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马厩,庞章终于忍不住,走上前阴森森道:“萧棣!”
萧棣抬头,装作恍然道:“庞……庞章公公?”
庞章上下打量他,冷声道:“萧棣,你初来乍到,可知伺候殿下要守什么规矩?”
“请公公指教。”
“慎言!”庞章抬起下巴。冷道道:“殿下不过十五六,你今日在他面前提起那药,已经犯了忌讳!”
“庞小公公真懂得为主子着想。”萧棣看向他,双眸透出杀意道:“提起那药已经算犯了忌讳,那若是用了呢?”
庞章眸色一震,冷道:“你……你说什么?”
第13章 惊马(3)
“如果有人曾用了药。”萧棣丝毫没有遮掩,双眸冷冽逼人:“更是罪大恶极——”
庞章脸色变了几变,整个人都阴冷下来:“萧棣,你脑子是不是被人拖坏了?到底在狂吠什么?!”
萧棣缓缓勾起唇角,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庞章疾走两步,微微抬起下巴:“你威胁我?”
庞章盯了他半晌,半晌却缓和了神色,满脸不屑道:“说罢,你想要什么?”
萧棣冷冷看向他。
“你不去找殿下,话里话外震慑我,还不是想让我帮你办事?”庞章抬起下巴道:“说啊!有什么事!?”
萧棣目光渐冷:“为何要对他下手”
“关你何事?”庞章冷哼一声,忽然饶有兴味的看着他道:“你一个牵马的奴才,还想在殿下面前邀功么?他一个病秧子,谁知道能活……”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脖颈被紧紧遏住。
抬头,撞进一双腾起冰冷杀意的双眸。
萧棣向来淡漠隐忍的眸色变得锐利逼人,如潜伏在黑暗中的凶兽倏然露出獠牙。
卡在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庞章听到自己濒临破碎的声音:“你……你先松手!你想……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萧棣收紧手指,没有一丝停顿和犹豫。
庞章目光渐渐涣散,他望着满溢杀意的少年,全身都忍不住轻颤。
对方手中没有刀剑,也没有用一击毙命的法子,就这么徒手缓缓收紧,一点点吞噬他的生命。
好似……好似恨他入骨似的。
庞章面色青紫,痛苦的大口呼吸着,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煞神。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你杀了我,殿下……殿下他不会放过你……”
庞章只是口不择言,并不奢望萧棣会放过他。
然而握在他脖颈上的手微微一滞,竟然松开了。
庞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从狼口逃生的兔子一般,拔腿跑了出去。
春日天气多变,此时风声渐急,马厩外氤氲着乌云,小丫鬟们正吵嚷着一同回房躲避即将来临的阵雨。
萧棣垂手站在原地,没打算再去追。
他从未打算要庞章性命,只想引起谢清辞和谢怀尉的警惕,让他们顺藤摸瓜——
但方才看到庞章轻描淡写承认时,他心下翻涌的全是压制不住的杀意。
怎么会……
萧棣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掌,他明明已经很会蛰伏隐忍了。
被燕铭拖在马后,他会耐心的咬牙等待,在人最多的时候一击必中让燕铭颜面尽失,初到陌生之地,他会收起机警,装作大意的模样被人推下水,再一身湿漉漉的爬上岸边,冷眼旁观谢清辞的处置……
萧棣缓缓握紧双手,可为何方才……他会毫无预兆的失控呢……
他是……在意那个小病秧么?
*
谢清辞没有睡下,正在房内和谢怀尉商量惊马一事。
在谢清辞说得几乎放弃时,谢怀尉灵光一闪,露出发现惊天秘密的表情:“看来马之所以受惊,是因为有人暗中在食料上动了手脚?”
他还真是头脑清晰思路敏捷啊!
看到谢清辞欣慰的点点头,他又思索着道:“食料有问题……所以我们应该快些出手,把养马的人叫来审问!”
谢怀尉一声吩咐,没多久,那马夫就被带了来。
春柳一同进来道:“殿下,我们去的时候,这马夫立刻迎上来,说是事关殿下,正要进来禀告。”
谢怀尉冷冷看着他:“事情败露了你才来禀告,不觉得晚了么?你还有何话说?”
