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个很特殊的人,呆在他身边才是最舒服的。”司南弯起唇角,蹲下身子轻声道,“公主觉得在京城舒服,是因为和娘娘呆在一起才舒服呀。”
“好像也是……”沁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好可惜啊,明明你这么厉害,却不能留下来保护父皇。”
“公主过誉了,臣……”
“他厉害个什么啊,不就挥个剑嘛,奴婢也会啊。”司南的话还没说完,知云就尖牙利嘴地打断了。
“诶?”沁宁奇怪地眨眨眼。
“诶,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六皇子也不知何时围了过来,“明明上次来找我的时候,知云一直说司公子特别厉害,十六岁就拿了武状元,剑法很轻盈,跟普通的武生不同,是难得一见的——”
“啊啊啊啊啊啊——别、别别说了!”知云的脸涨得通红,大喊着打断了六皇子的话。
“噗呵呵呵……”淑妃在一旁掩唇笑了起来。
司南被一群小孩子围在当中,也有点无奈地挠了挠头。
“五姐也总说你很厉害,真的吗?”六皇子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明明年纪在这三个孩子中是最小的,但说话行事却是最稳重。
“这……”司南愣了愣。
“那你跟我比一比吧。”六皇子突然说,“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厉害,我就拜你为师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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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唐蒲离:才送走个电灯泡的我感觉不妙。
齐安:他要吃人了。
知云(指上):他要吃你了。
第26章
还没等司南反应过来,六皇子已经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了练习用的木剑,蓄势待发地摆起了个起手式。
“你就同他比一比吧。”圣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是独自闲逛来的,身边只带了个心腹公公,见状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朕这老六啊,就是个小武痴。”
司南也没有再推脱的理由,行了礼起身,便接过侍卫递来的相同木剑同他切磋起来。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六皇子虽年纪不大,但功夫不仅底子扎实,还很灵活变通,确然是个可塑之才。若他不是这么显赫的身份,收徒倒也未尝不可,但……
切磋完毕,司南收起剑,朝着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六皇子歉意地躬了躬身。
“他们所言不虚,”六皇子喘过了气,无视了一旁太监伸来要扶他的手,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板着脸严肃地说,“我要拜你为师。”
“谢殿下赏识,可恕臣不能应,”司南无奈道,“臣不多时要动身赴往蜀中。”
“父皇,”六皇子转头跟圣上说,“儿臣要跟着他去蜀中。”
司南:“……”
这……这几个皇子当中有正常点的吗?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圣上竟然哈哈大笑着答应了,“司校尉,带个小孩儿应当不碍事吧?反正你要带些人马走,把老六往里扔,让他历练历练就是了。”
司南:“……”
说到底,司南与唐蒲离是去查案的,虽然不能说是险象迭生,但这绝对不是一趟适合皇子的轻松旅程。这历练的是六皇子,还是他啊?
“陛下,二位这趟蜀中之行怕是有些危险,”淑妃也在一旁斟酌着字句劝道,“六皇子毕竟还年幼……”
“老六,你怕吗?”圣上摸了摸幼子的脑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怕。”六皇子坚定道。
“好,男子汉就要这样!”圣上用力拍了一把他的背把他推到了司南身边,望着哑然的淑妃,无声地笑了。
“淑妃这么多年身边只养了沁宁,怕是有些忘了,”他话音幽幽,“在宫里,男孩儿和女孩儿可是不太一样。”
淑妃一怔,也跟着轻轻笑了,“是,臣妾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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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头到尾司南也没什么话语权,他甚至也听不懂皇上跟淑妃打的哑谜,只能等着唐蒲离出来再说。
于是一个人等,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等。司南也问过六皇子要不要先回宫,但六皇子执拗地要跟着他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在宫里多呆。
于是的于是,唐蒲离从牢里心事重重地出来,迎面便是这么一副景象——一大一小两个人抱膝蹲在一起,一人捡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圈叉棋。
“六……六皇子殿下?”唐蒲离感觉大事不太妙。
“唐大人,”六皇子扔掉了手里的树枝,拍拍袍子起身,作揖道,“今后我要同师父随大人一起赴蜀,请大人多多指教。”
“……师父?”
