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公子这么大了,不也总爱哭鼻子吗?
他心中一念,孙黔便若有所感的看过来,“谢公子呢?”
邢尚也看过来,目光还有些担忧,“怀瑾,你与谢家小子可还好?”
青丘玦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大局当前,他并未说太多与云楼的事,后来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怕是邢伯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们水火不容的那段日子。
“云楼先去了趟谢府,过会儿便来,我与他…… 甚好。” 青丘玦表情有些微妙。
看的孙黔眼皮子跳了跳,直觉不好。
他们都敏锐的抓住了重点,青丘玦唤谢陵瑜 “云楼”。
邢雅娴虽然云里雾里,但这并不妨碍她从青丘玦的语气中听出亲昵,小姑娘凑过去,悄声问,“怀瑾哥哥,那云楼哥哥喜欢怎样的女子呢?”
青丘玦淡笑的神情突然一凛,低头看向面露期待的少女,突然觉得她没那么可爱了。
看来云楼平时也没少沾花惹草呢。
一声细微的动静传来,青丘玦与孙黔敏锐的望去,房门被轻轻推开,谢陵瑜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反手关上门便恭恭敬敬的朝邢尚行了一礼。
“邢老,晚辈叨扰了。”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邢雅娴红着脸,与青丘玦这厮离得极近,谢陵瑜笑意一僵。
就半天没看住,看来阿玦真是艳福不浅呢。
邢尚原本含着担忧的目光变得慈爱,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谢陵瑜,又看了一眼春心萌动的闺女,他心中叹了口气,先招呼人坐下,“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小辈,唤我一声邢伯便好。”
谢陵瑜依他所言喊了声 “邢伯”,便自觉的落座于青丘玦身边。
两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选择秋后算账。
人已经到齐了,邢尚收起笑容,安抚了一会儿邢雅娴,让她先去隔间休息,邢雅娴知道此次必然事关重大,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依依不舍的看了几眼并肩坐着的二位谪仙般的公子,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她一离开,气氛便陡然变了。
邢尚环视一周,语气沉而缓,“陛下如今忙着御敌,不失为一个好时机,谢公子能来,想必也愿与我们一道,如今三大家族聚齐,暗处也有不少家族乃太子一党,当初奉命蛰伏。”
“而我们的对家,其中比较棘手的林家已倒,剩下的无外乎柳家和白家,若是陛下忌惮,将一半兵权分给这两家,恐会生变。”
毕竟他们如今大敌当前,南溪虎视眈眈,若是这时候柳、白二家想借此机会踩着孙家上位,保不齐会出什么叉子。
孙黔点头,接过话茬,“这两家家主都是野心极强之人。”
谢陵瑜与青丘玦相视一笑,看上去没有半点紧迫,谢陵瑜摇了摇头,“邢伯,孙兄,怕是等不到陛下划分兵权那天了。”
邢尚和孙黔具是一惊,青丘玦淡定的点头,勾起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们此次回来,便是要在南溪打进来之前,做个了结。”
不等邢尚发问,孙黔便蹙眉摇头,“不可,京中戒备森严,我们没有内应,即便有我们三家及其太子余党,也有极大的风险。”
“谁说没有?” 青丘玦戏谑的看向他,“我们不但有,还不止一个。”
烛火下男人的面容明艳又放肆,却莫名令人信服,令人忍不住仰望,他仍是那个卓尔不群,惊艳众人的青丘玦。
谢陵瑜突然伸手握住青丘玦的手,像是无声的支持,源源不断的暖意传递,木桌挡住了二人的动作,青丘玦放肆的神情一僵,手却缓缓收紧了。
谢陵瑜垂眸笑了笑。
可他如今不用仰望了,他触手可及。
93 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阿凡: 自行领会:) (ps: 我是会断更的人吗,我不是。)
此言一出,邢尚与孙黔皆是一愣,相互望了望。
虽说青丘玦并未明说是谁,但谢陵瑜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其一毋庸置疑,是灯寂大师,这其二嘛……
其实也有迹可循,毕竟周公公曾给过他暗示,自第一次见面起,谢陵瑜就感受到他若有若无的善意。
只是不知是青丘玦授意,还是有其他原因。
说来也奇怪,这二位偏偏还就是重戮的身边人,愣是没让他察觉出端倪。
“国师是你的人?” 孙黔沉思片刻,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震惊,“你是如何……”
不应该啊。
灯寂大师稳坐国师之位,乃潭天寺上一任国师亲传弟子,他能有什么理由趟这趟浑水?
