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念乐叔教他读书认字、传授他武艺的美好时光,他还记得与钟大恶人的每一次斗智斗勇,还有与花韵、花沁、花慕的点点滴滴。山上还埋藏着他对钟思思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里都刻着那阵无踪的风留下的影子。
“我虽然想要离开,但我还不想放下。”沈般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好极了。”
花韵突然抱住了他。
“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离开,最好静悄悄地走,否则我一找到机会,肯定会要了顾绵久的性命。”花韵有些恶狠狠地说道:“去你想去的地方吧,以后见到我都绕着点走,千万别让我再见到你……但绝对不可以忘了我们。”
“嗯。”
“沈般少爷,我一定会想你的。”花韵叹了口气道:“少了你之后,只剩下钟文和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还有谁会懂我的心思啊。”
沈般张了张嘴,把“还有潘达”这四个字硬是咽了回去。
并非同行之人,即便因缘巧合下有幸同行了一段,最终还是会分道扬镳。
就算再不舍、再不愿意,到该分开的时候,还是要挥手告别。
第95章 (九十五)会和
武林大会,天下英雄齐聚于天极峰。只要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大多都会前来,就连不知名的流氓混混也要来凑凑热闹。除了涨涨见识外,更是为和其他同道中人联络情谊。最重要的,便是看看最后的“天下第一”究竟会落到谁的头上。
原先风路城的呼声极高,如今却传出了风闻阁已被捉拿的消息。因此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盟主潘裘与百战剑圣罗率的身上。
“原以为风闻阁也算个英雄,没想到却是个沽名钓誉、作恶多端的阴险狡诈之徒。”有人坐在茶肆中叹道:“今年的比武大会还有什么看头,不还是潘罗两家的角逐吗?”
一个是潘家,一个是罗家,这人选到底还是跑不出四大家族的手掌心。
“若是道方门的顾门主肯来便好了,听说他老人家当年与潘盟主武功不分上下,不知现在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顾景云?他可早就不行了。”一旁有人嗤笑道:“要不然怎么一直躲在山上,多少年都不肯下山,还不是怕人家看穿他武功退步……哎哟!哪个兔崽子敢暗算老子?”
只见个少年笑嘻嘻地坐在茶肆旁那棵老槐树的枝头,掂量着手里的石子儿,朗声道:“人家顾门主再怎么说也是一代英雄,武功卓绝所向无敌。像你这等嘴多舌长的小人,也就只能在背地里中伤诋毁,过过嘴巴上的瘾了。”
“臭小子!你给我下来!”被石子儿砸中的人恼羞成怒道:“今天就代你家长辈好好教训你一顿!”
“你先抓得到我再说吧。”
少年身轻如燕,轻松躲过了男人抓来的手,让他扑了个空。只见少年从腰间抽出一管短笛,正要凑到唇边,却只感到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一下子脱了手。
“胡闹。”一旁传来男人的声音:“才几日没看着,就学会上房揭瓦了。”
钟文和拉过琴弦,将短笛在手中转了个圈儿:“轻功有几分火候了,其他的依旧差劲。”
“怎么是你来了?”花图不服气地喊道:“沈般哥哥和顾笙哥哥呢?”
“哪来这么多问题。”
一旁被石子砸中的人看出他们是相识的,转而来找钟文和的麻烦:“这是你家的孩子?怎么也不看管好了,让他出来这样惹是生非!”
钟文和则瞥了树上的花图一眼,然后事不关己地转过身:“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死了也成。”
花图:??!
花图:“不是吧钟大恶人!你不管我便算了,至少把笛子还给我吧!”
“你不是有本事吗,这点小事哪儿难得倒你。”
花图:“我……我可是好心带你去会和的,没有我在,你也找不到长老和护法他们在哪里!”
