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珏抽了抽嘴角,低下头来告退。
待人走后,兰溪竹直接扑到了齐珩的怀里。“陛下,让我去吧。”
“崔承彦来势汹汹,你又没有在西南领兵打过仗,我怎么放得下心?”
齐珩顺了顺他的头发,“我不想你有危险。”
“不会的。”兰溪竹摇了摇头,“打仗说到底还是一个东西,没有合不合适的说法。南衡无将,我不忍心看着将士们跟着一个毛躁的新人去送死,也不忍心看着南衡丢哪怕一座城。”
“三哥已经去了,我得守好他生前拼死护着的东西。”
见他眼神如此坚毅,齐珩就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下月初二,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齐珩趴在了他的肩头,声音中竟然透着一丝委屈。
兰溪竹笑了笑,摸着他的后脑,“封后大典。”
“我只想你乖乖待在衡都,嫁给我,成为我的皇后。”
“陛下,任性了。”兰溪竹无奈得摇了摇头,“兰氏家训,若有战,召必出。”
“可是我没召你。”齐珩好像在耍无赖似的,“我真的不想你去。”
“我不去,就得别人去,”兰溪竹解释道,“兰家享受着别人几世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就得付出与之相应的东西,贪生怕死不是大丈夫所为。”
“逞能,”齐珩嗔了一声,“你们兰家清俭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别一天天就把生死挂在嘴边,乌鸦嘴。”
兰溪竹:“好好好,我不说了,那陛下让我去西南吧?”
齐珩闷在他怀里不说话。
“嗯?”兰溪竹又问了一声。
“下个月初二前平安回来。”
许久,齐珩才做出了妥协。
兰溪竹只觉得这样偶尔使小性子的齐珩有点可爱。
“那陛下跟我说说希兰的战况吧。”
“去暖阁说。”齐珩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把他打横抱起。
“哎——”
兰溪竹惊呼了一声,轻轻锤了一下齐珩的胸口,“陛下!”他脸上有些羞臊。
大白天的,说正事还要去暖阁,谁知道他要干别的什么。
“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齐珩轻笑了一声,然后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暖阁里睡觉。”
他弯了弯嘴角,“你以后就可以天天陪着我睡觉了。”
兰溪竹闻言一愣,“陛下,不去凤栖宫吗?”
暖阁虽然精致,也是应有尽有,但是终究不敌凤栖宫。
那是皇后的寝殿。
难不成兰溪竹今后还要像从前一样陪着齐珩在晨阳殿?有些不像话……像是偷欢。
许是从前齐珩留给兰溪竹的回忆不太好,所以兰溪竹潜意识里对这个地方是抵触的。
“我不太喜欢那个地方。”齐珩宽大的身影覆了上来,然后把头埋在了他的脖颈间,“我母后是在那个地方悬梁自尽的。”
对于齐珩来说,哪个地方才是真的噩梦。
“后来我没有人看管,父皇也看着母后母家的面子上没有再立后,但还是把我扔在了凤栖宫自生自灭。”
齐珩对那个地方的回忆是,漆黑、冰冷。
他在那个地方度过了最灰暗的几年,直到登基,直到遇见了兰溪竹。
那么美好的兰溪竹,像一道光一样射进了他的心里。
“你凭什么一尘不染,你凭什么受世人爱戴。”
“我凭什么像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凭什么像一只阴沟里的臭虫一样只能仰视着你。”
“我偏要把你毁掉,让你的洁白沾上尘埃。”
这是齐珩从前对兰溪竹说过的话,也是他想要得到兰溪竹的初衷。
现在想来都是笑话,他明明喜欢极了兰溪竹。
说兰溪竹嘴硬,其实不然,更嘴硬的是他自己。
齐珩很后悔。
他最初明明是遇见了救他的人,却把那个人拽进深渊,跟自己一起。
“对不起。”齐珩自责道,“阿竹,我以前这么对你,谢谢你,还愿意原谅我。”
兰溪竹不知道他脑子里刚刚在想些什么,感觉他的话跳得有点快。
“陛下,过去的事情别老是挂在嘴边了。”
兰溪竹轻轻啄在了他的嘴上,“你母后的事情,从前怎么不告诉我?”
