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军爷那些年[古代架空]——BY:孤山拾荒客

作者:孤山拾荒客  录入:04-29

  胡九彰淡淡说着,他眼看着白慕云脸上随之泛起一层淡青,不由轻叹,话锋一转,又张开了嘴。
  “那时候我吃过最好的东西是鱼。就像手指肚这么长的小鱼,活的,我一口吞一个。最开始我也吃不进去,但饿极了,便管不了那么多。那么点的小鱼,要生火去烤,费了力气和时间不说,就算烤了,也什么都剩不下,所以我就直接吃。”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也挺幸运的,居然还有肉可以吃。”
  胡九彰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但白慕云的神情却越来越阴沉了。却见他长叹一口气,又一个劲儿的盛粥喂到胡九彰嘴边。
  “那时候没吃的,现在多吃点。诶……明天我再叫厨房做些好的,你这几日瘦了一大圈,可得赶紧补回来。”
  “呵呵,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该想,现在能吃着这么好的米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以往那些苦,本算不得什么的。”
  “那还算不得什么?”白慕云不由得目瞪口呆。
  “算不得。”
  胡九彰却答得干脆。
  “那还只是饿肚子而已,只要找着吃的,把这条命给续下去,就行了。小白……你没见过打仗啊……天山脚下的雪那么厚……擂鼓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都给染成红的了。尸体堆在城头上,一会儿没挪动,就要被直接冻在石头城墙上。那地方单是人待着……都要冻死了,更别提还要挨饿,要熬夜,要杀人。”
  胡九彰悠悠说着,却是陷入回忆,他仿佛能看到天山脚下的漫天飞雪把他们驻守的整个戍堡都染白。但雪片盖不住那石城墙上无数次激战迸溅出的鲜血,也盖不住多次胡人军团凝在那戍堡外的滔天杀意。
  “打仗的时候,最忌松懈,特别是在冬天。北庭的冬天冷啊,从前我有个同队的兄弟,巡逻时遭遇敌情,不幸受了伤,原本只是小伤,可人伤了,就提不起精神,便是因为这个,我那兄弟就这么在睡梦中给冻死了……诶……他睡着之前,我们这一队的人,还特意把他排在了最里面,正是挡风的地方,比外面暖和的。他左边是大柱,右边是老丁,两个人夹着他过夜,时不时还聊上几句,可就这样……人一睡着,也给冻死了……”
  胡九彰说到这儿,鼻腔又有些微酸,他连忙压低了声音,摆出一副淡然模样。
  “诶……都是些不中听的……其实我们这些兵,活的都还算好的……至少人死了,家属还能拿到体恤津贴。”
  “……那……津贴有多少钱?”
  胡九彰还是一副淡然模样,白慕云脸上却愈发的波澜。他眼睛定定看着胡九彰,就好像能从他脸上看出天山的雪,看出那肃杀的寒。可白慕云长这么大,根本还没出过长安。他没见过天山的雪,他只见过龙首原上,这一片繁华的长安。
  “二两。”
  胡九彰不假思索。
  “二两银子……能把人尸首运回去,再配上一副棺椁,便算是最好。有好些弟兄死在胡人的地界上,尸首带不回来,匆忙间只能从他们备用的轻甲上扯下那木头名牌给家属送回去。一个牌子,几个字,就是个大活人了。呵呵……有时候我就想,我怎么就活到今天了呢?其实这么一对比,我就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你说是不是?”
  胡九彰抬眼瞧向白慕云,可白慕云却闷着张脸,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
  “你……”白慕云再开口时,声音却是颤的。胡九彰一愣,却见这白脸的公子哥儿微微泛红的眼角竟是润湿的。
  “你这不是在挪移我嘛……”白慕云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哭腔,他匆忙放下手里的碗,低下头连抹了几下脸,匆忙间动作都变得豪迈了起来。胡九彰默默看着他,没笑,也没出声。二人就这么沉默了两三秒,才见胡九彰好似无谓的长叹出一句。
  “诶……谁跟你比了?我连你是何身份都不清楚,怎么跟你比啊。”
  “你怪我没有告诉你身份?”
  “我怎么敢怪你——”
  “诶……老胡……”
  白慕云声音中带上几分哀求意味,倒像是在撒娇了。
  “我可没怪你……”胡九彰却不看他。白慕云眉心紧锁着,片刻,又破罐破摔的叹出一口气来。
  “我告诉你还不行嘛,我父亲原是雍州牧,后领安东大都护,是当朝的红人。你总明白了吧?”