“小人冤枉!”那马夫头次面见皇子,想着昨夜那人的嘱咐,才强自镇定道:“小人……小人一直安安分分给殿下养马,府里的贵人们都是小人的主子,有一日殿下身边的人来教小人养马——”
他说着把所有知晓的事儿和盘托出,末了又委屈道:“小人之前愚昧,从没提防过,也没想过殿下坠马和食料一事有何关联,近日仔细想了半晌,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那夜萧棣说,今日这个时辰大约会有人来寻他,自己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回禀,非但不会被责怪,还能继续养马。
马夫本来半信半疑,但果真看到殿下在这个时辰派人来问他,立刻服气了。
谢怀尉脸色阴沉不定,立刻追问道:“你说的殿下身边的人,可认得究竟是谁!?”
那人道:“是……庞,庞章公公……那马匹的尸首也是他掩埋的。”
此时,庞章已经一路狂奔到燕府,气喘吁吁拉住燕铭道:“马……马的事儿被别人察觉了,怎么办,办,若殿下知晓我就完了……”
燕铭看他面色青白,不由得皱眉道:“你怎么又提起这一出了?”
燕铭也不晓得他爹为啥要派人在谢清辞的马上做文章,他对谢清辞存了几分亲近的心思,知道谢清辞没有大碍,还是挺宽心的。
燕铭本来已经把此事忘了,听到庞章提及才皱眉道:“马也埋了,谢清辞也醒了,谁还能盯着此事啊?”
“萧棣他知道了!”
“那个小白眼狼!?”燕铭皱眉道:“等会儿……他不是刚去你们那里四五日么?”
“但他就是发现了,甚至知道我们是在食料里动的手脚,他今日还旁敲侧击的给殿下透了话风,不过殿下面色未变,事情也许还不至于败露……”想起萧棣如寒芒般冰冷的杀意,庞章不由得轻颤:“萧棣此人留不得!一定要除掉他!他在殿下身边,我什么都做不了,而且……他将来定然是个祸患!”
庞章忘不了萧棣的眸光,少年身上潜伏着凶戾的杀机,若不找机会除去,日后定然悔之晚矣!
“谢清辞还不晓得此事,你先回去稳住吧。”燕铭摸着脖子上未褪的青痕,语气森森:“至于萧棣那个狼崽子,我肯定会亲自了结他!”
“我先回去,免得他们起疑。”庞章点头,喃喃道:“要快些下手除掉萧棣……”
“再过几日,陛下要下旨分封诸王,并赏赐宫室王府。”燕铭眸中透出杀机:“谢清辞也会搬离那院落,到时我们再见机行事。”
路上下起雨,庞章在廊檐下躲避了一阵,此刻方到府。
他心事重重的走向自己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已经看到那队侍卫正在翻箱倒柜的搜检。
庞章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谢怀尉一眼瞥见他,冷冷道:“庞章,那马的尸骨你安置好了?你暗黑清辞,还想把黑锅扣给本王?你这点伎俩,能瞒得过本王么!”
不待庞章回神,谢怀尉已经果断的帅气摆手,让人将他压下去。
谢怀尉憋在胸口多日的疑问终于澄清,他瞥了眼房间:“你们在此处仔细搜查,另外派几个人审他,看那尸骨被他埋在了何处。”
等事情处理完毕,谢怀尉又想起马夫的话。
“是萧棣前晚上来查看马厩,发现了食槽的蹊跷,小人才将此事和殿下坠马联系在一起,”
竟然是萧棣……
谢怀尉在军中时曾和萧棣交手过两次,很有几分针锋相对。
但困扰自己多日的事能查出真凶,却也多亏了萧棣心思缜密。
他自然要知恩图报,摆摆手叫来春柳道:“你从库房里取一些赏赐带给萧棣,就说他本次立了功,本王记在心上了!”
阴云低垂,笼罩在院落上空。
萧棣负手立于门畔,眸色比远处的天色还多几分暗色,望去满是青涩的阴戾。
几人拿着托盘前来,跟在他们身后的,竟然是春柳。
春柳看到萧棣,破天荒的笑意盈盈:“萧棣,这次真多亏了你,这些物件,都是二殿下赏赐你的——”
萧棣抬眼看他:“庞章如何了?”
春柳脸色登时有几分泛白:“我们去搜查了他院落,庞章已经被人关押在柴房了。”
萧棣帮了他们殿下,春柳也不由和此人亲近了几分。
“他日日在殿下身侧,竟然心思如此歹毒,这次若让他逃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害殿下呢——”
“此事一直是二殿下的心病,他如今很是感激你呢……”
萧棣望着琳琅满目的赐品,冷冷勾起唇角。
明明是他借谢怀尉的手除去庞章,却能让谢怀尉对他心存感激。
世人总是如此,若是他亲自将真相主动摆在这些身居高位的皇子眼前,这些人要么以为他别有图谋心存警惕,要么觉得他妄图攀附心存轻蔑。
可如今,他只是丢出模糊的线索,引诱他们去探寻,这些人反而会觉得自己在暗中相助,隐忍又细致。
不过,二殿下对他心怀感激又有何用——
萧棣淡淡哼了声:“你家殿下就没说什么?”
