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丞相得知北语长公主去了一趟衡王府之后,接着,三皇子就去了刑部狱。
温丞相隐隐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于是询问长子,“长公主出府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驸马温文渊摇摇头,无奈道:“她知道温家不打算帮她母妃和罗家,就已经说了要跟我恩断义绝,还砸了不少东西。”
温丞相毫不在意,“这时候明哲保身方才是正理,长公主她到底年轻,扛不住事。”
温文渊迟疑了一下,还是道:“长公主做事向来狠决,与她外祖父罗剑相差无几,我担心她这一次进宫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她要是拖累了温家怎么办?”
“随机应变。”温丞相吐出四个字,又冷酷道:“要是早知道罗家运气这么差,出师未捷身先死,当初就不该把宝都押在那位三殿下身上。”
“不过,要不是有这位三殿下在前面挡着,樊倍身死一事,怕是已经查到了本相身上。”
温文渊吓一跳,连忙左右环顾,这才胆战心惊道:“父亲小心隔墙有耳。”
温丞相毫不在意,他警告温文渊,“长公主要做什么,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可千万别陪着她胡闹,要是出了事,谁都保不了我们温家。”
“儿知道轻重。”
温丞相满意的点头,又问:“谦儿呢?”
“二弟去了宫里,好像是太子殿下交代了他一项重要的密旨,他不肯告诉我。”温文渊蹙眉道,“二弟现在居然连家里都瞒着。”
温丞相却很赞许:“他这样谨慎才能得到太子的信任,百利无一害。倒是你,三皇子现在已是树倒猢狲散,长公主又不知道要发什么疯,你不如现在去找那位五殿下,他倒是个新的合适人选。”
温文渊想问为什么要选懦弱没什么背景的五皇子,但是父亲叮嘱的事肯定是有他的意义,于是不再多问,只点头道,“儿知道。”
东宫——
渝安追上去,他没有席辞墨走得快,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渝安一下就急了,喊了几声。
席辞墨应该是听到了,却没回答。
只是渝安很快就追上了席辞墨,他也顾不上去想席辞墨是不是特意放慢脚步等自己,他一把拉住席辞墨的手臂,漂亮的凤眸里满是纯粹的不解,“你在生我的气?”
席辞墨垂下眼,声音沙哑的犹如钝刀划在枯木上,“你问我?”
“不然呢?”渝安松开手,眼里的不解越来越浓。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沉默。
“渝安,你这蠢驴脑袋何时才能开窍。”
渝安无缘无故被骂,简直要被气死,但是又打不过席辞墨,一看四周又没有武器之类的,于是阴险的拧他胳膊,“我说什么了,你就骂人!”
席辞墨面不改色。
渝安觉得没劲,收了手,低头看地上,数着地上的青砖纹路,茫然无措道:“我没说要和离,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可能真的不合适。”
席辞墨语气更冷了,“你后悔了?”
“确实有一些。”渝安坦荡的点头,他向来都藏不住事的,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纳侧妃,可是以后呢?等你以后……你确定还会只想要我一个?朝中大臣又岂会允许你的后宫只有我一人?”
席辞墨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你是男子时,孤就娶你作太子妃,也同意不纳侧妃,难道你真的以为孤只是想拉拢渝家?千万条方法,孤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一条?”
渝安一愣。
随之,他心脏嘭嘭嘭的跳的极快。
渝安忽然就明白席辞墨刚刚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
渝安立即道:“今天是我错了,我待会就跟母后说不准你纳侧妃,你枕边只能有我一人。”
说完他又踮脚,急急的在席辞墨唇上啄了几下。
席辞墨心满意足的跟他亲了一会。
渝安想起什么,往后退了半步,盯着席辞墨的眼睛,斟酌了片刻,才道:“那你说说,你那天在我家书房为什么说”倘若渝安要和离,孤也绝不会拦着”这种话?”
他记性极好,几乎是一字不差的记住了席辞墨那天说的话。
“岳父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渝安摇摇头,想了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满眼心虚:“我在隔壁听着呢。”
席辞墨立即就明白了,接着他也想通了为什么渝安前几天一直心事重重的,还不跟自己说话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这句话在作祟。
他说道:“孤随口说的。”
渝安勉强信了他。
席辞墨仍是不悦:“往后别偷听了,要听就光明正大的。”
渝安敷衍的哦了一声,又讨好的去捏席辞墨的肩膀,“那你别跟我父亲说,成不成啊?”
