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古代架空]——BY:伏羲听

作者:伏羲听  录入:10-24

  死于火海之中,尸首便会焦黑卷曲成团,干硬易碎,被丢弃在深林中的骸骨便是这般。
  看着只有上身胸腔这一块,还极为残破,肋骨缺失了好几根,孤零零地摔在地上,可怜胜过可怖。
  “带走罢。”
  严辞镜吩咐了,但所有禁军都犹犹豫豫的,没人主动上前,倒是语方知蹲了下来,将披风摘了包住骸骨,抱在怀中站起来。
  严辞镜没说什么,摆摆手让其余的人在天还没黑透前继续找。
  天黑后,严辞镜光明正大地让语方知跟着他进了地宫,除却私心,也是因为只有语方知愿意抱着找到的骸骨。
  后殿里,从棺中捞出的陪葬品摆了满满一地,傅淳和杨训正凑在一起看名录比对,听见动静同时抬头。
  傅淳看见严辞镜身后跟的人,吓了一跳,而杨训不认识语方知,当即不悦道:“地宫岂是一般猫狗都能进来的,出去出去!”
  严辞镜讽回一句“他若不进来,谁还敢抱着隐太子的尸身?”随后冷着脸带语方知登上石阶,将隐太子的骸骨放还到棺椁中,终于与棺中的头骨和四肢配上了对。
  殿中火烛微晃,熏香沉郁,隐太子暂得清净。
  到了这一步还算顺利,但严辞镜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大肆打量先人的尸骸十分不敬,但严辞镜顾不得许多了,攀在棺上死死地盯着棺中的遗体。
  “严大人?”
  傅淳唤回严辞镜的意识,一抬眼,恰好看见语方知眼中的怀疑之色,两人对视了一眼,暂将心中的疑虑压住。
  严辞镜若无其事地问傅淳情况。
  傅淳盯着满地的琳琅久了,有些目眩,站起来缓了好久才回过劲来,道:“问过钟大人了,棺中堆起的金器玉石丢的不多,但奇怪的是,丢的大多是表层的东西,盗墓贼不像是奔着殉葬品而来……”
  严辞镜忙问:“怎么说?”
  傅淳将心中的猜测说出:“配殿中的东西没丢,棺中器物众多,若说盗墓贼为财来,可他们连有价无市的小玩意都带走了,却没有带走更值钱更容易出手的好玉黄金。”
  严辞镜立刻补充:“他们还大费周章地带走了隐太子的胸骨。”
  杨训惊诧大叫:“你们是说,盗墓贼翻进地宫中,就是为了偷隐太子的尸骸?”
  “疯了吧?”杨训拍着膝处的灰,辨道,“怎么可能呢?既是要偷,为何出了地宫又要丢?只拿了一点小玩意也好解释,毕竟偷盗的是皇家陵墓,磨磨蹭蹭容易被抓,怎么可能那么精准地拿走所有值钱的东西。”
  在不见天日的地宫中折腾半日,杨训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腥臭气,恨不得马上返程回京,不耐烦道:“尸骸找到了就行了,春祭在即,又何必多生事端?快快回京禀告皇上吧!”
  严辞镜站着不动,傅淳觉察出不对,往棺中走去,想看看那具摆放整齐的尸骸,还没等他往棺中看去,杨训就把棺边的火烛移走了,傅淳什么也没看清。
  杨训催促道:“走吧!还磨蹭什么?”
  “傅大人!”严辞镜低声对傅淳说,“下官怀疑那伙盗墓贼另有来头。”
  傅淳安抚地拍了拍严辞镜的肩,道:“先出去再说,回去复命要紧,其他的以后再查。”
  回头又看见语方知一言不发地杵在棺椁旁,空出一只手去扯他:“快走吧!”
  严辞镜和语方知只好跟着傅淳出去了,两人落在最后面,东看看,西瞧瞧,希望还能找出不对来。
  严辞镜小声地说:“我觉得不太对劲。”
  语方知也说:“我也是。”
  严辞镜想了一会,追到傅淳身边,问:“傅大人,大火焚烧过后人身会如何变化?”
  傅淳年纪大,奔波劳累一天,眼皮子打架打得起劲,只道是先出去再说。
  如此,严辞镜也只能跟着出去了。
  晔城张府
  张少秋正在书房里发火,踹翻了跪在地上的两个男子,又将脚下七零八碎的玩意给踢飞了,玉杯银戒在房中乱飞,丁零当啷乱响。
  张少秋的宽脸涨得青紫,他大骂:“千叮咛万嘱咐,开棺只能动尸体,谁他娘的让你们乱动陪葬品了?”
  “现在倒好!案子按照寻常盗墓案来办,谁还能注意到棺中尸体有异?”