  却见胡九彰倒吸了一口气,眼光直在白慕云身上打量。
  “诶——我到底还是低看了你!可你父既是地方节度使,为何你一家不在安东都护府,偏偏是在长安?”
  白慕云尚未答话,胡九彰已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啊……我知道了,你该不会……”
  胡九彰像是想到了什么,但白慕云这时脸色却不好看,他怕是并不希望胡九彰想到这个,面上竟显出几分难堪来。
  “老胡……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只是想跟你如寻常人那般交往罢了,你——”
  “你不姓白,是不是?”胡九彰却不管白慕云说的。
  “我只是个小卒,没什么见识……但你家中陈设如此豪奢……就算是封疆大吏,也未必能用得上如此规格吧?”
  “诶……”
  眼见着白慕云轻叹出一口气,胡九彰心中的猜测便愈发肯定了。
  “你姓李……是不是?”
  “我不是有意骗你的……老胡。”
  白慕云面有愧色,胡九彰却是恍然若梦。
  “呵呵……没想到我胡九彰有一天,居然能吃上皇族子嗣给我喂的饭……看来那五年,我没白打啊……我是大唐的兵,我家三代都是大唐的兵。我爷爷二十八岁在烽燧堡捐躯,我爹当年打西突厥,被碾断了一条腿,哈哈……没想到我胡九彰今天居然能吃到大唐皇子喂来的饭……呵呵,到底是我祖上积德……”
  胡九彰分明是在笑,可白慕云看着他,却总觉得那表情是在哭。白慕云抬起手按着胡九彰肩膀连揉了几下。那肩膀瘦得皮包骨头,可皮肉下的筋骨却是结实的,面对这么一个人,白慕云除了心疼,再说不出二话来。
  “老胡,我其实叫李慕云……你若怪我,我也毫无怨言。但你跟我……咱们的关系永远不会变,你别因为这个就对我心生隔膜。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人了,若不是因为你,我绝不会再踏入这个家半步,你别疏远我……算我求你了。”
  胡九彰听着李慕云的这一番哀求语气,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就是他们第六团的张都尉了。但胡九彰何曾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躺在这长安城中皇族子弟的府上养伤。要他适应这个事实,都得费上好一番功夫,更别提如今这姓李的皇子还在自己面前软声哀求。
  胡九彰愣了老半天,连腿疼都忘了,直到李慕云神情变得愈发焦急,他才匆忙出声。
  “咳……不会,我不会疏远你。”
  胡九彰被他盯得都有些发毛了,抬起头掩着自己半张脸连咳了几声,模样颇显窘迫。
  “但不知……您……您……”
  “叫我小白!”李慕云一听那称呼,声音骤然一紧。胡九彰连忙改口,只不过这时候再听他说出“小白”这两个字,便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呃……小白……不知……不知令尊到底是我唐的哪位亲王?”
  “哦——这个好说。”李慕云不假思索,“我爹开元十三年受封肃王,开府仪同三司,这才有了长安的这座肃王府。”
  李慕云不急不慢的给胡九彰介绍着,可一听到“肃王”那二字,胡九彰脑中嗡得一下,愣在哪儿忽而面色煞白,竟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肃王……
  竟是肃王!


第13章 裂痕
  胡九彰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认清了他所面对的事实。李慕云是肃王世子,而那位以平卢节度使兼领安东都护的肃王本人,则一直远在自己治下的东北属地,只逢年过节,才会回到西京长安。
  而如果肃王府中掌事的不是肃王,那还会是谁?那个杀了他弟弟,又把他一双腿打烂的张泗,他到底为谁卖命?
  胡九彰不敢往深处想,但每日面对着李慕云的殷切关怀,即使他不敢想,也都必须得把这一切想个明白。胡九彰不想欠谁的情,但他更不想这样不清不楚的与仇敌为伴。
  “老胡,想什么呢?”
  清晨,李慕云坐在胡九彰榻边,丫鬟们端来二人的清粥和小菜,分别放在二人面前。
  一连几日,李慕云都把自己的餐桌搬到胡九彰的卧榻边,胡九彰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每日就这么清清淡淡的吃着大夫给安排的清淡饮食,习惯了玉盘珍羞的李慕云,倒觉得这日子过得十分新鲜。但不知为何,这几日胡九彰的话反而少了,有时候就愣在那儿,半天也没个反应。
  “呃……没什么。”
  胡九彰出声应了,可他仍不敢直面李慕云的目光,他害怕李慕云其实就是张泗背后的那个人。可要如何去问,胡九彰又一时拿不定主意。长安水深。这话胡九彰记得太深刻,他只要一天没离开长安,便一天也不会忘记。
  “诶……老胡,你最近怎么了?是因为腿疼吗?还是……你在意我的身份?”
