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咬咬唇强迫自己镇定,又道:“我听说平昭侯府也有暗卫,他们平日都在哪?”
萧吟却像是不愿多想,也或许是他太虚弱太累了,摇摇头便又昏了过去。
“会有办法的,小侯爷,你再想一想。”江遥哽咽道,“手足筋脉断了也有机会接上的,我听说江湖上有这样的神医可以做到,只要出去了,就会好的。”
“你一定要……一定要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对鹅子来说,那天他遇到了他生命中的光,然后那束光又啪的一下熄灭了。
(怎么有种具备了杀人动机的赶脚)
第24章
江遥没有在地牢里待太久, 很快就出去了,天刚亮江敛之便知道了这事,他淡然地在屋外跪着迎接少主的雷霆之怒。
“翅膀长硬了?居然敢假传我的命令?”江敛之拿着鞭子劈头盖脸抽了他几十下, “昨天没杀你就学会得寸进尺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江家养的你还是萧家养的你?”
江遥脸上已经落下好几道破了皮的鞭痕,他纹丝不动跪着, 任由江敛之发泄,直到有一鞭凌厉地抽过来, 若是不躲会打到眼睛, 他才偏了下头,鞭子抽空, 只有一阵破风声。
“谁让你躲的?”江敛之一脚将他踹倒, 往他身上又抽了几鞭, “以为江家需要你做影子所以不敢杀你是不是?就算你和阿煊都没了, 江家也还能再找两个人出来,你以为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江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低着头只道:“少主息怒。”
“来人,让刑堂去取铁鞭来, 滚了盐巴打。”江敛之丢掉了手里的鞭子, 吩咐暗卫,“给我往死里打, 要是打死了就丢去喂鹰。”
暗卫很快取来了沉重的铁鞭,浸在一桶粗盐里滚了滚, 再提出来时上面都是雪白的盐粒, 还有陈旧的血迹沾着,对着江遥的背直接狠抽下去。
江遥按照受刑的规矩趴伏在地上, 全身发着颤, 双手死死扣着地面, 咬牙忍着。
“少主!”江煊听闻消息跑来,伸手就要去夺铁鞭,暗卫赶忙收力但还是在他手臂上划了一下,他在江遥身侧跪下,求道,“求少主开恩放过哥哥。”
江敛之是很喜欢江煊的,全府上下只有江煊一个人会事事顺着他,他只需要一个眼神江煊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而且江煊也很聪明,能为他出谋划策。
最重要的是,江煊长得十分漂亮,纵然与他眉眼相似,可江煊身上却有着与他全然不同的气质,那样的温润干净,令他着迷。
他见江煊手臂上渗出血来,不禁心慌,把人扶起来道:“来,先跟我去上药。”
“我不去。”江煊在江敛之面前素来没什么规矩可言,什么话都敢说,反正江敛之事事都会顺着他,“哥哥都要被你打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江敛之只好道,“我不会打死他,只是他做了错事教训一下,好了,不打了,跟我去上药。”
江煊回头对江遥使了个眼色,江遥虚弱地撑起身体,对着江敛之磕头:“谢少主恩典。”
“下去下去。”江敛之烦躁地对他挥挥手,“今天都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江遥低声应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开,背后是江敛之捧着江煊的手语气担忧,数落江煊太莽撞了。
他低头笑了下,自己和江煊的差距还真是天上地下,江煊一来,少主什么怨气都没了,连带着他也捡回一条命,但他猜今日江敛之也不会打死他,昨天到了最后也未必会杀了他,因为江敛之说不定心里很喜欢他这个可以随意发泄的物件,又耐打又听话,府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了,他就像烂泥里的一条流浪狗,谁看了都厌弃。
只有萧吟……
想起这个名字,江遥握了握剑柄,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跑回自己住着的简陋房间里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从前江家给他的一根月白色发带。
那时江家还让他与江煊一起读书写字,会给他们两人和江敛之一模一样的东西,偶尔会让他们中的一个代替江敛之去一些地方,后来他实在学不像江敛之,而江敛之也烦他烦得很,他这才安安静静当起了暗卫,江家也基本没有再给过他这些东西。
这根发带他曾经看江煊用过,清爽又精致,他一直没用,一是没有机会,二是他觉得自己也配不上这样的好东西,可是想起一身白袍的萧吟,他握着发带露出一个笑。
萧吟一定很适合这根发带。
