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神经病同行[古代架空]——BY:小闲

作者:小闲  录入:12-02

  “那也还是要谢谢沈兄。”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莫小柯:“……”我还是应该沉到湖底去凉快凉快。


第39章 (三十九)涌动
  夜色已深,道方门的弟子都已歇下。顾笙与莫小柯两个住在同一间屋内,莫小柯早早地在太阳西沉之前便倒在床上,仿佛也受了这高山流水庄的影响,一呼一吸间带着韵律。
  映着摇摇曳曳的烛火,顾笙手中的书页被照得透亮。一字一句,也化作了精怪,踩着火焰跃然纸上。
  他本想向沈般借几本杂文诗集打发时间,结果对方魂不守舍的,虽是讷讷地应了,最后却塞了几本传奇怪谈的话本儿给他。看封皮磨损的程度,应是自己翻阅过许多次的,书页上还偶有几幅孩子气的涂鸦。顾笙也是图个新鲜,就未提醒他,径自看了下去。
  几百年前邺朝有个书生,上京赶考连夜赶路,忽逢暴雨,于是躲在了一所破庙之中。夜晚闻得敲门声,他以为是借宿的旅人,开了门之后,见外面站着一身材窈窕的白衣女子。女子坦言自己为白蛇所化,来寻书生是为了报他曾经的恩情。书生不疑有他,一夜欢好后相约结为夫妻,白蛇拿出无数金银,够两人富足一生,于是书生也不再上京赶考,携白蛇荣归故里。
  回乡之后,两人新婚不久,情意浓浓。却有个和尚前来找他,说他夫人是妖精所化,会给他招来祸患。书生早已知道了真相,便很快下了逐客令。后来乡内屡屡有怪事发生,乡民皆恐慌不安,有人便信了和尚的话,集结起来围住了两人的家,说要杀了白蛇与书生。书生恐慌不已,却见白蛇挡在他身前,口中念念有词,顿时狂风大作,吓得书生抱紧了门柱才未被吹走。风停之时,众乡民也不见了。
  书生总算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携妻逃走,白蛇却忽然转身将手一伸,从正中央穿过了他的胸口。
  “只差最后一颗人心,我就能成仙啦。”
  妻子张着鲜红的血盆大口,狞笑着说道。
  然后书生猛地惊醒,发现一切只是黄粱一梦,他依旧孤身在那破庙之中,庙内荒草丛生,外面天色渐白。于是他连忙背着行囊逃出了庙宇,上京赶考去了。
  顾笙:“……”
  乱七八糟,意义不明。
  他又随手翻了翻剩下的几本,都是什么《白蛇传情续传》、《白蛇传情再记》、《白蛇传情之风云再起》、《白蛇传情之再续尘缘》。于是他直接翻去了最后一本,结局是那书生最后成了仙界战神,发现自己前世的一颗心被鬼渊中的万魔之祖白蛇偷去,率领天兵天将来攻打白蛇。战事九九八十一天昼夜不息,最后书生成功除去了魔祖,还仙魔两界一个太平盛世。
  顾笙:???
  恰巧莫小柯在此时翻了个身,弄出了些响动。顾笙还沉浸在震撼的余韵中,也是一个激灵,还以为是惨死乱箭之下的魔祖要找他来索命。
  然后他听到有人轻轻在叩窗。
  顾笙:……总归不会当真有白蛇来夜敲门了罢。
  他披上外衣,借着油烛的光亮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后,对上了沈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橙色的火光在他脸上留下更为深重的影,摇曳不定。
  这人似乎就是不喜欢自门而入,对爬窗这件事尤为青睐。
  “这么晚了,沈兄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他回头朝莫小柯的方向看了一眼:“莫师弟已经睡下了,切莫吵醒了他。”
  沈般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好啊。”顾笙微笑道:“正巧我看书看得烦闷,也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沈般眼中划过一丝微小的光,往后退了退,在窗前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顾笙:……
  这是让他也从窗子里翻出来吗?