其实在座的都有这个疑问。
青丘玦知道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我找的他。”
这句话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灯寂大师为何会找到你?” 谢陵瑜替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摸了摸下巴猜测道:“莫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青丘玦接过茶呷了一口,点头,“国师是被他的师父从湖中救上来的,并非来历不明的孤儿。”
他声音顿了顿,才继续道。
“当初青丘与太子殿下走投无路,被困在一处山林,重戮唯恐走漏风声,便屠了那附近的几处村庄,国师便是那几个村子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唯一活下来的人。
谢陵瑜心里一沉,余光看见青丘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咸不淡的喝了口茶,像是将所有的痛苦都埋进了心里,可惜泛白的指尖还是泄出一丝压抑的情绪。
他又何尝不是青丘唯一活下来的人。
谢陵瑜抿了抿唇,手上用力的握住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掌,狠狠掐了他一把。
青丘玦这才动了动,示意自己没事,继续道:“他伤好后主动找到 “戮”,欲与重戮鱼死网破,他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位新上任的皇帝是个暴君,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青丘玦记得那日的场景,国师没有现在的风仙道骨,冷若冰霜,他那会儿只是个失去亲人的普通人,恨极了却又无能为力,眼睛赤红的像下一秒就会流出鲜血来,要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那畜生。”
可重戮已经登上皇位,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即便对他的声誉有些影响,也无法撼动他的低位,反倒是灯寂大师,怕是凶多吉少。
也许是理解这样的痛苦,也许是透过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青丘玦久久没有说话,却在他丧气的准备离开时,走出了幕帘,他在赌。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国师,青丘玦赌赢了。
剩下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但几人大致都明白了,没有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邢尚手中盘着两个指板,“怀瑾,这其二是?”
青丘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谢陵瑜,眼中含着笑意。
谢陵瑜知道他的意思,笃定道:“是周公公。”
邢尚沉沉吐出口气,身体放松靠上了椅背,无奈的摇摇头,感叹道:“你小子…… 真是比我们这些老的有用。”
孙黔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再一次龟裂,忍不住又一次确认:“…… 周公公?”
“不是周公公。” 青丘玦摇头,语气淡然的像是饭后闲谈,“他乃大玄六皇子。”
曾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儿子。
“砰。” 茶盏砸到桌上,孙黔无暇顾及沾湿的衣袖,皱眉直直的看向青丘玦。
谢陵瑜也骤然回头,面露震惊,青丘玦看着他点头,“六皇子幼年并未溺亡,被太子殿下的人救了回来,一直养在郊外的庄子里。”
家贼难防,太子殿下即便有所防范,但到底输在了一颗仁心。
说着他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表情,“我大玄唯一的皇家血脉入宫当了太监,一个阴险的畜生却稳坐皇位。”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炸的人头昏眼花,谢陵瑜没说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邢尚沉声问:“…… 怀瑾,什么叫唯一的血脉?”
气氛有些紧张。
青丘玦看着他,目光幽深:“重戮并非先帝之子,他乃林家长子,这一切不过是林家欺君罔上,我们都被蒙在了鼓里。”
“邢伯,三年已过,亡魂难安呐。”
青丘玦一声轻叹过后,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也许是知道的消息太令人震惊,来不及反应,一丝悲凉之意袭上众人心头。
半晌,谢陵瑜终于抬起头,眉眼坚毅,“大玄不能毁在他手上,以血祭亡魂,定要还诸位一个公道!”
邢尚表情凝重,坚定的点头,“事已至此,岂有不反之理?”