这一天,他都识趣地没有在江敛之面前出现,待到快入夜,他溜去厨房看了看,不敢拿别的,只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塞进怀里暖着,又往水囊里装了干净的水,再戴上面具,趁着夜色去了地牢。
到了地牢门口,他换了个说辞,说是少主让他来看看里面的人死了没,守卫照旧没说什么,放他进去了。
囚室门口的暗卫昨夜定然已经知道了他是在假传命令,他本想着今日威逼利诱一番,反正进去了再说,大不了明天再被打一顿,没想到那些暗卫沉默地直接为他打开了门。
他忽然明白过来,也许是江煊帮了忙,江煊很多时候可以直接越过江敛之调遣暗卫,江敛之全数默许,要瞒过江敛之为他行个方便其实不难。
萧吟还是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伤口昨夜上了药不再流血了,只是伤口看着触目惊心,被铁链拴着的地方也在无意识的挣动下破了一层皮。
铁链可以调节长短,江遥偷偷调长了一些,半抱着萧吟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牵动身上的伤口时,萧吟昏沉间呻.吟了一声,江遥赶忙捧着他的手吹了吹凉气,拿布条给切开的伤口裹缠起来,这样铁链挣动也可以不用再伤及伤口。
江遥重新给伤口都上过药,见萧吟有醒转的迹象,只是眼睛还不怎么睁得开,咳了几声,道:“又是你?”
“小侯爷,您将就着吃一点。”江遥从怀中取出馒头,还是温热的,“您很久没吃东西了。”
萧吟没有去接,双手垂着,江遥猛然想起现在萧吟双手废了,什么都干不了,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句,道:“我喂您。”
他撕下一小块馒头递到萧吟嘴边,萧吟却紧闭着嘴,许久才道:“我说过了,杀了我。”
“还有转机的,还没有到绝路。”江遥早已泪眼模糊,强撑着开口,声音颤抖,“我会救您出去的,等出去了,您去找江湖上那个神医给您治好,您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您要活着,活着才可以报仇,为您的家人报仇,他们一定都在等您振作起来为他们讨回公道……”
江遥甚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他嘴笨,说不出漂亮话,只能尽自己全力去宽慰萧吟,让他活下去。
说到家人时,萧吟终于有了动静,闭上眼流下一滴泪,等江遥再把馒头递到他嘴边时,他张嘴吃了进去。
江遥欣喜不已,一边喂萧吟吃馒头一边继续温声说道:“我之前听人说平昭侯府的暗卫不养在府中,我想他们一定都还在,会想办法来救您的,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会救您出去,带您去找那个神医,把手脚的筋脉接回去,这样您以后又可以骑马射箭了。”
“我很喜欢看您骑马射箭,因为那样的您……嗯,我不会说,但就是很好看。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去继续做您喜欢的事,为您的家人报仇。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您的家人一定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您要替他们去做……”
江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萧吟始终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吃着馒头,待吃完一个馒头,见江遥还要喂第二个,他摇摇头:“不吃了。”
“哦,好。”江遥又打开水囊给萧吟喂水喝,“您胃里是不是不太舒服,确实还是不要一下吃太多为好,明天,等明天,我去给您找点粥来。”
水囊里的水还有一些,江遥倒出一点洗掉萧吟头发上沾着的血迹,拿出一把小梳子将头发梳顺了,拢了一半头发缠上月白色的发带,过程中他怕萧吟无聊,还一直在絮絮叨叨说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一些他见到的有趣的东西,或者说一些他从前远远见过萧吟的场合。
萧吟从前很爱笑也很爱说话,但现在的萧吟沉默寡言,几乎都不说话,江遥也不挫败,只要萧吟还有活下去的想法,一切就都会变好的。
“小侯爷您放心,那些人暂时不会再来找您的,江家最近很忙,在他们想起您之前我一定会救您出去。”江遥不好在这里待太久,走之前宽慰道,“我每天都会来看您的,给您送吃的,您喜欢吃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去给您拿来。”
萧吟闭上眼靠着墙似是要睡了,江遥不再打扰,轻手轻脚重新出去了,离开了地牢。
待江遥走远,萧吟才重新睁开眼,想抬手去摸一下头发上绑着的东西,却根本抬不起来,只好作罢。
刚才那个人的声音很像江敛之,但比江敛之温和许多,似乎隔着面具,听起来有点闷闷的,而且那个人真的好爱哭啊,自己都没哭,他为什么总是要哭?
