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闷死我吗?”闻瑜本来也算不得脾气好,终于忍不住了,挣扎着把头露出来,“你们莫名其妙劫了镖,把弟兄们抓到这里,你,你还把我,你……”闻瑜气得脸通红,阿勒苏反而被他逗笑了:“把你怎样?”
“你,你还把我当男妓!”闻瑜越想越气,“你要男人自去青楼楚馆找就是了,做什么要羞辱我?给我下迷药,把我锁床上扒光了玩儿,玩就算了,完事连床被子都不让盖,还嫌我烦!嫌我烦还把我锁在这儿干什么?一剑捅死我得了!”他一激动,扯得铁链叮当作响,阿勒苏挑着眉等他说完,平静道:“好吵。”
一口血堵在闻瑜喉咙口,快要把他憋死了。
先前脱掉的衣裤堆在床脚,阿勒苏随便捡了两件穿上,将白皙背上那夸张的纹身遮住,慢条斯理系着衣带:“不是说过了,你对我而言就是药引子,起码在我恢复之前,你是不能死的。”
“什么意思,等你好了你就把我杀了?”闻瑜瞪大眼睛,“你简直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唔——”
阿勒苏不知从哪捡了条手帕塞进闻瑜的嘴里:“好吵。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汉人的话真难懂。”他穿戴整齐,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走了。
闻瑜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但阿勒苏没有理他,连头都没有回。闻瑜愤愤躺回床上,觉得自己根本用不着等阿勒苏恢复,过不了两天就会因为饥寒交迫怒气攻心死了。
在把闻瑜送进来之后,弟子和侍从们都自行退下了,只有两个弟子守在院门口,远远看到阿勒苏便迎上去:“摩达,有什么吩咐?”
“让人送洗澡水和吃的进来,给那个镖师准备几套干净衣物。再找两个侍女——算了,找两个男的,平时我不在的时候在屋子里伺候,顺便看着他。”
“是。摩达可有什么想吃的?”
阿勒苏想了想,道:“就按平时的做吧,再准备两道中原的菜品。”
床上的人正要睡着时,房门又被打开了,一大帮子人涌进来也不知是要干什么。幸好屋子够大,床外侧还架着屏风,闻瑜身上也盖了被子,不会被人一眼看光了去。他闻到了饭菜香,心说这是怎么个意思,那阿勒苏是打算馋死自己吗?
那一大帮子人又呼啦啦出去了,门再度关上,有脚步声朝着床边来。阿勒苏的脸出现在闻瑜视线中,看了他一会儿又走了。
闻瑜一头雾水,不知这是要干什么。阿勒苏又端着个铜盆回来了,扯掉闻瑜嘴里的帕子扔在地上,用布巾沾了热水给闻瑜擦身子。嘴里塞东西塞了太久,现在腮帮子还酸疼。闻瑜等那股感觉散了些,小心翼翼道:“其实这种事情我可以自己来。”
“让你自己来就得放开你,放开你你就会找机会跑掉,狡猾的男人。”
闻瑜百口莫辩:“我现在浑身酸软,坐起身都难,怎么跑?”
沾着热水的湿帕子在闻瑜小腹处狠狠一擦:“浑身酸软就好好躺着,不要东想西想。”
好不容易擦完身子,闻瑜说:“我饿了。你不给饭吃,我一样会饿死。”
“哦。”阿勒苏端着水盆走了,洗干净手后端着饭菜回来,用勺舀了送到闻瑜嘴边,“嗯?”
闻瑜看了那饭菜许久,终于还是张口吃了进去。
第五章
在沉默中喂完了饭,阿勒苏想给闻瑜穿上衣裤,却发现被铁链挡着,没办法穿进去。阿勒苏拎着衣裤看着铁链久久沉默,闻瑜凉凉道:“别想了,你刚才把我衣服裤子撕碎了脱的。”
“啧。”阿勒苏撩了下头发,把手中东西扔到一边,转到桌边拿了瓶药过来在闻瑜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闻瑜还没看清,阿勒苏就把瓶子握在手中:“这是另一瓶炼制失败的药,服用之后天天都要服解药,若是哪天没用解药,就会浑身痛痒难耐,活活把自己挠死。”
闻瑜偏了偏头,干笑道:“你不会让我吃的,对吧。”阿勒苏不答,捏着闻瑜的下巴把药灌了进去,然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逼他把药全咽下去才松开。
他被呛得咳了起来,阿勒苏毫无愧疚之意,拍拍闻瑜的侧脸:“解药只有我会做,一天炼一颗。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待在这里,听我的话。听得明白吧?”说完也不等闻瑜回答,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捏着钥匙,将锁链打开了。
这锁链沉得很,在闻瑜手腕脚脖子上都磨出了痕迹。他身上稍微有了点力气,咬牙撑着坐起身,看了看那血痕:“喂,既然你有那么多药,给点金疮药总成吧?这伤磨着还怪疼的。”
“你先把衣服穿上。”
闻瑜觉得阿勒苏怪极了,先前睡自己的时候毫不犹豫,一点负担都没有,现在完事了却又看不得自己光着身子的样子,真矫情。他接过阿勒苏扔来的药瓶往伤口上抹,借着动作又往阿勒苏那边看了一眼。
但这人生得真美。
阿勒苏在桌边站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直到听到一阵声响才想起来,先前只顾着闻瑜,自己还没吃饭呢。先前送来的饭菜摆在桌上,只剩下几丝热气。他也懒得让人再热,随便挑着吃了几口。厨房做的中原菜味道还算不错,阿勒苏多吃了几口,就听人道:“你喜欢吃这个?”