  那两个男子诺诺地想要辩解,又被张少秋踹了几脚,还被谩骂:“不开眼的丢人玩意,见钱眼开上不得台面,老子的谋划布局全毁在你们两个蠢货身上了!”
  张少秋头冒青烟地在房中踱了好几圈,双手一拍,推开房门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来人!备马!”


第147章 乱象
  找回了隐太子的骸骨,后续封棺、安灵的法事就不劳傅淳等人安排了,一行人没做停留,连夜赶回晔城复命。
  语方知抱着严辞镜躺在车里,哄他睡了个囫囵觉。
  车角堆着换下来的脏衣和脏靴,严辞镜上车后吃了点东西后,昏昏欲睡地由着语方知替他更衣,更完他也睡熟了,车马颠簸都没醒。
  语方知守着他,轻轻摩挲他发白的嘴唇,心疼之余又担忧。
  严辞镜猜得没错,此事的确是张少秋在背后主导,且他确信,如今暴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隐太子陵宫被盗一事远还没有结束。
  他知道张少秋有动作,但不知道具体计划,他的局面有些被动。
  不过这次张少秋主动出手,将魏成的注意力移开,让他暂时不会注意江陵语家,也算好事。
  严辞镜在睡梦中突然抖了一下,迷迷糊糊往语方知怀里钻,语方知无声地笑着,低头将他抱紧。
  回去之后,语方知要警告张少秋,无论他要做什么,绝对不能将他江陵的知府牵涉进来。
  语方知思绪纷乱,彻夜难眠。
  今夜同样彻夜未眠的,不止语方知一人。
  汒山的一股邪风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直吹进晔城外苍山上的庙堂中,吹灭了长明的夜灯,堂中晦暗,神像一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堂中跪坐的夏长嬴置若罔闻,只不住地冷笑,笑得眼角微微湿润。
  堂外,国师净澈长身而立,静静地看着夏长嬴,待他眼角的泪光被风吹散,缓缓道:“城中的乱言蜚语,你已经听说了罢?”
  “你以为你这里真是什么不涉俗世的世外桃源么!”夏长嬴喊完了又后悔,恨堂中压抑阴沉的神像没帮他冷静半分,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道:“他最是平和温良,还活着时便是这般,死后又怎会搅人安宁,为非作歹?”
  他狠狠道:“不过是恶人内斗,搬他出来造乱罢了!”
  净澈安静地看着他,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说话时也如一滩死水,“或许是你错。”
  “错?”夏长嬴猛地转头,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净澈,冷道,“我不会求你,也求不了你,你要入宫揭发旧事你就去,不必又多此一举来劝我宽心!”
  净澈道:“便是我不依照天相如实告知皇帝,城中流言四起,早已经瞒不住。”
  夏长嬴瞪着他,眼中滑下两行薄泪。
  城中流言不止传进了寺庙中,还传进了皇上的寝殿中。
  预备参加春祭的黄袍连带着漱口的茶汤一并被喻岘摔在地上,女眷奴才跪了满地,大气都不敢喘。
  喻岘指着报信的朱焕英大骂:“查!给朕查,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城中散播谣言!”低头一看满地的人头,喻岘难得不顾形象地大骂:“滚!都滚!”
  刚过而立,往日稳重的帝王此时坐在地上,呜咽着,搔乱了一头乌发,直到眼底映出一袭褐色宫袍,兀的抬头想要怒骂,看到来人,眼中的愤怒转为破碎的怯弱。
  “母后……”
  “皇儿!”太后蹲下来抱住了喻岘的头,像十三年前她手握继位诏书抱住年轻的喻岘那般。
  喻岘埋在太后的怀中,脑中想的却是幼年受了委屈厚,投进她怀中时充盈的安全感,他声音颤抖:“母后,城中早已传遍了隐太子陵宫被盗的消息,又说今年大殷不是大旱大涝,就是疫病山匪,儿子无能,不能叫百姓安居……”
  “谁敢说皇帝无能?”太后眼中迸出凶光,“你是皇帝,谁敢说皇帝的不是?”
  “陵宫不太平,儿子以后怎么而敢去见父皇?”喻岘眼睛发直,“陵宫被盗,遭天谴的祸事,已经传遍了,天下人都在耻笑儿子!”
  “皇帝!”太后用力扳正喻岘的肩,带着护甲的手插进他发间,用力地梳顺他蓬乱的发,将黄澄澄的皇冠紧紧地压在他头顶,“母后却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你只需做好你的皇帝。”
  “有母后在,任谁也不能撼动你分毫!别怕!”
