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送我出去??”顾渺顿时急了,“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找到你的!”
迟鹤亭顿了顿,依然冷着脸道:“你混进来做甚?嫌命长?”
“当然是来救你啊。”
“别再想着救我了。”迟鹤亭忍不住苦笑起来,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先顾好自己吧。”
顾渺蹙眉,固执道:“我有计划的。阿迟,你信我。”
迟鹤亭沉默以对。
他不是不信,是过去的教训……实在太惨痛了。
“鹤亭,你要知道,有了牵绊的蝴蝶,是再飞不起来的。”
前世,他半哄半骗地让顾渺一个人逃走了,却不想方鸿轩拿自己做诱饵,最后抓获了前来营救的顾渺,甚至还当着顾渺的面,生生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大量浓香入体,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剧痛从腹部蔓延向四肢百骸,他被捆在铁架上,七窍流血,嘶声惨叫着,挣扎得连架子变形扭曲了。顾渺就站在角落,宛如一个失了魂的木偶,隐约听见方鸿轩问道:“蛊虫将死,他也受不住再来一次,你还要继续害他么?”
“……放过他,我不会再逃了。”
“真乖。”
……
迟鹤亭垂眸,又草草地擦了两下头发,起身道:“我不信。”
“这个计划不是我定的。”顾渺赶忙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是无昼。你就算不信我,也总该相信他吧。”
“江无昼?”迟鹤亭猛地抬头,“我认识他?”
“认识啊,你以前还经常写信给他。”
“那……他还好吗?”
“好得很。”顾渺想了想,抱住他的腰,把人拽回床上,“阿迟,你听我说。是你一早知道自己会失去记忆,所以才拜托我来救你的。”
迟鹤亭被拽得滚在床上,昏头昏脑道:“什、什么??”
“你告诉我说,既然我没有在长恨崖出事,那么之后事情也不一定会重演,所以你想在我身上赌一把。阿迟,虽然你曾见过的结局可能不那么尽如人意,但不用太过害怕。”顾渺笑了笑,低头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大家都不一样了。”
迟鹤亭怔怔地望着他,眼眶忽然一热,眼泪滑落下来。
这一世,似乎确实很不一样。
顾渺没料到自己居然把人亲哭了,手忙脚乱地给他擦去泪水,迟疑片刻,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只记得曾经见过的结局了?”
迟某人闻言,哭得更凶了。
顾渺眉心微蹙,隐约察觉到那哭声中藏着的崩溃痛苦,干脆把人搂进怀里,一下下拍着背安抚着。
许久,那闷闷的哭声才逐渐小下去。
“阿迟,你把我衣服都哭湿了。”
“……”迟鹤亭大概觉得有点丢脸,从他怀里挣出来,拉过被子蒙头盖脸,“很晚了,睡吧。”
“不行。”
“你饿了?”
“也可以这么说。”顾渺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舔舔嘴角,盯着睫毛还湿漉漉的、瞧着有点可口的迟某人,一点儿也不困了,精神抖擞道,“阿迟,我想你了,抱我。”
迟鹤亭:“???”
第97章
天色微亮,从山头那边冒出一点雾蒙蒙的光来。
迟鹤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好像在梦里被谁揍了一拳,满眼震惊,缓缓低头往身侧看去。
顾渺因为被吵到不满地嘟哝两声,蜷紧了身子,搭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些许,露出了遍布吻痕的肩头和脖颈,乌发散落枕边,在蒙蒙的晨光中透着说不出的香艳。
……原来不是梦,都是真的。
迟某人头更痛了。
也就是说,自己昨晚不光是把顾渺给睡了,还有点失控,甚至不小心把人给做晕了过去。哪怕前世,面对着七年后的顾渺,一颦一笑都流转着情/欲里浸泡出来的慵懒媚意,也未曾这样不知节制索要无度过。
而且从昨夜的反应来看,好像也不是头一次了,不然顾渺不会在自己怀里抽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哭嚷着“你又乱来”。也就意味着……这辈子不仅早早地把阿渺骗上了床,还隔三差五这般粗暴地对待他……
迟鹤亭一言难尽地把被子往下拨了拨,果然瞧见一些不可言说的痕迹,“啪”捂住了眼睛。
前半夜顾渺还算清醒的时候,从一堆凌乱的衣服里翻出腰带绳,兴致勃勃地引着自己玩了不少花样,还说、还说这些都是之前自己在他身上试过的!
禽兽!
