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主子你说说他们,这俩活宝在一块儿时我这耳根子就没一日清净的。”
江时卿笑道:“与川先生都劝不动,我更没法子了。”
季冬撅了嘴,捂着耳朵将身子探到窗外寻清净去了。
絮果此时正好上了二楼,在廊里听着声便能寻到江时卿在哪个屋子。
他推了门直略过还在斗嘴的两人,往江时卿走去。
“主子,刑部崔尚书来过了。”
江时卿应道:“嗯,东西都看到了吗?”
絮果点头:“看到了。”
“密室呢?”说着,江时卿轻牵着絮果的手臂引他坐下。
絮果便坐下道:“密室也开了,里头的东西应当也见着了。”
“见到了就好。”
江时卿手里的念珠一下一下地转着,菩提子又历一个轮回,化作不到一寸的浮香安抚心绪。
絮果跑得有些累,在桌前撑起了脑袋。
“主子,那些东西放外头也行,为什么非得放在密室里头呢?”
江时卿将一盘糕点推到他手边,说:“他们既然来搜,必是有备而来,若这宅子里没个密室,他们反倒还会起疑。”
絮果瞧见糕点,欣喜地抬起脑袋,拿了一块咬进口中,含糊道:“但若是他们不够聪明,找不着又或是打不开岂不是白花心思了?”
江时卿瞧他那模样,笑了一声:“不是有你吗,你这么聪明,自然会想法子提醒他们。”
絮果开心地昂了头:“那是。”
可还未等口中的糕点嚼细,絮果便又被人一把拉起。
“哎,小絮果你过来,你跟先生说实话,每回喝酒是不是这小子先发的酒疯……”
钟鼎山等着絮果的回答,然而絮果闭嘴嚼着,却是一脸懵懂。
见状,顾南行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把人转了过来。
“絮果你别听先生的,我的酒量你也清楚,哪是说被放倒就被放倒的……”
被两人轮番拉着,絮果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美味,却也嚼不出什么甜。
“季姐姐,与川先生——”他苦着脸朝两人喊。
坐在一旁的姜瑜这才放了书,把絮果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你们别把小絮果吓着,等哪日你们喝完酒能走条直线再说,今日谁都不准喝酒。”
姜瑜难得严肃,屋里终是静了声。
“走直线我能走啊,不信我走给你看。”
钟鼎山忽然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难的,直线我也能走。”顾南行又与他掰扯了起来。
众人知晓这二人中但凡有一个不服软,今日是不会消停了,便也知趣地不再理会,出门寻孟夏赔罪去了。
第16章 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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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审正司只剩半月不到的时间,崔承亦是被催得紧,他虽为刑部尚书,审正司和刑狱司都属刑部下设的官署,但刑部里也并非就都是他的人,办起事来仍旧是要谨言慎行。
这几日,他以督办刺杀案为由与周奇思走得熟络,听闻今夜是周奇思在刑狱司内协助看管赖昌,他便提了几个酒瓶去寻人。
刑狱司内,周奇思卸了刀,请崔承坐下。
“今夜不是尚书大人当值,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崔承往桌上摆着酒,笑道:“再过半月不到也就结案了,瞧你就这么守一夜也无趣,倒不如喝点小酒解解乏。”
周奇思说道:“尚书大人客气了,只不过若被我家将军知道了,怕是要挨一顿训。”
“周都尉尽忠职守,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但这酒都提到里头来了,你看着我喝不为过吧。”崔承拔了酒塞,端起一瓶就往碗里倒着。
“自是不为过。”说着,周奇思也在旁坐了下来。
崔承举着酒碗饮了一口,叹道:“如今岑昱都已落罪,这赖昌在里头还半个字不说,也真是能磨人。”
“大抵是觉着不说便能多活这几日吧,”周奇思往赖昌的牢房那头望了一眼,说,“可既然陛下命审正司再多查半月,想必还是想从他口中撬出点什么来。”
崔承摆了摆手,露出愁容:“可那嘴硬得很,任职这刑部尚书以来,我还没见过这么能憋话的人。”
周奇思也跟着叹了一声:“可不是吗,我家将军事务繁忙,这几日挤着时间来瞧,也是没半点法子。”
崔承的双眼闪动了一下,他又小饮了一口,还未把酒碗从眼前撤下,便佯装不经意地顺口一问:“陆大将军每日都来吗?”
周奇思回:“也不是。”
周奇思答得不多不少,崔承也先不再问了,静着喝了几口酒后,才又开了口。
“我记着看管赖昌这事平日不都交给禁军副尉吗,周都尉今日怎么领了这差?”