  对上沈般平静的双眼,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一丝期待。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顾笙竟也就顺着他的意。只是待他从窗沿翻下来的时候,心中还是默念了一遍道方门列祖列宗的名字,恕弟子不肖、行事无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跟着我来。”
  沈般便朝顾笙伸出手,月光下,他的掌心仿佛托着一面光滑的银镜。轻轻一点,便能激起一片波澜。
  “多谢沈兄。”
  虽然顾笙跟了上来,却故意忽略了沈般伸出的手。见此沈般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之色,又立刻恢复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
  待他们走得远了,屋内才传出了叹气的声音。
  还真是孽缘。
  略过一道道光和影,两人踏在墙砖屋瓦之上,轻身跃起,俯瞰整座山庄。沈般对这里熟悉透了,到了哪一块瓦有松动、哪一面墙有凸起都轻车熟路的地步。借着月光,顾笙跟在他的身后,仿佛与他一起逃离脚下的喧嚣,往那世外桃源而去。
  不禁让人生出一丝期盼,若是当真能够永远逃离这片纷纷扰扰就好了。
  忽然沈般停下了脚步,顾笙正觉得不解,却看到他转过身来,朝他伸出了手。
  “接下来你一个人上不去的。”沈般认真地看着他:“我带着你,你抓紧我,千万不要松手。”
  顾笙微微一怔。
  “沈兄,这是否……有些不妥。”
  “我也不知道。”沈般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男女之间才有大防,男子与男子之间是没有的,身为江湖人更无需拘于礼数。可你是不一样的,你是我喜欢的人。靠近你,与你有肌肤之亲,我会觉得开心,这我不能违心说谎。”沈般想了想:“若你觉得吃亏了或是不愿意,我也可以对你负责。或是学着话本儿里写的那样,用丝帕隔着,这样你就不算吃亏了。”
  他又不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顾笙:“……无妨,是顾某想得太多,沈兄随意便好。”
  这个人总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暧昧不清的话来,让人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刚握住沈般的手,就觉得从那边传来一股力量,在他能够做出反应之前,便被沈般圈在了怀里,直接抱住了腰。接着见他脚下一踏,两人便腾空而起,耳边只剩下猎猎作响的风。
  顾笙:……
  轻功带人有许多种,可以臂膀借力,可背在身后,甚至可以用绳索。独独抱在怀里,是看起来最羞耻的一个。
  难怪他连说都不说清楚,大概是知道自己会拒绝。
  “……沈兄,你这是故意的吧。”顾笙在沈般耳侧哭笑不得地道。
  沈般点了点头。
  “太黑了,我怕用背的便看不见你了。”
  还是紧紧在怀里抱住了,才最安全。
  “为何要怕呢。”顾笙轻声说道:“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眼前是一片漆黑,呼吸间是沈般身上寡淡的味道,触手可及间是另外一颗心脏的跳动。仿佛这世界就只有这么大,就只有这些温度。
  又过了好一会儿,沈般总算停了下来,松开了紧抱着顾笙的双臂。顾笙也连忙从他身上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
  衣襟上还沾染着沈般的余温。一阵冷风呼啸而过,虽然已近夏日,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未回庄时,我便想带你来这里看看,不知道你喜欢吗。”
  顾笙抬眼,最先注意到的是面前这块巨石。借着月光,能看清上面刻着巨大的“高山景行”四个字,笔力遒劲、挥洒自如,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再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赫然已到了山顶。这里不知被谁开辟出了一块平台,四面八方皆是万丈深渊。
  “这里莫非是高山流水庄的禁地?”