司南指了指自己。
唐蒲离觉得头有亿点点疼。
向来稳操胜券、掌控全局的唐神棍感觉自己这把似乎失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诶诶!大人!”司南冷不丁被他一揪耳朵,疼得喊了起来。
“司南,你好生厉害啊,”唐蒲离脸上的笑温柔得能吃人,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刚送走个小鬼头,你就这么快又给我新添了尊大佛?啊?”
司南也很委屈,“大人这真不能怪我啊,圣上和六皇子哪个我都得罪不起啊。”
“我不管,”唐蒲离眯起眼,“今晚我不准你回去了。”
司南瞪大了眼,“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唐蒲离操着一副和蔼可亲的微笑,讲着蛮不讲理的话,“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
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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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六皇子还是跟着他们回到了尚书府。
六皇子叫齐安,今年十二,司南原来也只是远远地在各种宴席上见过,今日一说上话,发现整个一死心眼的,认准了师父就跟咬了肉骨头的狼狗一样,怎么都不肯放。
唐蒲离为此感到很心累,一个死心眼就够他气的,还附赠了个小的,这趟下少说也得折寿个五年。
而且说到底,这还真怪不得司南。圣上多半是看太子与四皇子的纷争祸极后宫,担心年幼的六皇子无辜牵连,才想着把他送出宫来。六皇子齐安应该有很多选择,但却是看中了司南,才非得跟来。
可之前授意淑妃杀了婉嫔逼急太子,搅乱后宫的是他;怕明妃手里攥着两个皇子生变,让淑妃又想办法劝皇帝把六皇子拿来,导致被司南撞上的,也是他——唐蒲离甚至开始怀疑,这老天爷是不是逼着他去兑现给婉嫔的承诺。
是以,被安排在偏院歇下的齐安不过是到院子里洗个脸,便遇上了浑身黑气萦绕的唐蒲离。
“唐、唐大人?”齐安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他年少老成,说话做事都板着个脸,说开心不开心语调都不带起伏的。可此刻的唐蒲离太过骇人,齐安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经意地颤抖。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还在笑,配上他身后的满月和稀疏的星子,齐安几乎感觉下一刻他就要变成妖怪吃小孩儿了。
“为什么要跟着他?”唐蒲离站在院里枯尽了的海棠树下,拐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敲得齐安后背发凉。
“因为他功夫好。”
“我可以将殿下介绍去徐将军那处,将军功夫更好。”这个人明明弯着眼好像在笑,眸子里却黑压压地逼得人喘不过气。
“请殿下说实话。”
夜色太重,太沉,像是一只巨大的笼屉罩在上空,闷得人浑身冒汗;到处又都是凛冽的寒风,直往袖口领口里钻,像是个冰冷的铲子把冷汗生疼地刮走。
“……我要立功,”齐安吞了吞唾沫,硬着头皮道,“我想变强,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哦?”似乎是来了兴趣,他的语气有些上扬。
齐安感觉腿脚站得有些麻木了,眼看着唐蒲离背着光越走越近,眼前所剩不多的月光都被他挡住,却连半步后退也做不到。
“你想……做什么?”他攥紧了拳头,“杀了太子以后,你想做什么?”
唐蒲离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了些许讶异,“你倒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齐安的脸涨得又红又白,憋着一口气都不敢出,好像多喘几口气就能被砍了脑袋一样。
“不用害怕,我虽不是活佛慈悲,但也没兴趣做阎王爷,我只不过是一个有目标的普通人罢了。”唐蒲离笑了。
“目标?”
“普天之下,性命万千,身居高位者的一言一行可不是儿戏,所以啊……”唐蒲离蹲下身子,按住了他颤抖的肩膀,眸光在暗夜中一闪,“愚蠢的人就该愚蠢地呆着,若是还有妄想,我不介意用任何手段将它彻底摧毁。”
齐安听得呆了。
“我们来聊一聊吧。”唐蒲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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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盘腿坐在椅子上,一心一意地在心里默数着。
他想,如果数到一千的时候唐蒲离还不回来,他就要去六皇子的院子把他带回来了。他记得唐蒲离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别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虽然唐蒲离想弄点事情的时候,他几乎都阻止不了。
司南望着窗外的明月叹了口气,功劳是他送来的,事情是他安排好的,自己在他面前怎么总是如此无用呢?