钟文和:“天极峰就这么大的地方,你在吓唬谁呢。”
花图:……
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动听的琴音,仿佛落入深潭的泉水一般沁人心脾。茶庄内的众人不由纷纷侧目,只见三人从远处款款走来。居中之人头戴帷帽,身穿白衣,怀抱一把七弦古琴。在他右侧的女人钟灵毓秀,一双圆圆的杏眼看上去古灵精怪,容貌娇美可人。而在他左侧的男子则看上去气宇不凡、清俊无双。有见识多的,认出那是道方门的顾笙,也就是近来饱受争议的“毒君子”,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花图,你真是胡闹,还不快跟这位侠士道歉?”杏眼的女人嫣然一笑,又对茶庄中被砸中的那人道:“小孩子不懂事,还望这位侠士见谅。”
对方见她姿态放得这样低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道:“无妨无妨,在下虎目派聂志明,不知阁下是……”
“高山流水庄。”
这几个字一出,顿时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待他们走到距离茶庄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之后,花图迫不及待地扑进了沈般怀里,兴高采烈道:“沈般哥哥,你总算平安回来了!你刚刚出来的时候也太帅了,我看那个蠢东西都被你吓傻了!”
沈般接住了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同时摘下帷帽,递给顾笙:“还是你戴着吧,多少安全些。”
顾笙笑着摇了摇头:“方才我已经现身,‘毒君子’来武林大会的消息恐怕很快便会传出去,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方才那一出算是什么意思?”钟文和在一旁直皱眉:“谁叫你们跟来的?”
“既然高山流水庄要来武林大会,自然该有些排场才行。”花韵笑嘻嘻地说道:“这是隐世多年的世外高人才有的派头啊。”
“……无聊。”
“去和花沁和花慕会和罢,他们应该等急了。”
另一边,莫小柯也才刚刚与道方门众人会和。出乎他的意料,除却陈皓夜和沈笑笑外,尹施柔和雨流杏竟然也来了。
“莫师兄,顾师兄去哪里了?怎么没和你在一块儿呢。”雨流杏刚一见他们,便不停地东张西望起来,想要从他们之中找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熟悉身影。
莫小柯:“……他和沈般一路,暂时在高山流水庄那边。”
说起来他这小师妹还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早连魂儿都被别人给勾走了。
尹施柔像是早有预料,安抚一脸失望的雨流杏道:“待一会儿上了山,便能见到你顾师兄了,现在先忍忍罢。”
与之前相比,尹施柔的面容明显是更憔悴了,莫小柯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些日子来……你还好吗?”
“我成天待在山上,除了练武便是读书,有什么不好的?”尹施柔温柔地笑了笑:“就是这几日舟车劳顿,身体有些不适,倒是让师兄见笑了。”
风三公子虽然并未被幽禁,但已心灰意冷、几乎一蹶不振。莫小柯虽然怨他对尹施柔的薄情,恨不得他再落魄些才好。但见到师妹这么难过,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你若……当真舍不得,便再去看看他罢,至少让自己放下心。”
刚痛失爱妻,又惨遭家族巨变,现在正是风景最脆弱的时候。加上他对尹施柔并非完全没有情谊,若是此时雪中送炭,的确有可能趁虚而入,成为他新的支柱和依靠。
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卑鄙的手段。
“还是不要了吧。”尹施柔摇了摇头,恬淡地笑了:“现在道方门也正需要我,我若是离开,你们哪里忙得过来呢。”
并不是不喜欢了,想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内心还依旧能感到熟悉的悸动。只不过……就算再喜欢,有的东西该放下了,就应该被放下吧。
“……没关系。”莫小柯拍了拍她的肩膀:“老了以后当真嫁不出去了,就和师兄我来凑一对儿,多少以后有个伴儿。”
尹施柔被逗笑了:“师兄你就不怕我当真了,以后赖上你可怎么办。”
“那怎么可能。”莫小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的八师妹这么优秀,慕名而来的英雄才子多到能踩烂道方门的门槛,怎么可能恨嫁呢。”
“莫师兄,那你这意思便是说,方才说愿意和尹师姐在一起是虚情假意、都是骗人的喽?”雨流杏突然凑了过来,贼兮兮地说道。
“……你这丫头,欠教训了,拿你师兄开涮。”
“磨磨蹭蹭,小心一会儿来不及上山了。”沈笑笑回头轻声叱道:“莫师弟,你平日里没个正形便算了,若是在武林盟门前丢了师门的脸,我可饶不了你。”
莫小柯看向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在峰顶迎接各大门派的都是武林盟中弟子,其中有许多是刚入盟、没什么经验的,见了一众英雄后不禁有些诚惶诚恐、手忙脚乱。对四大家族的人倒还好,毕竟潘盟主同时也是潘家家主,潘家的几位他们大多见过。就算是面对那位一笑起来就让人汗毛直立的潘家大少,他们也能应对自如。但其他家族的人便不认得了,不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哪位绝世高人。
罗家人到后,迎面为首的便是那位红衣翩翩、娇媚动人的罗大小姐。她的眼眸朝着大门口一扫,顿时迎客的几名弟子气势便落了下风。而站在她身后的男子一袭墨蓝色的锦衣,气宇轩昂、英姿勃勃,腰间一把长剑,身周的气场令人望而生畏。
迎宾的弟子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恐怕便是天下第一高手、百战剑圣、罗家罗率了。
嚣张傲慢,荒诞无度,无法无天,还好男风。
“见过罗大小姐、罗大少爷。”经验稍长些的弟子连忙迎上来主动道:“厢房已经备好了,还请这边来。”
罗彤点了点头,罗不思却是直接开口问道:“不必了,潘盟主在哪里,带我去见他老人家。”
迎宾的弟子:??!