席辞墨没答应也没拒绝。
这时,腰间挎着长刀的潘成杰风风火火的出现,但又勐地刹停脚,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太子跟太子妃腻歪。
席辞墨示意他过来。
潘成杰赶紧走过来,问好之后才说正事,“殿下,刑部那边传来消息,三皇子去了一趟刑部狱,见的还是罗剑,出了刑部狱之后,三皇子又出了城。”
渝安觉得奇怪:“刑部狱没拦?”
潘成杰无奈道:“确实是想拦的,但是三皇子毕竟是皇子,而且刑部狱有一个姓刘的,地位很高,他一开口同意了,别人也就不敢拦了。”
否则三皇子也不会这么轻松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出刑部狱。
渝安觉得哪里不对,“那他出城之后去了哪里?派人去追查了吗?”
潘成杰一下就答不上来了:“……这。”
然后他心虚的去看席辞墨,又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席辞墨不怒而威,“先查老三出城之后去了何处,然后去领罚。”
“是!”
“还有,盯着姓刘的一举一动。”
“是!”
第65章 可曾后悔过?
渝府——
苏琳琅煮了汤,亲自端到书房,却见渝峰并不是在处理军营的事,而是盯着大景城的舆图看的出神,她不明所以的把汤碗放下,“好端端的怎么看这个?”
渝峰轻轻叹气:“东宫传来消息,三殿下拿着罗剑给的信物出了城,看方向,应该是去荆琼关的方向。”
苏琳琅心里一惊:“难道三殿下为了罗家要造反?”
渝峰警惕的左右一看,确定书房外面没有偷听的,这才道:“以后在这里就别说这些没证据的事,免得落人口舌。”
苏琳琅后怕的点头。
渝峰喝了大半碗汤,又道:“今晚开始,我与潘成杰一起监管禁军,一直到三殿下回来。”
“为什么?难道宫里就单单只有潘成杰一个禁军将领吗?不是还有一个右将军樊哨吗。”苏琳琅不悦道,她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夫君,哪舍得看他连夜去守宫门。
渝峰摇摇头,说这件事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三殿下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城,去的方向还是荆琼关,怕是……我与太子殿下已经商量过了,如果三殿下真的带着罗家逼宫……有我在宫里坐镇也是好的。”
苏琳琅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不满道:“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居然给你安排这么辛苦的活,渝安怎么也不拦着点。”
说到这里,渝峰却瞪了她一眼。
“苏琳琅,我还没问你,你当初明知道渝安是哥儿,为什么还要隐瞒?你知不知道,让他一个哥儿独自待在大景城是多危险的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后半辈子可还能睡一个安稳觉?”渝峰厉声道。
苏琳琅哑口无言。
半晌后,她才拭着眼泪道,“一开始我是舍不得老大老二,后来安安长大一些,他越长越好看,我也担心他一个人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出事,本想告诉你的,可是……安安太聪明了,先生们都夸他以后一定能在朝堂上大有所作为,我便动摇了。”
“而且你那时也经常夸安安,说他虽不善骑射,但你教他的兵法,他学的比谁都好,还常常举一反三,你还常常告诉我,安安长大之后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将军,你还想把将军之位传给他,这样一来……我怎么敢跟你说?”
苏琳琅哭的委屈,还将所有不是都推到了渝峰身上。
渝峰很失望,“所以你的理由就是你太在乎渝家的荣誉和利益了,是吗。”
苏琳琅一愣,说不出话。
渝峰揉着眉心,不想看她,只怕越看越对发妻失望,“你就是为了这些所谓的理由,让咱们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
“七年前的刺杀也好,之前太子府遇刺也好,收敛锋芒被人误会也好,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安安他都受了多少委屈呢?”
“一个娇弱的哥儿却独自扛起了这么多事情,你我做父母的,是不是该反思一下?”渝峰认真又严肃的看着苏琳琅,“安安脾气软,耳根子也软,他不会记恨我们,也不会跟我们说他的委屈,可是你看看……”
“我们来了大景城这么久,他可跟我们说过一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可跟我们撒过娇?他跟别人家的哥儿又有什么不同?”
