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温柔起来的赵祯,没能让尤子卿放松,反而心头的怪异愈发强烈。
他抬眸从铜镜里去看赵祯,见他眼眸低垂,嘴角噙笑,却分明带着不真切的恍惚。
尤子卿终于知道赵祯哪里不对劲了,相比昨天的疯狂,现在的他,整个人都透着假。他在装,努力装一个正常人,就像尤子卿一样。
“好了。”赵祯将梳子放下,双手给尤子卿正了正冠:“梳的不是很好,不过多练习几次,肯定就能梳好了,你别嫌弃。”
“梳的很好。”尤子卿笑看向镜子里的赵祯:“我很喜欢。”
用过早膳,尤子卿便被胡常送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胡公公。”马车开动前,尤子卿打起帘子叫住胡常。
“公子有何吩咐?”胡常恭敬道。
尤子卿朝如今的王府大门望了一眼:“前两日,殿下为何突然酗酒?”
“奴才也不知。”胡常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不过那日公子前脚离开不久,殿下就出了门,很晚才回来。”
“他回来时看着怎么样?”尤子卿追问。
“殿下自年前摔伤后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苟言笑冷若冰霜,高兴不高兴的,他若不是情绪过激的时候,奴才们也看不大出来。”
胡常忽然想起个事:“对了,那日殿下回来就去祠堂呆了半宿,出来就……”
尤子卿点点头,放下帘子。
想到赵祯昨日撒酒疯哭喊的那些话,尤子卿觉得多半是那天跟二哥的那番话被他听到了。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赵祯竟对他有这个心思。
自从重生回来,赵祯就各种折辱恨不得将他踩进泥里,就连每次身体的索取,都带着仇恨的发泄,结果现在……
难道是日久生情?
这念头刚冒出来,脑子里就闪过那些缠绵荒唐的画面。
尤子卿“……”
“公子,侯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响起,尤子卿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当即收起满脑子的黄色废料,起身下了马车。
前脚刚进门,迎面就撞上正要出门的尤子墨。
“二哥这是要出去?”尤子卿停下脚步问道。
“嗯。”尤子墨打量着尤子卿:“太……宁王怎么样了?”
“还好。”尤子卿道。
尤子墨眼尖的瞄到他领口微露的吻痕,眉心皱了起来。刚要说话,就见尤子卿不自在的拢了拢衣襟,要说的话便给噎在了喉咙里。
“那个……二哥,我先回去了。”尤子卿说罢就要离开。
“对了!”尤子墨忽然想到个事:“听说宋芸儿昨儿个给抬进六皇子府了,不过是以侍妾的身份。”
“嗯。”尤子卿嘴角勾了勾,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尤子墨转身目送着尤子卿的背影,摇了摇头,这才回身出门。
回到濯轩居,尤子卿简单洗了个澡,就上床躺下了。
昨晚造地太狠,他这会儿不仅身体疲倦,还有点发烧,想到晚上赵祯还会过来,就……那啥一紧。
“少爷您没事吧?”九儿看他出去一趟回来,跟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似的,就担忧得紧。
尤子卿闭着眼睛:“没事,你出去吧,我睡会儿。”
必须得养精蓄锐,不然晚上怕是经不住造。
然而这一睡,就从早上睡到了夜里,醒来看到个人影坐在床边给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认出来是赵祯。
“殿下来啦?”尤子卿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没什么力气,而且屋子里一股中药味儿,嘴里也苦涩得厉害。
“嗯。”赵祯扶着尤子卿:“你还病着,刚服过药烧还没退,快别起来了,躺着吧。”
“殿下何时到的?”尤子卿没有躺回去,而是坚持坐了起来。
“九儿给你喂药的时候。”赵祯起身去点了灯烛,回来望着尤子卿的眼睛:“你睡着药喂不进去,是我嘴对嘴给你一口口喂的。”
尤子卿:“……”
“对了,这个给你。”赵祯说罢,从袍袖里掏出个东西,捧在手心递给尤子卿。
第62章 打哪儿听说的
尤子卿伸手去接,看清落进掌心的竹鼠却是一怔,错愕地抬头看向赵祯。
然而赵祯却避开了对视,垂眸看着他手心,嘴角噙着笑。
“我们第一次相识,就是在惠嫔的妱沁宫,你撅着个屁股在那丛湘妃竹林挖竹鼠。”
赵祯轻轻笑着:“我当时经过,一眼就看到个圆溜溜肉乎乎的小屁股,跟个肉团子似的。”
尤子卿:“……”
“我恶作心起,没忍住抓了一把再踹了一脚,然后你就砸坑里了。”
赵祯食指戳了戳撅着屁股趴尤子卿手里瑟瑟发抖的竹鼠:“你哇哇大哭把我吓够呛,去拉你的时候你个小崽子却凶得很,扑我身上咬着下巴就不撒嘴,若非宫人帮忙,铁定被你撕下块肉来。”
尤子卿:“……”
这事尤子卿有印象,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那时惠嫔刚进宫,圣宠正盛,皇上见她思念亲人,便着人将尤子卿接进宫陪了小半个月。
正是玩心大的时候,宫里却规矩多无聊的紧,他便自个儿找乐子,瞧着那湘妃竹想到大哥曾带他去庄子那片竹林挖过竹鼠,就也跑去挖竹鼠,结果竹鼠没挖到,还被熊皇子又摸又踹,扑了一脸泥。
尤子卿打小心眼儿就小,记仇,那事就根深蒂固被记在了心里。
之后做伴读,其实一开始他是要被送去小太子身边的,就因为记仇,他毅然决然选了六皇子。
如今想来,往事不堪回首啊!