“孙家随时待命。” 孙黔道。
“好。” 青丘玦眼中染上了些许暖意,很快又冷冽下去,“我亲自去送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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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熙楼。
待他们谈完离开,天已经蒙蒙亮了,二人轻车熟路的来到缘熙楼,雁回给他们开了后门,后院的厢房里有个暗间,狐面弄了些障眼法,外面的人瞧不出门道。
两人简单的清理一番,便双双倒向床榻,谢陵瑜晚了一步,整个人砸进了青丘玦怀中,一声闷哼传进他的耳朵。
他下意识以为青丘玦有伤在身,惊起了一身冷汗,马上就要撑着床边起来,却又闻一声轻笑,谢陵瑜被人拉了回去,整个人埋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冷香扑面而来。
一时之间倒真舍不得起来。
谢陵瑜安静的趴了一会儿,伸手撑在青丘玦脸颊两侧,借着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偷偷摸摸看了许多回。
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真是头一遭。
被欣赏的人勾起一个笑,墨发如瀑散在床上,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凤眸淡淡的凝视眼前的人,含着显而易见的纵容与宠溺。
青丘玦展开双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谢陵瑜将撑在他两侧的手收拢,轻轻抚上青丘玦的面颊,并不是似女子般细腻的触感,却令谢陵瑜的脸一点点红透了。
两人离得极近,青丘玦眼眸渐深,展开摊在两侧的手抬起,顺着大腿按在他的腰间,谢陵瑜却突然起身,轻咳两声。
他脸上热意未消,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的递给青丘玦,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青丘玦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这才伸手接过,手指微微一动解开锦囊,里头的物件亮光一闪,青丘玦的脸色倏地变了。
他顿了一下,匆忙将东西拿出来,那是一枚玉指板,是一枚他在熟悉不过的玉指板。
此乃他父亲的遗物。
“云楼……” 青丘玦紧紧攥着手中的物件,喃喃的喊道。
在青丘玦有些彷徨之际,谢陵瑜再次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安抚,“阿玦,这是我父亲让我交由你的。”
“青丘伯伯还给你留了句话。”
谢陵瑜感受到青丘玦身体很僵硬,半晌才哑声问:“…… 什么话?”
“愿吾儿不为青丘大公子,只为山水一过客,此生平安顺遂,方安吾心。” 谢陵瑜贴在他耳边,带着怜爱之意温和的道。
青丘玦身躯一震,没料到会是这样简单的嘱咐。
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严父,作为青丘嫡长子,他从小便深知自己身上的担子,长大后也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小辈中的佼佼者,即便如此,父亲对他的严苛不曾减少分毫。
可如今,一句跨越了三年岁月的叮嘱在耳畔响起,似是父亲就站在他眼前,像记忆中无数次那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而这一次是释然。
直到生命的尽头,青丘鹤才发觉,原来他内心深处也只是一个寻常的父亲,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无忧。
青丘玦不受控制的颤抖两下,谢陵瑜心也突突的抽痛了两下,他安抚的顺着青丘玦的背脊抚摸,声音发紧,“阿玦,以后有我陪你一起。”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青丘玦的手臂骤然用力,谢陵瑜身子后仰,却又稳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谢陵瑜惊魂未定,刚要说话,青丘玦那张摄人心魂的脸突然凑近,他愣了一下。
就这愣神的功夫,青丘玦低头,长睫垂下,吻上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动作不那么温柔,力道却是轻缓的,像是对待珍宝一般。
温软湿润的触感传来,谢陵瑜整个人都是一麻,呆在原地,僵硬的任人摆布。
气氛一点点粘稠起来,像是煮沸的水起伏不定。
有风过堂,似是温和的低语。
“好,那说好了。” 良久,两人气息微乱的分开,谢陵瑜红着脸偏头呛咳了两声,青丘玦垂眸温和的看向他,忽而低下头埋进他的颈窝,鼻尖蹭了蹭那块细腻的肌肤,轻轻吻了吻。
显得有些脆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幼兽。
要是这句话被别人知道估计能笑死,他青丘玦老谋深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畜生就不错了,还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