  太后护甲殷红如血,十指纤细却力大无穷,喻岘完全像提线木偶一般了,没有生气地被拾掇着,捯饬成一副完整的帝王之相,浑浑噩噩地出了寝殿,在太后的目送和奴才的簇拥中,登上了备受关注的天坛。
  城中谣言重创了喻岘,紧接着,坏事成双,春祭之时要燃起的篝火迟迟不冒火光,国师净澈拂袖离开。
  国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极高,喻岘不得不耐着性子询问他有何不妥。
  净澈转着木珠,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他说:“昨夜天象告变,荧惑守心,有坠星下极东,此为大凶,国运有厄,今日圣火难燃便是征兆。”
  喻岘脸色巨变,已然听到身后的狗奴才小声议论:那坠了星的极东不就是皇陵所在之处?真是被扰了清净的隐太子现身,要惩戒世人了吗?
  “一派胡言!”
  “春祭继续!”
  喻岘声嘶力竭,一掌拍得案桌乱抖,催促奏乐点火,霎时笙歌四起,黑烟四溢,皇权重压之下,终是强行粉饰出了一番盛世太平之景。
  春祭结束,喻岘怒气冲冲直奔御书房,那里,派去汒山查案的杨训和傅淳正候着。
  一行人返回晔城后未歇脚,直奔皇宫,城中的动静尚未听说,春祭上的插曲也还来得及知晓。
  但凡杨训不好大喜功,偷偷看一眼皇上发黑的印堂,便也知道事情有异,不会再说陵宫一切安好之类的话了。
  以至于天子之怒,差点流血漂橹,被茶杯碎片划伤了脸的杨训高声请罪,伏地磕头,咚咚咚,将金砖砸出了一个洞。
  “皇上!隐太子尸骸确已完好安放,陵宫守备戒严,万不会再出纰漏!”傅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如实禀告。
  喻岘坐在龙椅上,胸腔起伏不定,眼底一阵一阵的眩晕。
  他睥睨这地上伏跪的三人,看着往日最为倚重的臣子,心中生出一股冷意。
  要不是国师那般说,他也不会知晓陵宫中的不安宁,可见往日到底有多少人做事怠慢,枉顾天威。
  “查不出那便去死牢里待着吧!”
  “皇上饶命!”杨训大叫,“皇上!臣有事禀报!臣已经查出隐太子骸骨失窃一案另有隐情!”
  “还不快快说来!”
  杨训转头瞪着严辞镜:“严大人!快!快将你查到的秘辛说出!”
  严辞镜突然被点名,当即一愣,有些犹疑,毕竟那只是他的猜测,还未求证过,一切还难有定论。
  “严大人!你想死吗?”杨训咬牙切齿地逼着。
  严辞镜无法,为了不去死牢,只能将心中的猜测说出:
  “微臣怀疑,隐太子棺椁中安放的尸骸,并非真正的隐太子。”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ZZZZZ


第148章 旋涡
  “荒唐!”喻岘拍案大叫,怒不可遏地指着严辞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严辞镜竟然说隐太子的棺椁中躺的不是隐太子?!简直荒唐至极!
  方才还催逼严辞镜的杨训也觉得不可思议,诺诺地缩着不敢答话,傅淳在地宫中时没能见到完整的尸身,一时也难以理解,只说:“在山中找到的尸身与棺中其余的部分契合,断不可能找错了骸骨,皇上,此事还需深查!”
  “那就查!查不出来,你们提头来见朕!”喻岘眼冒金星地摊在龙椅上,双手死死地抓住雕龙扶手,勉强维持着天子的威仪。
  今日太荒唐了,春祭上国师的举动已让他颜面扫地,偏国师深得民心,他不敢将他打杀了去,还有那些愚民究竟在背后如何编排他无能,甚至跪拜的臣子奴才,是否真心簇拥他?
  喻岘有些魔怔了,连看身侧服侍他多年的朱焕英都有些不对劲了。
  朱焕英有如被捏了后颈皮的猫,尖嗓更细了:“皇上英明——”
  话没说完,朱焕英就被喻岘狠瞪了一眼,他强忍着跪地求饶的冲动把话说完,“要不是这胆大包天的盗贼,谁能知道棺里的不是隐太子呢?如今事情败露,皇上下令彻查,实在是大好功德一件啊!”
  好功德?喻岘冷笑,皇家陵墓被轻易掘开,丢了颜面不说,这可是毁风水、损阴德的祸事,怎么看都算不得好,喻岘看着朱焕英谄媚的笑,心中一阵恶寒,却又突然转了想法,真的只有坏处吗?
  “太后娘娘到——”
  后宫不得干政,女眷不轻易靠近御书房,最恪守宫规的太后摆了大阵仗来,实在稀奇,喻岘双手在膝上搓了一把,“宣!”
  “皇帝。”太后拖拽繁重的宫裙快步走来,挥退所有人后,急切道:“皇帝,此事不可深查!”
  喻岘本想下阶迎接,听见这句话立刻顿住脚步,沉声道:“母后,君无戏言,朕已经下旨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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