小便病气缠身,父皇在时,本王就羡慕太子哥哥能一展雄图,眼红二哥四处游历自由自在。”
  “如今太子哥哥去得早,二哥做了皇上,桑海桑田,唯有本王一如既往的孱弱。”眼中含着慕艳意,他看着严辞镜,道:“严大人毕生致愿做个父母官,也是极好。”
  说到这,瑞王已将误会解释清楚,再次委婉地表示自己是病中无聊,才主动撮合昭和和严辞镜,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那便罢了。
  严辞镜碍于对方亲王的身份,不得不谅解。
  瑞王命人送严辞镜离开,最后送了一句话:“严大人,本王与你有缘,严大人若是今后有事,尽管来找本王。”
  送走了严辞镜,瑞王坐在小亭中叹气,随伺的老奴悄无声息地移到瑞王身侧,咬着牙道:“严辞镜此举有些不知好歹了。”
  瑞王回头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严大人是聪明人,别小看了他。”
  老奴听他如此说,立刻将眼睛笑成一条黑缝,“瑞王慧眼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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