迟某人认真反省了一刻钟,满怀愧疚,正准备悄悄摸下床弄些早点进来喂他,却忽然被拉住了袖子。
“……三水?”
顾美人微微张开眼睛,半醒半睡地瞧着他,嘀咕道:“你醒了……怎么不抱我?”
迟鹤亭懵道:“为什么要抱你?”
顾渺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后腰立刻传来些许酸胀不适。他难受地哼哼两声,指望有人能意会,偏偏迟某人还跟傻子一样杵在那里,顿生躁意,踢了踢被子,委屈道:“以前你早上都会抱着我……”揉揉腰按按腿什么的。
迟某人瞳孔剧震。
什么?!
以前醒来后还会不顾他身子酸软疲惫,厚颜无耻地继续做下去?这是人干得出来的??自己那么浑的吗???
迟鹤亭沉默半晌,心疼道:“饿不饿?天色还早,我去给你弄些吃的过来。”
“……”顾美人这才迟钝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阿迟是失忆了的,若再不明说,恐怕真没有清晨的例行温存了,赶紧爬起来把人扑回床上,“腰,腰酸,你替我揉揉。”
“好。”
顾渺终于享受到了心心念念的按摩,趴在他腿上,舒服得眯起眼睛,还不忘交代事情:“阿迟,能不能帮我弄一套小厮的衣服过来?还有铅粉、凝露、蜂蜜、明矾……”
这些都是很常见的东西,尤其是在玄宗。
迟鹤亭一边替他按捏着,一边问道:“你要这些做甚?”
“易容啊。无昼说,这几样东西很容易从你这儿要到,又不会引人怀疑,顺藤摸瓜把我找出来。”顾渺大概是被关笼子里很久没跟人说话了,滔滔道,“原本的那张脸是准备一直用到骗你……取得你信任为止。可这玩意要是在脸上糊久了,会变得又闷又痒,我还以为得吃点苦头。幸亏你还有几分良心,没把我忘记……哦对,无昼还叮嘱说,取信这一环是最难的,在拿到易容材料之前一定要多加小心,但我看也不是很难。”
“……”迟鹤亭忍不住道,“若我真不记得你了,顶着那张脸,你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取信于我?”
顾渺迷茫道:“啊?为何?我觉得我易容得挺好。”
“那脸是你自己画的?”
“跟无昼学了一个多月,脸皮都要擦破了。”顾渺皱起眉头,攀到迟鹤亭肩膀上,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哪里不好?”
迟某人话都到了嘴边,对上他那乌溜溜的眸子,不由一梗,违心道:“没有不好。就是画得太好,太像药人了。你知道的,黑巫一般不会轻易相信药人说的话。”
“哦。”
顾渺成功被糊弄过去了。
之后迟鹤亭又给他偷渡进来一份早膳,连带着小厮的衣物和易容材料,千叮万嘱不管做什么一定要以保全自身为先,一步三回头,提心吊胆地去了炼魂殿主殿。
那一日,摧魂水煞的报废率奇高。
迟鹤亭脸色黑如锅底,心烦意乱,一挥手,让帮忙打下手的几个人阶黑巫滚一边歇息去了。饱受摧残的黑巫们难得清闲,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聊八卦。
“最近宗主瞧着心情尚可,是又有哪个门派倒霉了吗?”
“就是那个死了掌门的啊,借口帮扶派去了不少暗堂的人,不到一个月就把人家变成了傀儡宗门。”
“啧啧,看来咱们宗门不日便将一统江湖了。那几个一心想要乾坤锁的门派更是死伤无数,不仅人才凋敝,宗门内也产生了分歧,真是不自量力。”
“嗤,宗主出手自然无往不利,那些蠢货门派连乾坤宝图都没拿到手,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也敢觊觎乾坤锁?”
“哎,不过我听说,宗主在夺取飞花阁一事上失手了,那可真是根难啃的硬骨头。”开口的黑巫挤眉弄眼,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前段时间不是在传白衣无面叛出飞花阁,已经死了吗?其实没死!”
其余黑巫都倒吸一口凉气,表示对这个八卦十分感兴趣。
迟某人也放下了手里的器皿,支起耳朵开始听墙角。
“说说,详细说说。怎么个没死法?不是说白衣无面在逃亡途中被抓,就地处决了吗?”
“我也是听来的,就地处决的是另一个同伙,白衣无面则是被抓了回去秘密关押了起来。之后飞花阁主不知怎地,突然发疯似的把飞花阁上下都清洗了一遍,玄宗安插进去的白云门人无一幸免,就连最后鱼死网破地发动暗算都失败了。”
“可据我所知,宗主借白云派之手渗透飞花阁也有几年了,飞花阁主这么做,岂非伤筋动骨?”