春柳一噎,不可思议的看向萧棣。
这人长得高高大大,望去很是清高漠然,但这话怎么透着邀功的意味呢。
像是等着殿下夸夸他呢……
“我们殿下说……也真的苦了你一番心意。”春柳看萧棣一双黑眸紧盯自己,忙搜肠刮肚的回想了几句:“还说能除掉庞章,你是最立功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棣棣:仰脸等老婆夸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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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棣棣的地盘宣一下——下本开《跑路后我怀了新帝的崽》,喜欢的小宝贝点个收藏,以后看大肚子太子妃哦!
顾春余看了一本书,书里的顾春余家室贵重,是先皇亲自选给太子的太子妃。
可惜还没等到入宫,就恰逢皇兄燕王谋逆。顾春余脱下嫁衣亲自潜伏在燕王身侧通传情报,甚至不惜以身伺虎。在燕王进京的前夜,顾春余谋划刺杀,结果被燕王抓了个正着,在登基前砍下脑袋,挂在杆上当军旗,一路杀进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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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余穿过来时,恰是书里的刺杀之夜,他刚给那凶戾的杀神下完药。
他擦了擦头上豆大的冷汗,刺杀是不可能刺杀的,只能硬着头皮先把药解了……
当夜,顾春余飞速留下纸条,感叹自己夫君尚在,深夜顿悟,收好小包袱连夜回家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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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后的顾春余随着老爹投靠了新帝,捂好小马甲,继续做绝代姿容的贵公子。
至于新帝,不认识!没见过!不了解!
谁知宫中那杀神却似笑非笑道:“霍家欠顾家一个皇后,这是父皇之诺,朕定要弥补。”
顾春余:“……江山都换了,怎么亲事还不能一笔勾销呢!”
他红着眼角进宫成亲,只装作前事和自己无关,在婚后战战兢兢捂好小马甲。
可是成亲才两月,他肚子却渐渐鼓成了球……
新帝看他的眼神也愈发意味深长,在某晚深夜喂他青梅后沉声道“皇后再不说那野男人是谁,朕就要亲自给你提个醒了。”
*
棣棣(瞪大眼睛):所以这是生子文!?我媳妇不会也……
第14章 破骨而出(1)
第二日,谢清辞便把此事原原本本讲给了谢华严听。
还适当夸大了谢怀尉的表现。
末了,谢清辞道:“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有小人在背后动手脚,二哥找的马没问题,他也是被误会的。”
谢怀尉表面一脸高傲冷哼模样,实则竖起耳朵偷听。
只听大哥威严的声音沉沉响起:“那他该好好反思,想想旁人为何会利用他设圈套。”
谢怀尉:“???”
毁灭吧!这兄弟没得做了!
谢清辞忙捏捏大哥放在膝上的手背:“大哥,二哥这次心思缜密出手果断,还为我除去了身边的小人,你怎么还苛责他?”
日光照射下,谢清辞的脸颊愈发透明脆弱。
谢华严目光一顿,他非但没有挑唆自己和谢怀尉的关系,反而处处袒护。
那双手绵软的放在手背上,像是要把自己拉出那场噩梦——
谢华严顿了顿,难得赞了一句:“亡羊补牢,还算及时。”
谢怀尉得了这句夸奖,眼神都被点亮了,偏还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瞥过头去。
等大哥一走,他立刻绷不住翘起尾巴。
“哈哈哈哈萧棣这小子平日不声不响,这次倒真帮了我。”谢怀尉想着哥哥难得的夸奖,满脸得意:“你说若是没有他,怎能洗刷本王的一腔冤屈!!”
谢清辞望着澄清冤屈后对萧棣连声夸赞的二哥,不由得回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坠马一事后自己故意装作元气大伤,大哥因此事责怪二哥,两人关系逐渐冷漠。
人与人之间总是如此,若是有了间隙,再也难复往日亲密。
此事后,再加上身边人的流言鼓动,两个哥哥之间渐渐滋生出诋毁和猜忌……
谢清辞眸色渐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