周奇思闻着酒香,便提着水壶给自己倒了水,边倒边说:“最近将军下了令,我就来守两晚。”
崔承余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嘴上答着:“也是,眼看这案子就要结了,人犯可得看紧。”
周奇思一笑:“倒也不全是这个缘由,明日将军应该会寻您说说这事。”
“什么事?”崔承抬了眼。
周奇思犹疑了片刻,才放下水壶,说道:“罢了,明日说和今日说也没多大差。”
说着,他把面前的水碗端起了一些。
“我家将军打算单独秘审赖昌,算着两日后把人挪出刑狱司。”
“挪到都督府去?”崔承问。
周奇思含着水,摇了摇头。
待口中的水咽下后,他才回:“先绕段路,再挪到都督府中。”
崔承觉得奇怪:“为何还要绕一段路?”
“虽说岑昱及那日劫狱的人犯都已毙命,但将军还是不放心,特去陛下面前请了一道密旨,赖昌不能留在刑狱司中,但也不能让人知晓被挪到了何处,将军打算假意透出些消息,而后让翾飞将军带着人到城外绕段路,顺道在途中试探试探是否还有同伙。”
“如此也是好的。”
酒气散着,崔承溺在里头却清醒,听了话,心里的算盘打得直响。
“所以这两日得把人盯得紧些,不能出岔子,”周奇思说着,拿过桌上的刀,“提到这个,尚书大人您先坐着,我去看一眼赖昌。”
“好。”
看着人走出,崔承凑近碗沿的嘴角终是没忍住,向上挑了起来。
——
晨间的明光从东边散开,都督府里外没个闲人,各自都办着手头上的差事。
陆天睿方从刑部回来,进门时带着股寒风。
“话我可都和崔承说了,”陆天睿瞧着一大早便来屋内等他的袁牧城,问,“你小子是怎么知道崔承有问题的?”
“街边顺手买的,”袁牧城递过给他带的早点,才说,“本来还存着几分疑,可崔承这些天没少和周奇思套近乎,我也差不多有个底了。”
陆天睿接过手,扒开油纸,冻得发僵的脸被腾出的热气冲了个正着。
他呼气吹了吹,说:“明日可就要把人带出来了,他们当真会出手吗?”
“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他们可不舍得放了。”
陆天睿从一堆热气中抬起头,问:“东西可都备好了?”
“万无一失。”袁牧城挥手散了散蒙眼的雾气。
陆天睿捡着发烫的肉包咬了一口:“你这大话一说,我心里可都记着,到时出了什么乱子第一个寻你。”
袁牧城笑了一声:“尽管来。”
——
袁牧城挑了夜里到刑狱司领人。
崔承亲自给赖昌上了枷锁,又亲眼看着狱吏往那人头上套了黑布,才让袁牧城带着人往外走。
禁军在刑狱司外排了两大列,前后把押着赖昌的囚车堵了个严严实实。
在外又掀布确认此人是赖昌后,袁牧城翻身上马,挥手命令禁军前行。袁牧城和何啸一人在前,一人在后,随着队伍一路绕过宫墙和西霞街,往城外行去。
城外的山道敞着,路旁被车马压过的枯草干颓,往荒土里扎,只不过时而被风吹动,也便借着冬日的寂寥稍稍抬身,去瞧一眼漫山的幽暗。
夜幕下,一串焰火乍明,伴着兵戈声在山野中穿行。
行到风口处,囚车的车轮忽地卡入一道坳沟中,前头的马被勒得摇首嘶鸣。何啸扬绳驱马上前察看,见那滚轮陷得深,便叫了身侧的禁军一同抬着车底,将那轮子推出来。
赖昌在车内被震得倾了身,方用枷锁抵着木栏艰难地坐起,便又有一阵疾风惊掠,明火被压低了势头,灭了大半,不到片刻,剩下的大半也都忽然灭得彻底。
眼前一片薄暗,禁军队伍一道往囚车聚去。那旁何啸仍带着人推车,撞得那车与铁锁哐哐作响,前方的马也不安分地抬蹄顿足。
待火把重燃后,车轮也差不多滚出了坳沟,囚车里的赖昌紧紧贴着木栏,缩在后头。众人调整了队伍后重新起步,往前走去。
枯枝在轮底断裂,碾出一路碎响。
再经槁木灰草的岔道,又行一段踏石踩泥之路,树影在天幕之下惊颤,一抹冷光穿过火把顶部,蹿起的火星往旁散去。
草丛晃动,数柄飞刃从中飞出直穿进禁军队伍,霎时间,埋伏在道旁的黑影均数涌出,与禁军刀刃相对。
火光扑朔,触断了绷紧的弦,瞬时刀声四起。
“看好人犯!”