尤子卿笑了笑,抬头就见赵祯一脸懊恼地抿紧了嘴。
“殿下?”尤子卿心头一跳,就怕他又突然失控。
赵祯没失控,只是抬眼时眼里却有水光闪动:“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跟我处处不对付的?”
“殿下……”尤子卿叹气:“都过去了。”
赵祯怔了怔,神色落寞地垂下了眼眸。
尤子卿不知道这又怎么戳到他脆弱的神经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东西道:“殿下,它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我们把它放了吧?”
“子卿……”赵祯却问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尤子卿默了默:“殿下即便不是太子,也是王爷,何必对我这般小心翼翼?”
“那我该如何对你?”赵祯抬眸,眼底暗光微闪。
尤子卿一看他这眼神就头皮发紧,好在赵祯并没有发疯,而是伸手将竹鼠拿了回去,走去开窗,将小东西给放生了。
放完却没有回床边,而是站在窗前发呆。
“殿下。”尤子卿看着那背影微微怔忪,随即往里让了让:“夜深了,过来歇下吧。”
赵祯这才走回去,摸了摸尤子卿的脸:“还有点发热,听说你回来就没吃东西,饿么?”
尤子卿摇头。
赵祯看了他一会儿,才脱衣上床,掀被时想起来,抬眸迟疑道:“在王府洗过澡了。”
“你就是不洗澡也不嫌弃你,上来吧。”尤子卿忍俊不禁。
赵祯先灭了灯烛,这才在尤子卿身边躺了下来。
他刚躺下,尤子卿就伸手摸向他腰带。
“做什么?”赵祯一把攥住尤子卿的手。
“伺候殿下宽衣。”尤子卿笑着吻了吻赵祯嘴角:“听说发烧的时候……”
尤子卿说的隐晦,但那语气眼神却让赵祯心领神会,当即眼眸一深,却没松开尤子卿的手:“你打哪儿听说的?”
“话本上写的。”尤子卿凑到赵祯耳边吹了口气。
赵祯:“……”
一把将尤子卿按进怀里,赵祯却僵在那没动。
“殿下?”尤子卿有些疑惑。
不是说来胡闹的么?
这怎么还矜持起来了?
“你这还发烧呢,我可不想一会儿真成(奸)尸。”赵祯囫囵着把尤子卿头往怀里一按:“睡吧。”
尤子卿:“……”
尤子卿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再次醒来却是被饿醒的。不过很快发现,有人比他更“饿”,僵了僵,抬头就对上一双深邃暗沉如狼似虎的眼。
“我退烧了?”尤子卿眨了眨眼,身体微僵。
“嗯。”赵祯环着尤子卿腰的手臂开始收紧,旋即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别怕……”
尤子卿垂眸:“嗯。”
不知道是不是尤子卿的错觉,感觉赵祯这方面的需求过于频繁了些,像是在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在过,生怕吃了上顿没下顿,恨不得一口气撑够管几年。
精力如此旺盛,尤子卿自愧不如,真怕哪天就这么死在赵祯床上。
一番云雨,尤子卿刚恢复的那点力气又没了,赵祯趁着九儿还没来,披风囫囵着将人一裹,就给带去了王府。
尤子卿:“……”
怎么有种是被打包偷出来的感觉?
这家伙果然正常装不过一天!