“那是啊,飞花阁经此一遭,随便戳两下就是五六七八个窟窿,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撑过去。偏偏——”那黑巫顿住,卖了个关子。
迟鹤亭忍不住了。
他从墙后面绕出来,垂眸盯着地上那群惊恐万分的黑巫,冷冷道:“继续说,谁让你卖关子的。”
那黑巫吓了一跳,吞了口唾沫,紧张道:“大人……我、我说的这些,都当不得真,半是宗门内人人都知道的,半是是、是上月从平微州买来的话本上写的……”
迟鹤亭:“?”
迟鹤亭被气笑了:“哪些是话本上写的?”
“跟、跟白衣无面有关的都是……不过、不过确有小道消息说他没死,疑似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飞花阁中,和话本上写的应该、应该差不来多少……”在迟鹤亭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黑巫的声音越来越小,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
许久,迟鹤亭露出个玩味的笑容,道:“哦?那话本后面如何写的?你且说来与本巫听听?”
那黑巫哆哆嗦嗦,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在玄鸟的淫威下不得不开口,声细如蚊:“……飞花阁主趁机将失了身份的白衣无面囚禁起来强取豪夺,逼迫他再度屈服,帮飞花阁渡过险关。大人,后面没了,真没了,这话本还没写完……”
“话本呢?”
那黑巫神色痛苦,割肉般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边缘都翻卷了的薄册子,道:“在、在这。”
迟鹤亭随手翻了两页,剧情确实不多,就人阶黑巫方才说的那些,剩下的都是些香艳内容,兴致缺缺地往怀里一塞,道:“滚吧。”
“那大人……我明日,还来吗?”
“自然要来。今日只是放你半天假。”
人阶黑巫怔了半晌,欣喜若狂,连连告谢地滚了。
当天晚上,迟鹤亭蹲守在门口,抓住了大半夜才溜回来的顾渺,劈头盖脸问道:“陵德湖究竟发生了何事?把你看到的统统告诉我。”
顾渺立刻反应过来,皱皱鼻子,道:“你又在关心他,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迟鹤亭用一种没法形容的神情盯着那张脸,一伸手把人拽进屋里,找出酒坛子,泄愤似的给他抹脸。
“唔,阿迟……轻点……皮都脱了”
卸去易容后,顾渺的脸被刺得红扑扑的,鬓发微湿,还散发着一股淡淡酒香。他砸砸嘴巴,尝到了一点酒味,坏心眼地笑起来,冷不丁从背后扑住正在洗手的迟鹤亭,在他耳畔呢喃道:“阿迟,我醉了。”
迟某人不为所动:“你再装。”
“真醉了,不信你尝尝。”
“别闹,我给你准备了桂花藕粉当宵夜,吃完再说。”迟鹤亭扶额,把人推到桌子旁,“你也可以边吃边给我说说陵德湖的事,无昼他跟晌清欢到底怎样了?”
“啊,他们俩啊。”顾渺尝了一口藕粉,露出些许迷惑,“怎么说,就是怪怪的。”
迟鹤亭心中警铃大作:“哪里怪了?”
“他们俩有时候会很亲昵,但是无昼似乎有些不情愿,总是躲着晌清欢,让他在人前收敛些。”顾渺的确对此十分不解,毕竟他早就没拿自己当外人了,也压根没有考虑到江无昼和晌清欢之间还有层见不得光的师兄弟关系。
但落在迟鹤亭眼里,可就不得了了。
怀里的话本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半晌,他咬牙切齿道:“混账!”
顾渺:“?”
“没事,跟你没关系,吃你的。”
“哦。”顾美人也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完全没意识到给人闹出了天大的误会,认真地吃干净最后一口藕粉,问道,“阿迟,九塔药库在什么地方?”
“在玄鸟斋附近。你问这个做甚?”
顾渺小声道:“随便问问。”
迟鹤亭眉头一皱,感觉不对,逼问道:“说实话。”
“阿迟——”
“不说也可以,我连着三日夜不归宿……。”
顾渺大惊失色:“不行!”
“那你老实交代,想去九塔药库做什么危险事情?”
“我……”顾美人左顾右盼,努力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险些把迟某人吓昏过去,“那什么,我就是想炸了它而已。”
作者有话说:
最近都很甜甜
第98章
迟鹤亭惊得声音都变了调:“炸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