何啸呼喝了一声,拔刀截断后方斥来的飞刃,赶马往队伍中间奔去。
此时又一黑影忽从道旁闪出,直冲囚车而去。刹那之间铁锁破开,赖昌被那人一把拉下囚车,脚下踩空险些扑了地。
见状,何啸拍马旋身而下,横刀朝人一扫,对方抬刀挡下,被震得往后退去。
眼见何啸伸手抓来,死士假意要掷暗器,转眼却抬脚扬起地面尘土,趁机带着人往后跑。何啸被死士晃了一招,冲过扬尘追人。
死士转头没跑几步,只见夜色中一柄利刀劈脸飞来,他侧身躲避,眼看着刀身从他与赖昌中间的缝隙穿过,直扎在囚车上。他才想回头看清是何人斥刀,却被人一脚直踹胸口,往道旁的树干上摔去。
袁牧城上前拔出插在车上的刀,把赖昌推向何啸。
“带人走。”
一时间,死士均数往这旁涌来,何啸把人带上马后,直往北边冲去。
袁牧城挡在两人的去路上,提刀自护臂上划过,刀尖直指前方,刀锋后半露的双眼满是晦暗的戾色。
屏息之间,禁军冲上,死士分批前后挡着夹击。
与此同时,黑影在冥暗中急速冲来,袁牧城挥刀上前,一招斩开面前劈下的刀锋,旋即带着一串血珠砍向另一人的背部。腥血喷洒,袁牧城不收狠厉,抬肘将面前那人的喉直抵在地,生生用蛮力让人断了气,护臂溅上的血抹了那人半脸,不见生机。
身侧又一人持刀冲来,他抬刀冲着刃狠撞过去,逼得那人直退。此时另一人落刀砍下,他将面前的刀下压,往旁撤了一步避开刀锋,飞快地转至那人身后,抬臂锁了他的脖子,使力扭断,而后便抬脚冲着挥空那人的下颌狠踢去。
眼见被踹的死士后翻一圈直磕在地,他才将刀柄一转,让刀尖指地,竖直扎入倒地那人的心脏。
刀光错乱地闪在幽暗山道上,显出血色;金属撞声混杂在喘息中,满是杀意。禁军紧逼,然而死士却有预谋地开出一条道,一人在掩护下骑马奔向北方。
袁牧城抽刀而出,不等刃上的热血滚下,猛地翻上马,朝那人直追而去。
何啸一路带人上山,停在了崖边。追来的人跳下马,拎刀谨慎地向前靠近。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直到山下马蹄渐近。
不容再等,死士冲上前盖头便是一刀,何啸拦刀挡下,可那刀锋忽地一转,直往脚下扫去,何啸旋身后撤,还要拉着个看不见的人躲避。
几个劈挡下,死士掳了锁着赖昌双脚的链条,拽着人直往马边拖。何啸当即将刀扎入地面锁住了铁链,而后提脚飞踹向那人的脸。
死士往后倒去几步,扶着地面稳住了身子,而后又从腰间摸出飞刃朝人一掷。何啸抬刀撞开飞刃,却未料赖昌起了身,冲一旁跑去。
一声马鸣贯入山间,仅一刹,快刀斩开皮肉之声惊动黑夜。浓血飞洒,系着黑布的头颅滚落在地,坠向深崖。
袁牧城举刀立在马前,抬手轻蔑地抹了淌至唇角的血水,那一艳红弥着腥味,残虐狂傲,借着高挺的身躯俯视刀下那具等待腐朽的躯壳。
尸身断头处汩汩冒血,浸透枷锁,染遍囚衣。
死士见状起身,想上马撤退,不料一声闷响后,他往身下瞧去,只见冰冷长刀贯腹而出,满是红色。
袁牧城背靠着人,冷脸将刀抽出,轻启唇齿。
“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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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一下前几章,断更两天哦
第17章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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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啸领着禁军暂留城外收拾残局,袁牧城先一步回城,进城后直奔都督府而去。
不久前,陆天睿在城外将火灭时换下的赖昌带上马,周奇思便在城门处将守卫暂时引开,换上了禁军。陆天睿趁机进了城,带人绕着道,从左里巷一路穿到都督府后门,把人交由后一步进门的周奇思后,他才到屋内候着袁牧城。
冬夜冷清,街道除了巡防队伍已无人影。袁牧城在都督府外下了马,匆匆跨进门。
“陆大哥——”