诶,刚刚数到哪儿了来着?
“嗯?你没走?”带着寒潮的风随着唐蒲离的话音涌入屋内,司南眨眨眼回过神,看着来人点了点头。
“不是唐大人不让我走的?”
“这么乖?我说不让,你还真不走啊?”唐蒲离笑出了声,“看来下次可以欺负得更狠些了。”
司南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他总感觉唐蒲离白日里不怎么开心,好像他留下来能让他开心些,那别的也就无所谓了。
“大人不喜欢六皇子吗?同他说了什么?”
“我不喜欢小孩儿,”唐蒲离将带着寒气的外套交给小四,反手关上了门,“但现下也没别的办法……”
走到屋里离得近了些,才见他赤着脚坐在连暖炉都没烧的屋内,手脚都冻得发红,唐蒲离的眉头立刻便蹙了起来,“洗了澡不爱穿袜子你就去床上坐着啊,会着凉的。”
“啊?哦,没事的。”司南曲了曲冻得有点发麻的脚指头,“你们说了什么啊?还有白天田海林那边……”
唐蒲离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点了暖炉,又给他拿了一个小毯子盖着。
“六皇子想要挣功名罢了,反倒是田海林,他确实知道些东西……”唐蒲离吃力地蹲下身子,在桌下的柜子里找着什么,“好久都没拿出来了,被小四收到哪里……啊,在这儿。”
司南跳到地上凑了过去,看见唐蒲离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小匣子。
——!!!这不是之前差点被知云偷走的那个吗?
唐蒲离打开匣子,拿出了里面的小玉璧放到司南面前,“你知道吗?这是一个子母扣的子玉璧。”
司南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僵硬。他之前拿着里面的小玉璧去找唐蒲离无果,回来就把东西还给了小四,还是亲眼看着她把这东西放回去的。
唐蒲离难得没注意到他奇怪的神情,看着细小的玉璧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嗯……这东西有点来头了,田海林让我去找人拿线索,那人手里就有跟这匹配的母玉瑗……嗯?”
他光顾着回忆往事了,没注意到身旁的青年突然一动,肩上突然传来很大的一道力,随即司南那张俊秀的脸就离得很近了。
“唐、唐大人!这个其实是……”青年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变,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他怀里倒,“脚脚脚脚——”
“脚?受伤了?”
对方没有回答,嘴唇顺着倒下的弧线轻轻地擦过了他的脸颊。
“……”唐蒲离抱着往怀里扑的人,侧过头看了看耷拉在肩上的脑袋,虽然看不清脸,可耳根已经红透了。
“脚受伤了?”他又问了一遍。
“不是……”闷闷的声音传来,“刚刚好像有点冷,冻得没什么知觉,一动才发现……压麻了。”顿了顿,语气中都带的悔不当初都溢了出来,“我以后一定穿袜子!”
唐蒲离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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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波不知道是该心疼小南还是该笑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后来司南还是被唐蒲离“请”到了床上,裹进了被窝里,冻得发麻的脚才渐渐找回知觉。
“拿着玉瑗的那个人叫谢平凉,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唐蒲离用小四打来的水擦了擦脸,跟他徐徐解释道,“本来住在京畿的,后来京城附近重新整治,将他们那里的人都安排去了蜀中。”
“大、大大人跟他关系很好?”
“算是不错吧……是在十二年前京畿那场绑架案中认识的,算是挺有机缘的,也经常写信联系……”
“绑架案当中是怎么能交到朋友的?”
“是那时候聊了几句,后来他把子母扣的子玉送给我作信物,绑架案结束后又根据信物才找回他的。”唐蒲离放下毛巾,为他难得的咄咄逼人感到疑惑,“你刚刚反应那么大,你也认识?”
“我——”司南一口气梗在胸口,然后无功而返地泄了,“我不认识。”
不用说,肯定是这姓谢的小子捡到了他的玉璧,然后刚巧跟唐蒲离的那个玉瑗对上了!
之前被太子打岔没说成,刚刚被意外状况打断又没说成,司南叹了口气,这事儿怕是永远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