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绾东所说,这就是连环的杀人。
散桃园的凶手是胡赖,那想杀康二姑爷的人呢,这么说来康三爷的嫌疑最大了。想到这里,墨鲤眼眸微微眯起。
绾东洗干净手,缓步走进来对墨鲤道:“大人我先去睡了,明日一早叶捕快也应该到了。”
绾东方才还是眸色复杂,此刻又这般云淡风轻,倒是让墨鲤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夜,绾东是睡好了,墨鲤可是辗转到了半夜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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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叶捕快回上京,此时绾东已随墨鲤至上京东城官衙。
叶捕快:“螺口县胡赖舅家的人说胡赖没有来过,螺口守城的士兵也查过没有叫胡赖的人拿路引出现。属下以您的名义,让螺口官府下了通缉令。”
墨鲤深吸一口气,拧紧了眉:“畏罪潜逃。”
绾东眯眸,若是畏罪潜逃还好说,就怕是被人杀了灭口……
“若是有人引胡赖至螺口?”绾东本抿着茶,忽然轻放下水杯。
墨鲤:“若有人引他去螺口,便不是畏罪潜逃,是被灭口。”
“七月二十二日散桃园死人,他若真想逃,应该当晚出城既逃,本不必等到二十四的螺口来信,说明胡赖有其他留在姚家村的原因。”绾东未看向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散桃园铁杵案,胡赖是杀人凶手,但他与石磊却是无冤无仇哦……”
第13章 八月初一升堂日一 剖尸现惊人秘密,八……
七月三十,在解剖尸体之前,绾东要去一趟散桃园,再见一次姚姨娘,这次他要问的话是私密的事儿,姚姨娘不一定会告知他。
他去了马市那边的药房,出来时手中拎了四包药。
还未走到散桃园就听到有人说康三爷要把散桃园卖掉搬到城西康家别院去。
散桃园内多了几张新面孔,大抵是康三爷那边调过来的,这会儿见绾东进来面露不善。
绾东连笑着解释:“我是给姚姨娘看病的大夫。”
“昨日来给姚姨娘看病的不是你。”这个护院说。
绾东眯眸浅笑:“前几次都是我看的,旺子还压了半贯钱在我这,我欠着姚姨娘四包药呢。”
“嘞。”绾东将手中的药举到面前来。
护院想了想才放他进来,并说:“你搞快点,最多两刻钟。”
“好。”绾东勾唇一笑,快步往姚姨娘所在的主屋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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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中只有绾东、姚姨娘还有姚姨娘的丫鬟在。
原来康伯宁的小厮旺子已被康三爷调到城外康家的一家当铺上去做二管事了,这听着也像是升迁。
“姚姨娘,我过来给你送药是一事,还有一事,墨大人让我问你一句,康二娘那日说七月二十一的晚上听到主屋这边吵架可有此事?”
“啊?”姚姨娘听绾东如此问,尴尬的脸都红了,再看绾东,却是一脸认真的等着她的答案。
这样的私事都是不愿同外人说的,若是姚姨娘不说,绾东也能理解。
姚姨娘支吾了半天,看向她的丫鬟,示意她来说。
丫鬟想了想往外走:“绾东大夫,咱们还是出来说吧。”
绾东跟着出来,丫鬟不想当着姚姨娘的面上,看来那晚康伯宁是说了什么戳姚姨娘心窝子的话啊,哎。
外头,丫鬟小声答道:“绾东大夫问的那夜,就是老爷死的前一晚,是老爷让人带了信说他要宿州画春楼鸨姐儿那里,要和鸨姐儿……生儿子去,便不回来宿了,所以我主人才在院里发脾气了砸了一些东西,我不知墨大人问这个做什么……但主子那晚上也没砸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丫鬟说到最后紧张的揪起衣角。
绾东看着她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咳了咳,安慰道:“没事,大人只是让我过来问问而已,不过你可还记得那夜过来报信的人?”
“是个很面生的,以往压根没见过,现在您问起来我都记不着那人的长相了……”丫鬟微歪着头,皱着眉头说道。
绾东点点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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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东往散桃园外走,上了集市大街,认得他的和他打招呼。
姑婆们道:“绾东今日又没有出摊哦。”
绾东眯眼一笑:“听说刘记的羊肉要涨价了,我想去找刘老板去谈谈羊肉的事。”
“这于你可是大事啊。”姑婆们笑道。
“对啊。”
另一边的屠夫王麻子道:“猪价也涨了,陇外的仗打起来了,随后面粉大米都要涨的!绾东你要不要囤点!”