刚才还在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里衣外面直接罩了外袍,本该是有失礼数的打扮,在闻瑜身上却显得放荡潇洒,有那么些不拘于世俗的不羁。阿勒苏吃饱了心情也好,平和地应声:“还成,味道不错。 ”
看到旁边还摆着一双筷子,闻瑜便拿了给阿勒苏布菜:“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做给你吃。”
“想趁机毒死我?”
筷尖一顿,闻瑜感觉一阵牙疼:“我说你这人,你给别人下毒就觉得别人也要给你下毒?你这样的用我们汉话说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不懂。”阿勒苏装傻,就着闻瑜给他夹的菜吃完碗里最后两口饭就要走,却被闻瑜拉住了手:“我们谈谈。”他手上还带着刚才的药膏,握着阿勒苏的还带着滑腻。阿勒苏低头看了一眼,也并未把手抽出,问:“你想谈什么?”
第六章
只见阿勒苏粲然一笑,顺着闻瑜的力道又坐了了回去,反握住闻瑜的手,用帕子替他将残余的药膏一点点擦去,而后顺着指节抚摸,与他十指相扣:“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闻瑜感到一阵麻意从指尖一直传到天灵感,搞不好头发都已经竖了起来。他强行压下抽回手的冲动,摆出一副笑脸:“喜欢什么,长相吗?”
“长相,谈吐,”阿勒苏抬起另一只手,沿着闻瑜的轮廓虚虚描摹,“还有这不怕死的胆气,我最喜欢。”他将视线从闻瑜滑动的喉结移到下腹,那目光中像是带着勾子,看得对方不自觉拽紧了裤头。
“呃,那,多谢。”闻瑜尴尬一笑,赶紧带过这个话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劫镖?”这个问题他从在牢里醒来时就在想。这一路上不止他们一个镖队,若说运的货,大镖局的货比他们的还贵重,怎么就他们被这天独门盯上了?还特地等他们出得城后才动手,那时早已经与其他镖队分开,连个能搭把手救人的都没有。
阿勒苏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问题,微微挑着眉:“这很重要吗?”
“不太重要,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倒了八辈子霉被你们盯上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阿勒苏支着下巴看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你们送的货里有一把刀,那本是我阿兄的东西。前些年被贼人偷了去,阿兄一直在找,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前些日子探子突然传来消息,说金提被你们镖局带着要往这边送,反正都是要劫的,干脆把你们都劫回来了呀。”
若他们想单独拿回金提其实也是行的,但阿孜那诃总觉得气不顺,干脆带人把镖队整个劫了回来。本想把所有货物都占为己有,镖师全杀了,但阿勒苏要找男人,阿孜那诃便没急着动手,把这群镖师看了又看,挑出几个还行的等着阿勒苏去挑。这一耽搁他也消了气,觉得和镖师计较也没意思,干脆把其他人都放了,货物也还了回去。
但闻瑜不知道这些,他在金象镖局干了几年,和镖局里的其他镖师关系都不错,此时有些急迫地问:“那其他兄弟在哪儿,还在牢里吗?”
看他这个模样,阿勒苏转转眼珠,突然勾着他脖子坐到他腿上:“是呀,都在牢里。”他凑近闻瑜,贴着他的面颊磨蹭,被对方的胡茬弄得有些痒痒,又稍微离远了些:“你想救他们吗?”
原先喝花酒时,那些姐儿也喜欢这么坐在闻瑜腿上,闻瑜下意识揽住阿勒苏的腰身晃了晃腿:“留下他们也无用,还要白吃饭,不如就放了吧。”
“可是你现在好像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呢。”
的确,闻瑜自己的性命还捏在阿勒苏手里,若是惹得阿勒苏不快,对方随手一把药就能送他归西。可总不能真丢下其他人不管,总要试一试,万一阿勒苏心情好,真答应了呢?