罗彤狠狠在罗率脚背上踩了一脚:“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不让你开口的时候,不许说话。”
“你也应了我,只有在武林大会上,才能和潘盟主交手。”罗不思不紧不慢地道:“若不是为此,我才不会来这地方跟他们虚与委蛇。”
在风路城时这位爷还没打过瘾,这些时日脾气都不是很好。
“还不是时候。”
原本罗家的计划,是在天下人面前击败潘裘,借此一跃成为四大家族之首。可在风路城的事情之后,罗彤却总觉得姓潘的在计划什么阴招,因此反而不敢太过张扬,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武林盟的弟子已经有些战战兢兢了,听这位爷的意思,压根儿不是为了来盟会的,而是一心想着要砸场子。
这时,正好道方门一行人也刚刚来到了此处。莫小柯一见这堵在门口的一红一蓝两位门神,先是一愣,然后主动上前道:“罗大小姐,还真是巧,没想到这么快便再见了。”
“是你?”罗不思一见他便来了精神,左顾右盼起来:“这么说沈般也在附近了?”
风路城后,罗彤急着处理余下的事情,先一步带着罗家其余人离开,可是把罗不思给憋得好生难受。也不知几日不见,沈般的伤好了多少,能不能再和他打一架。
“这我哪里知道,他当然是和高山流水庄的人在一起。”莫小柯摇了摇头,随后介绍起自己身后的道方门众人:“这是我大师兄、二师姐、八师妹和十三师妹。”
陈皓夜和沈笑笑是知道罗不思的,但对罗大小姐倒还是第一次见。双方纷纷抱拳行礼,然后一起随武林盟的弟子入内。
“那是罗家和道方门的人吧,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其他门派的弟子见了这阵仗,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你便不知道了吧,如今罗家如日中天,谁不想去巴结他们……”
“可道方门不是有‘毒君子’吗?罗家也不避避嫌?”
“谁知道呢,再说武林大会如此盛事,那‘毒君子’身份尴尬,怕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
“不对,我瞧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看起来萎靡不振,脸色还阴沉沉的,应该就是毒君子了吧。”
莫小柯:……
行了,这锅他背还不成吗。
一天很快便过去了,等莫小柯回到自己的房内时,顾笙已然坐在屋里等他了。见莫小柯的神情不虞,顾笙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有些担心地道:“怎么了,是沈师姐不同意我们的计划吗?”
“……没有。”莫小柯摇了摇头:“一开始他们有些吃惊,但在我讲明原委后,他们……也肯接受了。”
顾笙要离开算是逼不得已,因而即便心中再怎么不愿,道方门一众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也并非永生再不相见,等到风头过去后,他依旧可以回到道方门。
五年不行,便等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罢。
“那便好。”顾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遗憾,还是终于松了口气:“那你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些事情来。”莫小柯的脸色显得有些阴郁:“三年前我没有去看……文秀他们的尸身,但顾师兄你是亲自探查过的吧,他们身上的伤痕,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为何突然提起此事?”顾笙隐隐有些疑惑,三年前事发之后,莫小柯便变了一个人,整日醉生梦死、浑浑噩噩,绝口不愿再谈当年之事。如今却突然自己将这件事提起来,可不是什么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