  李慕云这话也在心里憋了好几天。他能遇着胡九彰,就像在万里黄沙的大漠中遇到一潭清泉。能活得这样真的人,很少很少。李慕云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其实挺假。见着什么人,便要换上什么脸孔,有时候假着假着,便就当真了,最后连自己原本是什么样,也记不得了。
  李慕云不想这样。
  见着胡九彰的第一个晚上,他其实就想了很多。他那时候就想,这边地来的大兵,未免太过单纯了些。长安是什么地方?这地方的人精排成排,把朱雀大街塞满了,都未必能装下十之二三。这么一个兵,独自上京办事,别说会吃亏了,就连他能不能活着离开,李慕云都不清楚。
  可那第一宿,李慕云竟就是在这么个满身灰土的西北糙汉的故事中悠悠睡去的。他好多年没有体会过如那夜般的安眠。那一夜,他梦中不再是王府内外的争斗,他在睡梦中看到西北的大山,看到塞外的荒漠。风声于耳边怒吼而过,铁蹄金戈,怒马鲜衣——
  李慕云虽是长安城中长大的富贵少爷,可他也是习过武的。且当年教他的那位教习,还是这长安城金吾卫的参将呢!只不过他天生体弱,习武习不出个名堂,还把自己差点折腾病了,以至于事到如今,家中兄弟三个,两个都已经跟着父亲去到东北边塞历练过,唯独他这个嫡子,至今尚未出过长安。
  一夜过后,刚一睁开眼,李慕云连衣冠也不来及整理,便冲到外屋去寻胡九彰,但那店家却说当兵的已经走了。行李留下抵押,晚上再回来还那八个大钱。
  呵……八个大钱……
  李慕云那时就想,别说是八个大钱,就是八两金子,又能如何?
  李慕云要回了胡九彰的行李,他就坐在那藤箱旁等着,家中反反复复派了几波便装来寻他,他也全然不理会,他只想等胡九彰回来,继续听他讲故事。
  可如今他把胡九彰带回了家,但胡九彰的故事,他却不忍去听了。
  “老胡……你要是在这儿住的不习惯,我给你换个地方也行。”
  胡九彰不说话,李慕云就一边喝着粥,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清粥寡淡,他不知道胡九彰是怎么从这米粒里吃出味儿来的,但胡九彰的每一口粥,都喝得异常认真,以至于李慕云都不好意思开口抱怨了。
  “呵呵……”胡九彰难得松泛一次,见人笑了,李慕云脸上也显出笑意来。
  “条件这么好还要换?这样的屋子,原本我连想都不敢想,更别提要在这儿住了。”
  胡九彰话毕,李慕云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他撂下手里的勺子长叹出一口气,面上显出些许不耐来。
  “老胡,你到底还是介意。”
  李慕云声音冷了几分,却见胡九彰也撂下了手里的勺子,把碗放到一边几案上。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因为什么才被长安县县令处以杖行的吗?”
  李慕云却被他这话问愣了。
  “原来你在意这个?”
  “……你说呢?”
  “长安县县令是左丞的人,这背后关系错综复杂,王府不能轻易出面。我知道你着急你弟弟的事,胡彦的下落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到底是生是死,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你给我这个交代?”
  胡九彰一听这话,眉角不由跟着挑得老高。
  “对。你的事,我管。”李慕云答得异常笃定,可胡九彰脸上却随之闪现出一丝失望。那细微的变化都被李慕云给察觉到了,可李慕云怎么也想不通,胡九彰为什么会对他这话感到失望,他满心的困惑与不甘,几乎就要涌上心头。他想不通——
  “我自己能管好自己……”
  胡九彰忽而长叹出一口气。李慕云从未听过胡九彰的声音有那次像如今这般消沉,他不觉有些慌了,这中间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可到底是什么?李慕云急了,他额角都跟着微微冒出虚汗。
  “怎么了,老胡?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没事——”胡九彰忽然皱紧眉头,声音也跟着骤然一沉,“小白……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派谁去查的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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