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彻底失色的那一刻,地猴系紧遮面的黑布,翻身跳下。天独门的宝库不只是哪一任门主定下的,不像寻常宝库那样藏在地下说是某堵墙后,而是混在其余建筑中,藏在总堂西北角,从外观上并无特别。
据关楷说,能把宝贝放在这所谓宝库里的人脑子都有问题,东西放在里面,简直就是在挑衅那些大盗,本来人家没打算偷的,可看到这么嚣张的宝库,不偷一偷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可阿孜那诃却觉得,宝贝藏得太好那多没意思,这宝库好啊,想摸宝贝了随时能来,用不着偷偷摸摸、这儿躲那儿藏的。他的这份坚持在金提被偷之后就打破了,原本放在宝库中的东西都分别转到了他和阿勒苏院子的暗室中。但前两日,他又让人将它们搬了出来,重新放回宝库中。
窗户悄无声息打开,地猴滑了进去,反手轻轻合上窗。眼前漆黑一片,他并未急着朝前走,而是紧贴墙面细细探听,只要听到有人的动静,手中暗器随时会割断对方喉咙。然而宝库中安安静静,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地猴并未放松警惕,朝他记忆中金提摆放的位置缓缓走去。宝库房檐下挂着灯笼,被风吹着摇晃得厉害,但其中燃着的烛火还未熄灭,地猴便凭靠那一点光亮视物。上一次来时金提横放在宝库最内侧武器架顶端,地猴眯着眼睛望过去,竟当真看到了那独特的金色刀鞘。
就在他飞掠到武器架之前,忽然有一物从他眼前降下。地猴一惊,暗器出手扎在那东西上,自己朝后翻转两圈落到地上。暗器出手感觉怪异,他定睛一看,那东西竟是个稻草人,外头随便裹了张白布,头上的位置画了张潦草的笑脸。那红色痕迹瘆人得紧。
可这点小把戏吓不着地猴,他很快平复心情,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他憋着一口气上前要将那稻草人撕碎,却在此时听到一声阴恻恻的低笑。
他猛地转头,只见武器架上的刀已经不见了,高大身影出现在窗边,手压在刀柄上缓缓拔出。
檐下的光照在金提刀身上,光亮从阿孜那诃脸上一闪而过。他握着刀轻轻一挥:“你还真敢来啊。”话音刚落,他身后突然火光大盛,是埋伏在周围的弟子们一同燃起了火把。下一刻,那刀尖便到了地猴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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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眼睛发炎,看着电子屏幕特别难受,这一章就拖得久了一点,不好意思
第二十七章
若论对这宝库的熟悉程度,地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阿孜那诃。阿孜那诃一直有意堵住他的路,让他始终面对外头的火把,眼睛被晃得生疼,连看阿孜那诃都有些模糊。
阿孜那诃刀法刚猛,动作迅捷,地猴闪躲几次后再无可避,弹出前臂袖中藏着的短刀架住金提的刀刃。重压之下,他左腿猛地屈膝跪地,双臂短刀交叉横档在额前,金提的刀刃离他的脑袋只有约莫三寸。
同阿孜那诃角力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地猴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还带着笑的男人。他突然撤了力道,借着阿孜那诃的力往后退去,撞破后窗落到花圃泥地中失去了踪影。
“哼,老东西。”阿孜那诃收刀入鞘,抬手示意弟子们继续巡查,自己转身去了正堂。
且说那地猴从阿孜那诃刀口下脱身,虽说双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颤,但实际并未受伤,打算先回泥巴巷修整一番,明日再去。他今夜刚闯过天独门,天独门中人必定不会想到他有胆子在短时间内再闯一边,多半会暂时放松警惕。他认为金提放在宝库中是阿孜那诃为他布的局,实则就带在他身边,明日径直去找他便是。
总堂外,阿勒苏还在带人寻找洞口,闻瑜站在屋顶高处。此时月轮上的黑色已然褪去大半,月色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不远处跃出,恰好避过了所有被堵住的洞口和正在搜查他的人。
“娘的,兔子都没这老东西能打洞。”闻瑜暗骂,踩着屋顶跃出跟在后面。他轻功不算好,追得吃力,恰好在半道上遇到阿勒苏,立马喊道:“前面!”