绾东笑着看过去,却发现王麻子的铺子变小窄了一半:“麻子哥,你这边是来了新的掌柜吗?”
王麻子大笑道:“俺没钱用了,就租了一半出去,这边新来的掌柜姓谷,是从颍川过来卖小玩意的,过几日绾东来认识认识。”
绾东和他们说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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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府衙。
墨鲤:“画春楼的人,没有一个承认接待过康伯宁的,那二十一的晚上给姚姨娘报信的人又是谁派来的。”
绾东手抵着下巴:“我在想……若是画春楼鸨姐儿一事是子虚乌有,又有谁那将康伯宁和姚姨娘说的“谎话”传出去?
姚姨娘的贴身丫鬟不会,那便只有被调到城外康家当铺做二管事的旺子了。”
墨鲤恍然大悟一般看向他。
绾东:“现在等的是,叶捕快那里查到康伯宁与康二娘有私的证据,胡赖的下落,还有两具尸体背后的秘密……”
“尸体背后的秘密?”墨鲤看向他,又是一惊。
绾东笑了笑:“大人等我歇会儿,再去解剖了康二姑爷的尸体。”
墨鲤看了一眼天色,别告诉他,梅大夫只是在等晌午??难道梅大夫还怕鬼不成??
他还记得昨晚绾东额上的冷汗。
大概是吧……
吃过午饭,一个小捕快送了一套刀具来,是从邢青天的上任仵作用过的。
绾东看着那一套刀具,手指有些发酸。
说句实话,他是害怕接触死人的……
可谁叫他答应了邹无岸,还拿了邹无岸的银子。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正午,阳光好大,墨鲤领着绾东去官衙停尸的地方。
绾东展开刀具,取了一把最薄的。
正要动手的时候,看向墨鲤:“大人要旁观吗?”
墨鲤:“我怕你下不去手,我还是站这比较好。”
他的意思就像是在说:小绾东,我晓得你怕鬼的秘密了……
“……”绾东抿了抿唇,当他拿着薄刀划破尸体腹腔的时候,倒是墨鲤脸都白了。
因为此人已死太多日,此刻那腹中泛出难闻的恶臭,墨鲤这才明白为何绾东要以布蒙住口鼻再进来了。
墨鲤只差没把午饭给吐出来。
而绾东此刻也大致明白了。
“腹中青黑,血块淤积,他是中毒后胃脘大出血而死。”
墨鲤大惊,竟然是被毒死的!
“是康三爷?”他问绾东。
绾东放下刀。
“我突然想到一事,大人,能不能查到七月二十四日那封从螺口寄到城郊驿站的信是谁送的,再查查是谁送到姚家村里正手中的。”
墨鲤听完:“我现在就去。”
墨鲤亲自去查,得到的结果很快。
当夜便查出来这封信是从何处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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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也是当夜叶捕快留在康二娘那里的探子找来官府,却不见墨鲤,叶捕快也不在。
“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哦。”绾东说着将邹无岸的那块玉牌拿出来给那人瞧。
那人好似不认得邹无岸的贴身物件,虽然对绾东将信将疑但还是说了:“我是叶捕快留在康二娘那里的探子,就是这几日里我发现一个小丫鬟和康三爷走的很近,之前因为只是怀疑没敢说,现在我把人抓来了……”
“啊?”绾东一愣,这动作也太麻利了吧。不过既然人都带来了,那就去一趟问问话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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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八月初一。
城东县衙升堂,击鼓的人是墨鲤安排的,而被告上公堂的人竟然是散桃园康三爷康叔安。
“怎么会是康三爷,是谁要告康三爷?”
“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今天是一审散桃园康老板的案子吗?”