  “不算是。”沈般摇了摇头:“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里。我娘曾说,这里可能是哪一代庄主为自己开辟的练功之处。上面刻的字,也应是那时所留。”
  顾笙不由更郑重了些,凑近了那块石壁,细细查看笔锋和运道。
  “这字里应当没有什么可品鉴的意境,她还曾经在这上面磨过核桃。”
  顾笙:“……”暴殄天物。
  “你抬起头来看看。”
  或许因为这四周没有更高的山峰的缘故,整片苍穹此刻在他们眼中一览无遗,无碍无阻。不知是不是错觉,往日里只觉得天空高高在上,此时却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融在其中。无数星子,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美不胜收。
  顾笙不由地痴了。
  “曾有君王不惜万民之力,修建摘星楼,后来激起民怨、国破家亡,落得一个自焚于其中的下场。初时听到只觉得这昏君贪图享乐,现在竟有几分体会了。”
  如此绝景,千金不换。
  沈般将琴箱从身上卸了下来,放至一旁,席地而坐:“是我娘发现这里的,在我还小的时候,她便带我来这儿,教我武功。”
  顾笙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禁望而生畏。
  寻常人哪里会把小孩子带来这种地方。
  “后来她走了,我的轻功还不够好,也就无法回来这里。我就常在后山探索,一直到了十四岁,才寻到回来的路。”沈般接着说道:“第一次自己上来的时候,差点掉下去摔死。”
  “沈兄应该更加慎重才是。”顾笙道:“有关先任庄主的事情,还请沈兄节哀。”
  “其实我没有多难过。”沈般摇了摇头:“都过去那么久了。”
  钟思思的影子一直在他身边,有时要仔细地想一想,才会意识到她其实已经故去多年。
  在沈般的记忆中,很难将她和“慈爱”、“和蔼”或是“严厉”的母亲形象联系在一起。钟思思去世的时候,还正是她最美最好的年纪。那时她还不曾了解如何将自己的身份从少女转变至母亲,于是至死都是在她的青葱岁月。
  就像是一缕抓不住的风,灵巧而轻柔,吹过便走了。
  “每次在后山找到好看的石头,我都会带回去收藏起来。最早是藏在柜子里,后来柜子里放不下了,就堆在房内。最后房内也没有足够的地方,我就在院子里堆起了一座假山,起名叫‘通天台’。”
  那时他真的以为最后能够通到天上去,直到他长高了之后,才发现那座假山连他的胸口都够不到。站在上面,连天边都看不见。
  “从小到大,除了庄内和这里,我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沈般淡淡地说道:“我这二十年来,从未出过高山流水庄。”
  二十年来,他所踏足的最高最远的地方,也就只有这座山的山顶。所见过最美最远的景色,也过不了这座山。他曾坐在这里,从朝露看到夕阳,又点着篝火仰望头顶的夜空,红色、蓝色、黄色的星宿交相辉映,眼花缭乱。
  所以这里应该属于他。
  因为其他人都可以看到整个世界,而他的世界却只有这里。
  顾笙不禁有些吃惊:“高山流水庄即便再隐世,也不至于到连下山都不允的地步,更何况……”
  更何况就现在来看,这二十年来高山流水庄是否真的“金盆洗手”,尚值得商榷。
  沈般没有回答顾笙的疑问,而是接着道:“从前我很少能见到陌生的面孔,庄内的每一张脸都是我见过千万遍的,即便是来了客人,我也很少有能见到他们的机会。”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就是罗不思。
  五年前他来高山流水庄挑战,庄内众人不敢对他怎么样,用普通手段又拦不住这个木头疙瘩。最后花韵让沈般去后院避一避,他便抱着琴,找了个寂静的地方练功。
  从白天一直等到傍晚,却迟迟没有人传来消息。就在他觉得差不多倦了的时候,突然从树丛里滚出来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沈般警惕地抬起琴,险些顺势往他的脑袋上重重一砸。
  “你就是沈般吧,我听说过你。”
  身形狼狈,似乎在花韵手上吃了不少的亏。但他的双眸很亮,仿佛在其中有熊熊燃烧着的火把。
  “……嗯,我是。”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来来来,让我会会你的音波术。”
  “不行。”沈般摇了摇头。
  “为何?”罗不思很是费解:“我见你神光内敛,气息沉稳,应当已入一流高手之境。就算是和我打,你也未必一定会输。”
  所以说二百五就是二百五。
  偏偏这个二百五从来不会吹嘘自己,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你应该就是罗率。”沈般表情木然:“花韵说了,你这个人口无遮拦,如果和你打输了,不仅会落了高山流水庄的名头,也白白当了助长你武功修为的养料,不合算。”
  当年罗不思挑战天下高手之举,也并非只因为他是个执着的二百五。还有极小一部分原因,是有罗家的暗中支持。
  江湖人皆知,那时的罗家,有问鼎武林至尊的司马昭之心。即便是个已经被放弃了的二百五,若当真打出了百战百胜的战绩,罗家便可借此威名更进一步,甚至就此取代了潘裘的武林盟盟主之位。
  “那她可真是奇怪。”罗不思不解地搔了搔头:“为何她只认定你会输,不觉得你会赢呢。要知道,就连我这个第一次见你的人,都不觉得自己有十成的把握。”
  沈般微微一怔。
  “而且我只是问你为何不要与我打,你说的都是别人的想法,那你自己的呢?”
  抛开高山流水庄,抛开钟文和与花韵,你是否愿意与我较量一场。
  “来吧。”罗不思拔剑道,眼中满是灿灿的战意:“既然你输了后会吃亏,我们就再赌点别的。若你胜了,我便答应为你做一件事,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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