阿勒苏反应极快,瞬时便到了闻瑜前边。阿勒苏用异族语言说了句什么,闻瑜恰好同他学过,知道他是在骂人。闻瑜莫名其妙觉得好笑,就这么笑了一声,结果泄了气,彻底跟不上了。
眼下闻瑜第一次看到阿勒苏正经施展起轻功的模样,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背上的图案是海东青。为了行动方便,阿勒苏穿的是普通的夜行衣,并没有宽大飘逸的袍摆。即便如此,他行动起来也仿佛生有羽翼,轻快灵巧的动作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力道,恰如猛禽狩猎。
地猴偏头看了一眼身后,从屋顶跳下,在街道中兜起了圈子。阿勒苏紧随其后,解下腰间长鞭照着前面人的后背抽了过去。破风声好似催命符,地猴下意识朝右一躲,左侧边鞭梢抽中的地砖就这么在他眼前碎裂开来。
闻瑜带着后面的人马朝阿勒苏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恰巧碰上折返回来的阿勒苏。他的长鞭缠在地猴腰间,倒刺已经咬紧血肉中,就这么被阿勒苏拖了过来,路上已经隐隐有了血迹。
天独门的人见怪不怪,立刻有人上前将地猴绑了起来,其余人也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工具,开始清理路上的血迹。阿勒苏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把鞭子扔给旁边的弟子:“清理干净后送回给我。”然后牵过闻瑜的手:“后面的事不用插手,我们先回。”
他们都知道阿孜那诃正等着这人呢,闻瑜最后看了地猴一眼,觉得他长得当真像个猴,挺丑的那种。一张脸上皱纹也不少,此时糊了不少血,紧闭着眼,不知是不是晕过去了。闻瑜淡漠地收回眼神,接过大氅展开披在了阿勒苏肩上。
回到院中后,阿勒苏还要和底下人吩咐事情,闻瑜便先进屋了,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他听到动静一转头,发现阿勒苏光着脚走了过来。
“怎么没穿鞋?”他知道阿勒苏爱干净,这地板他刚踩过,上面还脏,况且天冷了,这木地板不知有多凉,光脚踩上去冻着怎么办。
阿勒苏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身后侍从放下热水后就出去了。闻瑜蹲到床边伸手试试水温,握住他的脚踝让他伸入水中:“从方才就不高兴,怎么了?”
他瞧着阿勒苏的脸色有些发青,到底气什么呢?
阿勒苏生了会儿闷气,开口道:“你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逮到他的吗?”
“什么地方?”
“牛棚里。”
那牛棚挺大,里头关着五六头牛,地猴本想借着活物的遮挡逃脱阿勒苏的铁鞭,可阿勒苏追得紧,没来得及停下,直接一脚踩在了牛粪上。这下可是彻底把他惹毛了,狠狠撞开几头牛把地猴抽到了牛棚的柱子上。他把人抓住后就用地猴的衣服擦了鞋,可擦不干净,味除不掉,把阿勒苏气得够呛。
闻瑜赶紧低下头,不敢让阿勒苏发现自己在笑,替他洗完脚后擦干,把水盆推到一边,将那赤裸双足捂在怀里找到穴位开始按压:“跑了那么远,脚酸不酸?”
“酸。”足底敏感,这么按又疼又舒服,阿勒苏在闻瑜用力时短促地“啊”了一声,腰一软倒在被褥里。刚泡完热水,又被闻瑜这么捂在怀里按,双足都暖呼呼的,阿勒苏打了个哈欠,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
大手顺着脚踝握上小腿肚时,闻瑜听到了轻微的小呼噜声,起身一看,阿勒苏已经盖着大氅睡着了。闻瑜在那筋骨明显的脚背上亲了一下,拉过被子将人盖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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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了一下前面的内容,隐隐觉得如果闻瑜开了家按摩店一定能赚大钱
第二十八章
弟子们押着地猴回来,长戈敲在他膝弯迫使他跪在阿孜那诃面前。阿孜那诃架着腿靠在椅背,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垂头闭眼,身上的伤仍在往外渗血,让他周身发冷。然而,阿孜那诃的目光更冷。
阿孜那诃起身,猛地一脚踢在他肩头将他踹翻在地,踩着他的胸口居高临下睨着他青白的脸色,缓缓道:“你知道落在我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吗?”
地猴哼笑一声,喉中被血堵着,声音含糊不清:“要杀要剐……随你。”像他这般拿钱替人偷东西的,早就结下了不少仇家,随便落到谁手里都不会让他有什么好下场,他对此场景早有准备,甚至都不再尝试逃跑。
金提始终别在阿孜那诃腰间,他将刀解下,拿在眼前细细端详:“你想要金提,是不是?”