次日一早江敛之没有来找江遥兴师问罪,江遥更确信了是江煊帮的忙,只是江煊陪着江敛之,他没法去见,夜间照去地牢不误,给萧吟带来了热乎的清粥小菜好暖暖胃,看萧吟头发在墙上靠得又有些乱了,不厌其烦地重新梳了一遍。
今日萧吟没有再说什么杀了自己之类的话,江遥心中更为欣喜,说话也就更絮叨了。
萧吟始终没看见他的脸,但他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落在耳边,很好听。
原本他该讨厌像江敛之的声音,可是这个声音却一点不讨厌,温和得可以熨帖他疼痛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你穷途末路可只有鹅子对你好,还不对他好点(亲妈生气)
明天要解开渣吟的眼睛到底是怎么瞎的之谜
情人节快乐,抱走鹅子去过节了!让渣吟一个人过去吧!(冷漠)
第25章
江遥在萧吟被关进地牢的第三天早上私下里见到了江煊。
“阿煊, 地牢那边是不是你帮的忙?”江遥熟门熟路地与江煊躲到屋子后面的树林里,“谢谢你啊。”
江煊摸了下他脸上的鞭痕,道:“哥, 我帮你遮掩几天没什么,但注定不能长久, 你还是……”
“没事,几天就够了。”江遥低声道, “我会救他出去的。”
“你救他出去?”江煊惊道, “你不要命了?你怎么救?”
“总有办法的。”江遥无所谓道,“我欠他一条命, 如今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江煊神色微冷, 偏过头去道:“那我呢?哥哥以后是都不打算管我了?”
“怎么会!不是!”江遥忙道, “我是打算带着你一起走, 再也不回来了。”
江煊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江遥居然会为了这个人豁出命去,竟敢做这等破釜沉舟之举,他眼神晦暗不明,道:“你有什么计划?”
“我想试图找到平昭侯府的暗卫, 与他们里应外合, 把萧吟救出去。”江遥已经想这件事想了很久了,并非意气用事, “最近有任务可以出府,我可以去接下, 或者也许统领会直接派我出去, 我会借执行任务找机会联系平昭侯府的暗卫,与他们接洽。”
江煊心中微沉, 想着他这个哥哥一点都不笨, 他摇摇头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做,不然很可能一个人都出不去,全部死在这儿。”
“那是自然。”江遥点头,“你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容我再想想吧。”江煊搪塞了一句,又道,“出去之后呢?你打算去哪儿?”
“先去找江湖上那个神医给小侯爷接上筋脉。”江遥道,“等他接好了筋脉,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们就走。”
“你我的卖身契都还在江家,走去哪?”江煊深吸一口气,“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有正常的户籍,只能东躲西藏懂不懂?”
“但也好过在江家,少主对你……对你……我都知道,我必须带你走!”江遥皱起眉,眼中竟有几丝杀气,“我会照顾好你的,江湖上出路那么多,哪里都比江家好。”
“所以你这次当真是认真的?为了萧吟,你要离开江家?”
“是,不管是为了萧吟,还是为了你,我都不想继续待在江家了。”
江煊暗暗握了握拳,掩下所有情绪,道:“我知道了,你先别轻举妄动。”
江遥再次点头,阿煊这么聪明,肯定能有好办法,如了却一桩大事般脚步轻快地走了。
江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越来越暗。
什么为了他,要是没有萧吟,江遥才不会这么冲动地就要离开江家!
他现在可不能离开江家,他的事情还没做完,离开江家就前功尽弃,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而江遥也不能离开江家,他要做的事不能没有江遥,虽然他不想利用江遥,但只有小小牺牲一下才能得到最后的成功,让他自己和哥哥一起永远地逃离现在的日子。
他从屋后绕出来,往树上看了一眼,一个黑影轻飘飘落下,躬身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陆英,之前落朝宗拿来的那瓶东西还在吗?”
“五散鸢?”陆英怔道,“应该被少主收起来了,公子要这个做什么?”
“去拿一点出来给我。”江煊漠然道,“马上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