上一辈子也没告诉他。
既然凤栖宫对齐衡来说那么痛苦,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扔在凤栖宫。
他每次是抱着什么心态来找自己的。
去那冰冷的凤栖宫,没有一点人气的高墙,永远不会对他展开笑颜的兰溪竹。
前一世的齐珩过得太辛苦了。
其实……他只是不懂得怎么去爱而已。
他只是想把那个人锁在自己身边,却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伤害到了那个人。
“我不想提起。”齐珩拱了拱他的胸口,“我只想跟你聊点开心的事情。”
说起这个,兰溪竹有些哑然。
来这屋本来是聊正事的,聊着聊着就偏了。
“陛下,我们该聊正事了。”
没想到齐珩充耳不闻,“阿竹,我们好久没有……”
兰溪竹将自己修长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上,“不行。”
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还是改口,“等一会儿。”
齐珩垂下了头,“阿竹,这一行前往西南,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105章 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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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
兰溪竹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下个月初二前我一定平安回来,肯定能赶得上大喜之日。”
“我等着你。”
齐珩捏起他的下巴,两个人十分娴熟地吻了起来。
暖阁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滚烫,将军来时的衣衫已经被剥去了。
未做过一天夫妻,可却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半个时辰后,齐珩搂着兰溪竹的肩膀,盯着他肩上的那个窟窿看。虽然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是这样重的伤,疤痕怕是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他还记得,这是北狄的二王子仪晽干的。
那时,他强行把兰溪竹召进宫中,强迫他。
齐珩现在想来无比地后悔,怎么当初自己就那么混蛋呢。
他明明是最看不得兰溪竹受伤的。
“你若是伤到自己,我一定好好罚你。”
兰溪竹才不怕齐珩的恐吓。
这人只会吓唬自己,他认识齐珩前生今世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兰溪竹的手覆盖着他的脊背,轻轻地挠了几下。
“陛下,你也要保重。”
“我在宫里,有什么危险?”话音刚落,齐珩的脸色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陛下逞能,你这腹部的伤疤还没结痂呢。”
兰溪竹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他,“今天过后,我会在晨阳殿拨了几十个暗卫,他们是自小跟着我长大的,算是兰家的暗牌,这下定然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那我算不算知道了你们兰家人的秘密?”
“知道就知道了。”兰溪竹的语气很轻松,似乎并不在乎的模样。“陛下能容得下兰家的几万私兵,还容不下兰家养的几百个暗卫了?”
这“私兵”是齐珩当初挖苦他时的说法,现在被人这么又提起来,倒显得兰大将军有点气量小了。
“好阿竹,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齐珩捏了捏他的脸,然后用一副十分诚恳的语气:“我当时说的气话,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兰溪竹本就是玩笑话,他看着齐珩的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陛下,放在几个月前,我都不敢想象如今我二人相处是这样的画面。”
“我也想不到。”
齐珩趴在了他紧实的胸膛上,“我以为我会强行把你娶进宫中,然后孤独终老。”
兰溪竹听到这话一愣。
若是前世秦阳不造反,齐珩的结局怕就是他说的那样。
“陛下,别瞎说。”兰溪竹搂住了她,“我会一直陪着你。”
暖阁中岁月静好,相拥的人知道不久的即刻他们就要别离。
战场是个未知数,饶是身经百战的兰溪竹也不能说自己一定能凯旋而归,更别说毫发无伤了。
但他只能在齐珩面前做这样的担保。
为的是让爱自己的人能够安心地等待。
次日晌午,兰溪竹的部下清点好兵马,准备上路。
在快要启程之际,军队后方传来了一阵慌乱的马蹄声。
“将军!”
姚归林下马,望着兰溪竹,“卑职和将军同去。”
兰溪竹望着他,皱了皱眉。
“归林,你跟出来做什么?”