阿勒苏坐在他腿上,也就比他高了些,闻瑜微抬头,笑时眼尾上挑:“摩达说得对,我自然是没有资格的。但我们也只是走镖的,并不清楚货物的具体来历,并非有意冒犯。摩达大人有大量,何必和我们一般计较呢。”
他这张脸属实招人,阿勒苏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眯着眼睛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这人是阿兄扣下来的,我就是想放,也得阿兄同意。你要是真想救他们,不如——”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将闻瑜一颗心扯到了嗓子眼,感觉到揽在腰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才道:“不如这样,你呢,就乖乖待在我这里。”阿勒苏指腹托着闻瑜的下巴让他仰起脸,嘴唇贴上他的嘴角,吐字变得有些含糊:“……若是把我操舒坦了,我就去请阿兄放人。一次一人,怎么样?”
闻瑜含住他的下唇:“都听摩达的。”
第七章
闻瑜一直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都能保持镇定,寻到最佳的应对方案。譬如现在和阿勒苏硬碰硬绝对是下下策,自己浑身疲软武力受限,被阿勒苏打了都没有力气还手,更何况阿勒苏还有满桌子的药,随便给他塞一把都能直接毒死他。还不如顺着他说的做,不仅没什么损失,还能救出其他兄弟。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兄弟们早就被放了出去,阿勒苏完全就是在诓他。他对阿勒苏说:“可若是你们不放人,我困在此处也不知道。这——”阿勒苏完全不被他影响,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只给你一个救他们的机会,能不能抓得住是你的事。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他拍拍闻瑜的侧脸:“好好想清楚。我出去一趟,你待在这里,乖一点。”
他在闻瑜复杂的目光中出去了,心情颇好,脸上还带着笑意。院外值守的弟子向他问好,他点点头:“阿兄在何处?”“摩罕应当在东院练功。”东院其实是演武场,阿孜那诃夜晚若是无事通常都在那儿。阿勒苏示意弟子看好闻瑜,自己去东院了。
长刀划破夜色,深深插入校场地面,刀柄轻轻颤动,隐约可闻细小的“嗡嗡”声。阿勒苏轻轻拍掌:“阿兄的武功又见精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孜那诃大笑着落到阿勒苏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许久不曾过问你的武学进展,如何,同阿兄过两招?”阿勒苏连连摆手:“腰疼着呢,再同阿兄过招,非折了不可。”
兄弟俩走到一旁的亭中坐下,立刻有侍奉在旁的侍女送了热帕子和热茶。阿孜那诃拿了托盘中的热帕子擦去额上的汗,阿勒苏道:“夜里风大,阿兄现下发了汗还是捂着些好,莫要挨了风寒。”阿孜那诃的外袍就放在一旁,他抓过来披了,将帕子扔回托盘中,将面前热茶饮尽,这才觉得舒服了,捏着后颈道:“阿兄晓得了,有你叮嘱,哪里能忘。”
他指尖顶着茶杯转,玩味地看着弟弟:“你说腰疼,看来那人确实好用。”阿勒苏反手捶捶后腰,回忆起先前的滋味,不自觉舔了舔唇角:“好用,长得好看,还有点傻。这样的男人我最喜欢。”他把诓骗闻瑜的事同阿孜那诃一说,逗得对方几乎将眼泪都笑了出来。
阿勒苏同兄长说了会儿话,又溜达着到药圃看了他的药材,这才晃回了院中。屋里亮着灯,窗户纸上映出人影。阿勒苏站在院中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应该是在看书。院中大树有不少枯枝落叶,阿勒苏为着景致不让侍从常常清扫,眼下铺了不薄的一层,踩在上面自然会发出声响。闻瑜从他进院起就察觉了,可心里正憋屈着,只装作不知。谁知阿勒苏进院后半天也没动静,反倒惹得他好奇起来。他借着倒茶弄出些叮叮当当的动静,外面的人这才动了。
他听着脚步到了自己身后,正要转身,阿勒苏已经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从后圈住他,气息轻扫过耳垂:“你好乖啊。”
第八章
两人同床共枕的第一个夜晚,闻瑜过得很难。阿勒苏是当真不怕死,不仅与闻瑜同榻而眠,还要睡在对方怀里。闻瑜就想不明白,阿勒苏又不是什么娇小的云雀,做什么非要往自己怀里钻,硬要他抱着睡。那么大一个人,弄得闻瑜手脚无处放不说,夜里睡熟了压到身上,压得闻瑜做了一晚上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