“肃静。”邢青天拍案道,“请监察御史墨大人。”
墨鲤今日换了一身公服,走上堂后,对邢大人拱手一礼,邢大人亦是回礼。
“邢大人,散桃园内凶杀案已解,凶手已查明是姚家村的胡赖,只是胡赖失踪,本官已派人去找。”
第14章 八月初一升堂日二 墨鲤堂前问康三,开……
“如何说散桃园内凶杀案凶手就是胡赖,有何证据?”邢青天问道。
“胡赖原本与康家有些过节,但不至于有仇,事情的发酵是从康伯宁得知姚家村后山上有玉石开始,也正是七月二十八日玉楼少东家玉牧那一案,康家提议占山,山上原有七八户人住着,玉家那个任管事和康伯宁的人将人赶下山,不走的抓着就是一顿打,所以当日就搬走了两户。”
“而胡赖和其他几户因为住在姚家村后山下方,没有被立刻赶走,也是被勒令两个月内必须搬走,胡赖有身手于是和任管事的人动了手,打伤打残了几个。”
“康伯宁派了十几个人去姚家村把胡赖揍了一顿,并告知他,不搬也得搬,老实点就拿了钱滚。也是这时胡赖才对康伯宁怀恨在心的……但姚家村的人以为那些打胡赖的都玉家派来的人,只有胡赖认得其中半数都是康伯宁在马市上混的比较熟的胡人。”说到这里,墨鲤都微微皱眉,绾东大夫怎么连这种事都能查到。
那日绾东进进出出马市几趟,和几个胡人老板聊了许久得知的。
再说胡赖此人偏于隐忍,当着许多人的面被揍,丢尽颜面都没有表现出对康伯宁的恨意,村民们笑话他被人打瘸了腿,白长了个高大威猛的外形时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
所以当康伯宁被杀,也无人想到胡赖。
毕竟胡赖已从散桃园出来一年多了,早就没了联系。
可在玉家没自查见官之前,谁又知道那姚家村后山上的铁厂,康老板还掺和了呢。
“七月二十二,正当玉家送铁杵的明珠管事离开没一盏茶的功夫,胡赖潜进散桃园中,正好那时康伯宁拿着铁杵在散桃园中桃树下打量,就被胡赖的马缰套住了脖子,挣扎之中被胡赖先勒死后用铁杵砸的面目全非。”
墨鲤话音刚落,满堂哗然。
邢青天:“本官听到现在,墨大人你说的虽然合情理,胡赖也有作案动机但有何证据证明人一定是胡赖杀的?”
“胡赖此人对散桃园很熟,他在园中做工数年,知晓散桃园的休憩日是每月初二和二十二。且他知晓若后院中人要回娘家,也当是休憩日,姚氏及其丫鬟给康伯宁做绣活,如果本官没有猜错康伯宁拿姚氏的绣品卖到了南边,应该卖出了高价。”
所以康伯宁与康予乐有私,也不会将姚氏休掉,当然除却这些他对姚氏还是有感情的。
“而当日姚氏正好因二十一日夜里与康伯宁闹矛盾,故二十二的清早赌气回娘家,由康伯宁的小厮旺子相送。散桃园中无人,给了胡赖时机。”
邢青天“啪”的一声,尴尬道:“墨大人,你说来说去还是没有铁证证明胡赖杀人。”
“胡赖二十四的早上收到一封称是螺口他叔叔来的信,信上说是病的要死了要他回乡一趟,这封信是驿站交由里正的,而驿站那日送信去姚家村的那个乡信使根本管不着螺口一带的信,那么,邢大人您说这封信是怎么到驿站乡信使手中的。”
“莫非是有人把信偷偷放入乡信使的信袋之中?”
墨鲤一笑:“邢大人果真青天大老爷,没错,信就是被人偷偷塞进去的,二十四的,乡信使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在城郊集市吃了三碗豆腐卤,是那豆腐卤婆婆的孙儿偷偷塞进去的,稚子无辜,是为了三串糖葫芦被人教唆的,那教唆的人又是谁呢?恰是城郊集市不远处的康家当铺里的一个小厮。”
“来人,带小愣子上堂。”墨鲤对着衙门大门喊了一声。
站在公堂围观百姓里头的旺子一怔,那被捕快都带上来的,可不就是昨夜一晚上没回来的小愣子吗?
小愣子跪地给邢青天磕头:“大人明查,那封信是二姑爷的小厮给我的,说让我想办法在二十三的上午塞到姚家村乡信使的信袋里头,晚了不行,被发现了也不行,若是完成的好能得十两银子,小的我累死累活干十年都不见得有十两银子,当即就答应了,可是二十三的那姚家村乡信使没过来,二十四的才过来,这才逮到机会……”
墨鲤冷笑:“可是二姑爷死了,你没得到十两银子,甚至你也察觉到那日给你带话的人根本不是二姑爷的小厮,且那人再没出现过了。”
“……”小愣子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跪地叩头。
墨鲤:“而那封送到姚家村里正那去的信,引胡赖去螺口,而胡赖没有去螺口,在路上便失踪了!康三爷,这事你可知晓?”
墨鲤眯着眼眸看向站在公堂上的康叔安,因为有功名在身,康叔安不必跪着,此刻他一身米色绸缎袍子站的笔挺。
“大人,在下并不认识胡赖,又怎知晓?”
墨鲤陡然想起升堂之前绾东说的话,康叔安若是不承认,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