他记得自己叮嘱过朱参领,让他等着姚归林一回来就把他带到演武场。
“将军,让卑职同往吧。”姚归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军从未去过西南,卑职想要同往照顾将军。”
在照顾人这件事上,姚归林确实很擅长。
姚归林心中焦急,艰涩地滚动了一圈喉结。
他本来想要回来直接联系上兰溪竹,想问问他的情况。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谁知对方非但一切都好,还准备出兵西南。
他被人拦着送到演武场,最终还是赶上在发兵的时间前找到了兰溪竹。
姚归林想问问,那道封后圣旨是什么意思。
兰溪竹拽了一下马绳,想要躁动的马儿沉稳些。
他皱了皱眉,然后道:“归林,你也没有去过西南。”
“卑职去过。”说到这,姚归林来了精神,“我从前跟着老将军去过一次西南。”虽然不是为了打仗,但总也算是去过一次了。
兰溪竹的爹还在的时候,那得是好几年前了。
那时候姚归林才多大?
西南这些年来又变化了多少?
不过看着姚归林这副乞求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下来。
“那你同去吧。”
他也确实有话要跟姚归林讲,纪家小姐的事情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事。
就这样,他们从衡都浩浩荡荡得出发了。
除却江南瘟疫那一次,以往他们都是北上,唯独这次是南下。
兰溪竹的心里装着事情,他昨晚听齐珩的描述,对方还是国王亲征。
也就是说,对方的主帅是崔承彦。
这人也算得上是豁出去了,竟然不怕死地来到战场上。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管他是国王还是别人。
他这次是下了决心的,若是不搞出一番名堂出来,怕是不会罢休。
兰溪竹和北狄二王子还有几个出名的将军都打过好几次了,也算是知根知底,但是这崔承彦,他当真不了解。
据兰溪竹了解的崔承彦,他并不是这么野心勃勃的人。
不过他替齐珩和自己了解了齐淮,也算是干了一桩好事了。
夜晚,军营轧帐。
兰溪竹坐在自己的营帐里,叫来了自己的几个老部下,还有从前三哥的人。
十多号人讨论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快睡觉的点才散去。
他们就西南的形势和双方优势展开了分析和讨论。
兰溪竹一直眉头紧皱,事实上,当前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并不好。
他这次从衡都带了十万的兵马,再加上当地的十万驻军,合起来大抵有二十万兵马。
西南不抵塞北地广人稀,靠近希兰那一块边疆的城池众多,军队分布散乱。
若是将二十万军队拆开来,他们这里并不能讨到半点好处。
明明是要休息的时辰了,兰溪竹却一点都睡不着觉。
正当他准备脱衣躺在床垫上的时候,营帐外响起了姚归林的声音:
“将军,卑职求见。”
兰溪竹迅速地将刚解开的衣带系好,然后站起了身子,“进。”
姚归林一进来先是行了一礼:
“将军。”
“归林,那么晚了,什么事情?”
姚归林抬起头来,一副想要开口却又犹豫的样子。
今天半天行军路程观察下来,他并没有发现兰溪竹有任何的不对劲,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云淡风轻。
“将军……”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卑职想问问,陛下的圣旨。”
陛下的圣旨?
兰溪竹脑中一转,下一刻就知道了他过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他需要瞒着雷顺,但是不用瞒着姚归林。
让这人知道得清楚些也好。
“你什么意思?”
姚归林胸脯起伏地剧烈,那副清秀的面容上难得这么不平静,眼中似含着泪水。
“将军,封后圣旨,可是陛下胁迫你的?他是为了打压兰家,还是为了折辱将军?”
近日,除了西南开战的消息意外,传得最沸沸扬扬的就是那道空前绝后的封后圣旨了。
姚归林和那些百姓和玄羽骑的将士们一般都认为是齐珩那边的施压,可偏偏兰溪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兰溪竹垂眸道:“非也。”
既不是打压兰家,更不是为了羞辱自己。
要不然他也不会再为齐珩这么卖命了。
他昨日率兵出战希兰的消息也已经传出去了,众人可是猜测众多,夸赞兰溪竹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不是的。
如果齐珩对他的手段如同前世一样,他肯定没有精力率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