终于把人打包回府,赵祯将尤子卿放到床上,摸着他的脸,心里踏实了。
尤子卿脑子一抽,蹦出一句:“怎么样?”
“咳……”赵祯眼神飘忽:“还,还行。”
“所以……”尤子卿忍笑:“殿下是惦记了一晚,早上实在熬不住好奇,才尝试的么?”
赵祯恼羞成怒:“尤子卿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那殿下也没给机会让我做个正经人。”尤子卿眉宇间尽是疲乏:“殿下,我饿了。”
“我这就让人传膳。”赵祯起身出去。
早膳很快就送来。
赵祯端着碗坐到床边:“你身子不利索就别起来了,在床上吃,我喂你。”
尤子卿没让他喂,起来接过了碗:“端碗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尤子卿低着头,自是没有看见赵祯眼底一瞬而逝的落寞。
他这身体确实疲倦得厉害,吃过后便又躺下睡了。下午醒来总算恢复了些力气,却没看见赵祯的人。
“胡公公有什么话就直说。”见正伺候他梳洗的胡常一脸欲言又止,尤子卿微微蹙眉道。
“殿下这两日瞧着像是正常了,早上还练了一会儿剑,不过……”
“嗯?”尤子卿捏了捏眉心:“你能不能说痛快些?”
胡常道:“殿下他又去祠堂了,早上练完剑去的,到现在还没出来,奴才这心里不踏实,担心他……”
胡常没再说下去,但担心什么,尤子卿自然知道。
“祠堂在哪,带我去看看。”尤子卿道。
第63章 他是不是又跑了
“要出去?”
话音刚落,赵祯就走了进来。
尤子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单从神色上,瞧不出什么异样来。但尤子卿的目光,却落在他额头的细汗上。
“起来没见着殿下,正问胡公公打听呢。”尤子卿上前,抬手给赵祯拭汗,却没问他为何出了这一头的汗。
尽管尤子卿什么也没问,但赵祯闻言仍旧扫了一旁的胡常一眼。
那眼神并不锐利,却看得胡常心头一跳,惶恐垂下了头。
尤子卿就像没瞧出来这主仆俩那点眉眼官司似的,拉着赵祯到桌前坐了下来。
“如果没记错,再过几日,就是百花宴了吧?”尤子卿给赵祯倒了杯茶,放到他手边问道。
被尤子卿这一提醒,赵祯才想起还有这茬来,遂点了点头。
尤子卿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这是给忘了,好笑道:“殿下倒是给忘了,我记得皇上便是在这场宫宴上,给您点的太子妃。”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赵祯看着尤子卿脸上的笑,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突然很不舒服,出口的语气便生硬了许多:“左右都是给拒了的,再者点的是太子妃,如今我已不是太子,这事未必还会发生。”
尤子卿抬眸看了他一眼:“我就随口一说,殿下何故发脾气?”
被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赵祯微微一怔,忽然就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掩饰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没有。”赵祯木着脸,顿了顿又缓了脸色:“没有发脾气。”
尤子卿也不跟他争,只是笑着捏了块桃酥递到赵祯嘴边。
赵祯不爱吃甜,看到桃酥下意识皱眉,但瞥了笑眯眯的尤子卿一眼,还是张嘴吃了。
虽然甜食腻喉,但这是尤子卿喂的,方才心里那点烦躁便给压了下来。
“六皇子已经将宋芸儿抬进了府,不过是妾室。”尤子卿喂上了瘾,喂完桃酥,又给捏了块糯米糕喂到赵祯嘴边:“这姻亲到底是如愿结上了,就是不知,不是正妃,这宋丞相还会不会那般上心。”
赵祯不想听他提赵戟,咬住糯米糕伸手把人给捞过来,扣着后脑勺,就那么低头用嘴给喂了过去。
尤子卿看看怼到面前的糯米糕,又看看赵祯,默了默,忽然一笑,大大方方咬掉一半吃下了,剩下的一半则进了赵祯的嘴。
“有件事一直没赶得上告知殿下。”尤子卿想退开,但赵祯不松手,他虽然不自在,却没表现出来。
“何事?”赵祯问得心不在焉。
“宋义琨那边,前些日得到消息,野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木箱运几具尸体出去,但具体给运往何处,尚未可知。”
尤子卿顿了顿,看向赵祯:“殿下这边可有消息?”
赵祯顿了顿:“跟你一样。”
将赵祯的反应看在眼里,尤子卿了然的笑了笑。就知道,野庄那晚的话,发泄羞辱的目的更强,不可能真的让他去查,就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