听到这些话,苏琳琅怔在了原地,她到现在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
渝峰并没有安慰她,而是别过脸,一双眼睛通红。
其实他也很后悔,后悔当年不该只听信片面之词,一听到别人说渝安是个伤仲永,离开父母身边就变得不爱学习,自甘堕落,于是一气之下七年才来了大景城两三次。
别人可以不信任渝安,可为什么他这个当父亲的也跟着不信呢?
……
假若时间能倒流一次该有多好。
……
对于三皇子而言,一切都犹如神助一般。
他顺利的熘进刑部狱,找外祖父罗剑拿到了可以号令十万罗家兵的信物,又在他的暗卫的帮助下,悄无声息的出了城,然后一路顺着荆琼关的方向骑马而去。
到了酉时,他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脚下找到了已经安营扎寨,随时等候罗家下一步指令的十万罗家兵。
三皇子找到万校尉,言简意赅的告诉他中秋宴那晚的突发状况,又说:“外祖父跟舅舅还有罗家族人们都被关在了刑部狱,万校尉你得去救他们啊。”
万校尉一听说罗剑跟罗霄都被抓起来了,已经起了退缩之意,但他转头看到已经跟过来的十万罗家兵,却更清楚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十万罗家兵是罗霄两年前开始偷偷养在荆琼关的,是不被朝廷所知的,一旦朝廷知道……怕是谁都没有活路了。
三皇子怕他真的后悔,于是连忙亮出了他外祖父的信物。
万校尉一咬牙一跺脚:“走!”
太子府——
夜里子时,惊鹊院的院里突然被风吹掉了一个灯笼,那灯笼滚啊滚,顺着台阶滚到了院子里。
下人们连忙去捡。
渝安最近眠浅,忽的就被惊醒,他神魂未定的呆坐在榻上,等回过神之后才反应过来席辞墨并不在。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踩在地上,黑发散在身后,衬得他更是肤白柔弱。
席辞墨站在一面墙前,负手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长剑,目光深沉似是藏着太多的心事,一边烛台上的蜡烛还剩一半,几缕凉风从窗缝钻进来的时候,烛光还摇曳了几下。
另一面墙上倒映着席辞墨的身影。
渝安走到席辞墨的旁边,他比席辞墨还要矮大半个头,一强一弱,但气场又格外合拍。
“从东宫到太子府,除了平常拿下来擦一擦,基本都是挂在墙上。”渝安别过面,看着席辞墨的侧脸,认真问道:“你怎么都不拿它来练剑?”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席辞墨:“这把剑陪着孤上过战场,两年前也是它陪着孤输的彻彻底底。”
所以他不想再用。
渝安去抓着他的手,用了点力,“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剑的错,是罗家太小人了。”
席辞墨反手握着渝安的手,正要说点什么,却先一步注意到渝安又没有穿着鞋,倏地冷下脸,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来,警告道:“再胡闹孤就罚你抄书。”
渝安讨好的噘嘴亲他。
这时,屋外寂静的夜空毫无预兆的绽开了一朵烟火。
渝安用手推了推席辞墨的肩膀,茫然道:“这么晚了谁放的烟火?去开窗看看。”
席辞墨任劳任怨的抱着他去开窗,但是窗外的空中却再无烟火出现,仿佛只是错觉而已。
渝安刚睡醒,还迷迷瞪瞪的,压根没注意到烟火的方向是从云凤台传来的,那象征着一个讯息,以此来提醒城中的巡逻兵跟宫里的禁军。
席辞墨心知肚明,却不想让渝安也跟着担惊受怕,于是装着面色如常的样子,伸手去关窗,然后把人抱回了榻上,动作生疏的拍了拍渝安后背,“可能是哪个毛头小子想讨心上人欢心吧,别乱想,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的,自有巡逻兵去查看。”
渝安还真让他煳弄过去了,哦了一声,手指抓着席辞墨的衣襟,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席辞墨等他睡熟了,给渝安掖了掖被子,又放下床帐。
然后他出了屋。
惊鹊院外面已经悄无声息的站满了侍卫,以及站在暗处的暗卫们。可以说,现在的惊鹊院就如同一个铁桶一般,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