地猴勉强将被阿勒苏打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不是我想要,是雇我办事的大人想要。”
“嗤,”阿孜那诃的靴子是加了铁片的,沉甸甸踩在地猴身上,从心口移到了他左腿小腿上碾了碾,“谁想要有什么要紧?反正现在落在我手里的是你。”
下一刻,金提的刀鞘狠狠砸在了那膝盖骨上。
地猴被拖下去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阿孜那诃站在台阶上,背对着堂下正在清理地面的弟子们仔细擦他的刀鞘。负责牢狱的弟子很快来复命,阿孜那诃挑起眉吩咐道:“好生照料,可千万别让他死了。”
阿勒苏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就被人请走了,临近午时才回来。饭菜刚送过来,闻瑜给他递了热帕子:“去哪儿了?”
阿勒苏接过帕子不停擦手,擦一会儿还要闻闻味道:“牢里看猴去了。”
“猴有我好看?”
阿勒苏把帕子糊在闻瑜胸口:“你跟猴有什么好比的?”他一脸嫌弃在闻瑜身边坐下,筷尖挑着碗里闻瑜夹来的菜,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了碗。
他后脑勺搭在椅背上,眼神放空,开口道:“猴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阿兄昨夜还敲断了他两条腿,在他脸上用刀划了个‘猴’字。身上就更别提了,估摸着是阿兄踩的,处处青黑,手指头也是,指甲盖都掉了两个,血呼刺啦的……”
闻瑜看了一眼碗里的红烧猪蹄尖,默默放下了筷子。
余光瞄到他的动作,阿勒苏抱歉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
“没有,没关系。”闻瑜叹了口气,“可好歹多吃点吧,我去让厨房给你做点别的?今天有乳鸽汤,下碗面怎么样?”
“算了,别折腾了。”阿勒苏长叹一口气,重又捡起筷子把碗里的饭菜吃干净了。那乳鸽汤熬得鲜美,阿勒苏多喝了两碗,总算将那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
看他这副萎靡的模样,闻瑜哄小动物似的拍拍他的头,又捏捏后颈让人靠到自己肩上:“摩罕想要如何?”
“阿兄可喜欢折磨人了,今日叫我过去给地猴治伤,不让他死,憋着气要撒呢。那些事情,你还是别听了。”阿勒苏打了个哈欠,抱着闻瑜的手臂眯起眼睛,“等阿兄气撒够了,应该会把他给我试药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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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都过得非常不顺利,一件好事都没有,下午去取快递的时候还丢了一个包裹,是朋友给我买的礼物。心情太差了,这一章就只写了这一点点,过两天再多写一点吧。明天是我的生日,祝大家也快乐。
第二十九章
正如阿勒苏所说,阿孜那诃很喜欢折磨人,而且非常有一手。闻瑜跟着阿勒苏到牢狱中看了一眼,恶心得他两天都吃不下肉。等阿孜那诃终于撒完了气,阿勒苏也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不需要每天面对着一个已经不成人形的人,还要想法子吊住他的命。
阿孜那诃不仅心狠手黑还缺德,早就从地猴口中逼问出他的雇主是谁。那雇主远在江南,阿孜那诃自是不可能轻易离开总堂,所以他让阿勒苏问问闻瑜,想不想南下,若是想的话就把地猴一起带上,带回去丢到那雇主家门口。
听他说完,阿勒苏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嫌他瞎折腾,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在路上颠簸,别说下江南,出城后要不了十里地就该气绝身亡了。
阿孜那诃一想,觉得有道理,晚些时候拿了个匣子过来给闻瑜,让他帮忙找个镖局送过去。闻瑜自然一口应下,随口一问:“里头是什么?”
阿孜那诃正凑着桌子看阿勒苏的茶叶,头也不抬答道:“打开看看。”
闻瑜打开匣子,里头堆满了防腐的草药,草药正中央,一颗脑袋正和他眼对眼。
闻瑜:“……”
药园子里新种下一批草药,须得静心看护,阿勒苏大半的时间都花在这上头。闻瑜不懂这些,跟在他后边锄地,问:“这么冷的天种草药,能活吗?”
“这草药金贵,偏偏就要在这个时候种。”阿勒苏换了身粗布短打,挽着发髻,挎着篮子的模样像个小童。今日难得出了太阳,阿勒苏掏出帕子给闻瑜擦掉额头上的汗,“累不累?”
“不累,喂我喝口水。”
阿勒苏拧开水壶自己喝了一口,捏着闻瑜的下巴凑了上去。周遭干活的其他人瞬间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夜里洗漱过后,闻瑜大字型趴在床中央,阿勒苏跪坐在边上往他背上糊据说能缓解酸痛的药膏。那药膏满是清香,闻着便觉得舒爽,闻瑜长长喟叹一声,阿勒苏凑头过来:“嗯?”
“无事。就是觉得我和地猴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总念叨他干什么?你们有什么好比的。”阿勒苏伸指一戳闻瑜的肩,在上面留下一道弯弯的指甲印,“他现在死人一个,你还有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